第二天一早，陆开文便出发去和别的通关者交换坐标，陆灵森研究了一下，决定先去“意志”分区看看。

    这一区的人并不多，每个项目前只围坐了三两个人，但和“武力”不同的是，在这边坐着的人身上没有什么太明显的伤痕，却个个神情呆滞，一副饱受摧残的样子。

    陆灵森猜到这个区不会那么轻松，从昨天没有一个人通关这一区就能看出，但没想到，情况看起来比他想的还要更惨烈一些。

    陆灵森抱着光光猫猫走到项目前，这个项目大约是听起来比较简单，门口坐着七八个人，个个神情萎靡。

    见到陆灵森过来，才有人缓缓转了转眼珠，看了过来。

    陆灵森皱了皱眉。

    那人见陆灵森似乎是想进去，便有气无力地道：“兄弟，你要挑战这个？”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不由都看了过来。

    有人一脸恍惚地接了一句道：“朋友……还是趁早换个项目吧……”

    陆灵森看了看他，蹲下身道：“里面什么情况，你们怎么都这副样子？”

    那人苦笑一声，道：“告诉你也没事，只是海，无边无际的海。”

    陆灵森眉头拧起。

    一旁却有人嗤笑一声，道：“让他去呗，凭什么光我们受苦，更何况，这个项目已经算简单了，要是这都过不了，别的也别考虑了。”

    “你在你自己？”陆灵森诧异地看他一眼。

    那人：“……”

    “哈哈，”最开始话的人闻言笑了一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一关，就是苦你心志的，在无涯的海上漂泊，一直一直看不见尽头和陆地，几个昼夜下来，是个人都难以忍受，所以我们都出来了。”

    “你要是不怕的话，大可以去闯闯。”那人道。

    陆灵森点点头，道：“多谢。”

    那人笑了一下，道：“祝你好运。”

    陆灵森抱着繁光刷开了项目大门。

    身后的人看着他的背影窃窃私语：“哎，又一个勇士进去了，希望他出来的时候没崩溃。”

    “我看，也坚持不了多久就得出来，你看他那样子，召唤兽就是个猫，体质肯定极差，能撑多久？”

    “更何况里面的时间流速似乎不同，昼夜交替极快，容易造成认知混乱，咱们这儿最长的，也不过坚持了八个时，但在里面，可是过去了整整八天。”

    “是啊……”

    繁光听不到身后的那些唏嘘和议论，他被陆灵森抱在怀里，进了这个叫“海的礼物”的项目。

    却没想到，一进去，眼前就一黑，他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屏蔽了他的所有感知。

    听不见、看不见、摸不着，繁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陆灵森的怀里。

    直到几分钟后，鼻尖传来了咸涩的海风气息，眼前才慢慢亮起来。

    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海面风平浪静，水波轻轻荡漾。

    繁光果然不在陆灵森的怀里，而是趴在一根短的浮木上。

    浮木极短，堪堪能放下他的身子，连尾巴都要团在身边才能不落在水里。

    虽然心中有预感，繁光却还是懵了一瞬，使劲扭着猫脑袋看来看去，也没看见陆灵森的身影。

    “喵？”他叫了一声。

    软软的猫叫在空旷的海面上十分轻微，传不了多远便被海风吹成了碎片。

    无人应答。

    海面波澜不惊。

    繁光心里慌了一秒，不由又大声叫了一声。

    海面依旧安安静静的，只有水波拍在浮木上发出的轻微声响。

    “喵喵喵喵——！”繁光稍稍有点焦躁起来，站起来一声接一声地喊着。

    但除了他自己的叫声，再没有任何生物发出动静来。

    这里像是个寂静的死海，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

    这种感觉，有种让人不适的熟悉感。

    繁光的心猛地坠了一下。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嗡嗡”声，他连忙转过头，发现是个的球状物飘在半空。

    他盯着那颗球辨认了一下，认出来是个直播球。

    直播球？

    为什么这里会有直播球？

    他看了一会儿，在浮木上坐了下来。

    他在疑惑的同时，却不知观看直播的观众比他更疑惑。

    “怎么回事？怎么有个猫？这不是只有参赛者才会有自动直播的吗？”

    “咦，他和隔壁陆灵森的项目好像一样哎，是陆灵森的召唤兽吗？”

    “前面的在做梦呢？陆灵森没有召唤兽不是人尽皆知？”

    “直播标题不是写着吗？综合学院一年级，繁光，都不长眼睛？”

    “那这个人的召唤兽怎么和陆灵森出现在一个项目？解释不通啊。”

    “这不重要！好可爱啊呜呜呜，看什么两脚兽，不如看猫猫！”

    繁光不知道的是，联赛官方发放的光脑中，自动嵌入了直播球，除去第一天作为适应日没有开启外，第二天官方为了宣传这颗花了大价钱造的乐园星，开放了直播球，只要检测到参赛者进入项目，就会自动释放，进行直播。

    他盯着那颗飞来飞去的直播球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前爪爪，克制住了想要扑过去的冲动。

    他低下头，忧郁地看着幽蓝色的水面，终于明白那层熟悉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由水组成的海和由星星组成的海，又有什么不同呢？

    无非都是孤独地飘荡罢了。

    猫猫忧郁地叹了口气，趴了下来，四肢从细细的浮木上垂了下去，探进了水里。

    整个猫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看得直播的观众被萌得嗷嗷尖叫。

    他慢悠悠地划了划四肢，浮木原地转了一下，接着歪七八扭地开始前进。

    速度大约就和毛毛虫差不多吧。

    四舍五入，他也能算个猫猫虫了。

    繁光漫无边际地想着，四肢有气无力地划拉着，毛绒绒的尾巴垂在身后，尖尖落在了水里，却动也不动。

    不知这么过了多久，繁光沉沉睡去，但一觉醒来，发现眼前还是一模一样的景色。

    他不知道自己飘了多远，空气中咸涩的海水气更是完全遮蔽了陆灵森身上的味道，又或许他们之间实在相隔很远，所以味道传不到这边。

    繁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其实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很多年，一个猫在星海里玩耍，自娱自乐，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

    怎么如今只是独自在海上漂了一会儿，就有点不太适应呢。

    他可是要变回大猫猫的，迟早要回到无边无际的星海里去。

    到那个时候，如果想念陆陆，他又要怎么办呢？

    他垂头丧气又不知所措，尾巴在水面上轻轻一拍，溅起的水花，然而在看不见的水面下，水流却如同被一颗炮弹冲击一样，猛地一震，浮木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推着往前蹿了一段。

    早就走的没剩几个人的直播间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我刚刚眼花了？”

    “看错了？这木头好像往前飘了好大一截？”

    直播间里的观众一头雾水却影响不了海上的繁光。

    他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在水里轻轻撩动的尾巴，突然福至心灵。

    星海里“游泳”十分轻松，他拨拉四肢就能前行，尾巴常常只是用来玩的，根本没想过拿来做动力源。

    而眼下，随意拍一下水面，竟然有一点奇妙的作用。

    他立刻振作了一下，又拍了一下水面。

    浮木被反作用力震得蹿起飞向半空，朝前蹿了一截，接着又落了下来。

    “咦？”猫猫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惊奇的声音。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满脑袋问号。

    “？？？这是什么操作？？？”

    “我瞎了吗我怎么看见它把尾巴当螺旋桨使了？”

    “我觉得看起来更像火箭……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尾巴是怎么回事？？？”

    繁光不知道直播间里因为他的奇妙操作逐渐有了点人气，不少人慕名而来参观这只奇怪的猫咪。

    他蹲坐起来，冲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大声“喵喵”了一声，给自己了气，一扫刚刚的颓丧，决定出发去寻找陆灵森。

    一望无际的海面，一只猫咪扒拉着一段浮木，像只青蛙似的在水面上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繁光还是没在空气中分辨出一星半点儿的气味。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星星开始在天空中若隐若现，四周仍然是一片茫茫水域，看不见尽头也看不见陆地。

    繁光这时候才明白在这个项目外面时，那些人的是什么意思。

    无尽的孤独、没有希望的孤独，对于人类来讲，应该的确是难以忍受的绝望。

    这样一想，他想要找到陆灵森的心却更迫切了。

    猫猫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身上已经湿的透透的了，毛毛贴在身上，显出瘦弱的身子，因为眼睛极大，嵌在那张的脸上，显得古怪又可笑，再没了往日的优雅和从容。

    他却毫不在意，朝着逐渐亮起的星空给自己了气，接着又继续前行。

    又过了许久，两颗圆圆的月亮升至天空正中，颜色是十分柔和的浅金色。

    水波荡漾的海面宁静异常，繁光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警惕地站起身，盯着脚下望不见底的海洋。

    直播间里人不少，都是来看这个奇怪的召唤兽的，甚至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有一个相关热搜挂在了星网上。

    眼见着这只怪猫停了下来，不少人都发弹幕问了起来。

    “怎么停了？”

    “可能没力气了吧，一直这样肯定很费劲。”

    “不对，你们看它的神态，像是发现了什么。”

    “能有什么？这项目进过的人也不少，不就一片海吗，还能有什么，我看是猫咪又发神经了，你们肯定没养过猫，我家猫就经常莫名其妙十分警惕地盯着空气中一点，明明什么都没有。”

    海面风平浪静，因为失去了恒星的光照，在漆黑的夜里显现一片神秘的黢黑，像是藏着一些极其可怖的事物，下一秒就要冲出什么狰狞的怪物。

    在这样孤寂的环境里，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人，恐怕就会先被自己的想象吓到崩溃。

    再配上猫咪那十足警惕和专注的模样，人就更加忍不住产生联想。

    未知，是最可怕的，在孤立无援的海上面对这样的未知，连观看直播的观众都忍不住心有戚戚，默默想着，参与这关的人过不去，也正常。

    繁光不知道人类的想法，对于他而言，海也好、水下的东西也好，都不足为惧。

    他只是好奇，水底下为什么，会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