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着急呢, 章叶发现娘不见了。

    她蹬蹬蹬地跑进屋，看到箱子开着，娘正在收拾包袱。

    “娘……”

    “叶子, 娘想去花城找你爹……”陈水秀脑子一热。

    “娘……”章叶心知不妥。

    花城有多远？不是想去就能去的。现在刚解放，地方上还很乱，尤其是南方, 到处都是特务, 还有地痞流氓和人贩子，出门可不安全。

    再, 费用也是个大问题。

    娘出门, 总不能自个去吧？不管是大伯护送, 还是舅舅陪着，都是一笔大开销。家里哪有钱啊？总不能卖房子卖地吧？即便跑过去，就爹的情况, 效果也不好。

    章叶赶紧：“娘，花城在哪儿, 您晓得吗？”

    “.…..”陈水秀摇摇头。

    “娘, 花城在好远好远的地方……”章叶用手比划了一下。

    陈水秀一听, 有点泄气。她难得勇敢一次, 还这么冒失冲动。

    “娘, 咱再想想办法。”

    “叶子，有啥办法啊？”

    “娘，当务之急是给爹治病。”

    章叶急中生智，西医解决不了的问题, 中医没准就能解决。林老先生不是医术高明吗？那就去请教一下。

    叶子一，陈水秀顿时精神起来，就跑出去跟公爹了。

    章怀良听了, 眼睛一亮。

    “对啊，给长青扎几针，没准就治好了!”

    江玉梅也在旁边，赶紧道：“那吃了饭就去镇子上。”

    章怀良哪有心思吃饭啊？恨不得马上出发。

    “爷爷，我也要去。”章叶揪着爷爷的衣襟。

    “娃娃去做甚么？”

    “爷爷……”

    章叶扭着肩膀，哪肯放过这个机会？陈水秀赶紧拉住叶子，：“叶子，听话，跟大娘在家。”

    “爷爷……”章叶可怜巴巴的。

    章怀良想起叶子发过“神谕”，跟一般娃娃不一样，就：“好吧，叶子也去。”

    着，章怀良去收拾车子。

    江玉梅赶紧热了几个杂面饼子，让公爹和水秀带上。

    *

    一行三人出了门。

    章怀良推着车，叶子在筐子里坐着，陈水秀在后面跟着。

    到了村子东头，一驾马车停在那里。

    丁茂山等人正陪着王同志，准备上车。

    “大叔，您这是去哪儿？”

    “俺去镇子上瞧林老先生……”

    “那就一路吧，王同志正好要去区里……”

    章怀良也不客气，把独轮车给了丁茂山，让他送回去。陈水秀抱着叶子上了马车。

    一路奔驰，马车进了镇子。

    到了林记药铺，王同志掏出记事本，写了一张便条，撕下来。

    “大叔，这是我的办公地址，您收着，有啥事就捎个口信过去……”

    “好咧。”

    章怀良接过便条，揣在兜里。

    三人下了车马，进了药铺。

    林老先生不在大堂，章怀良赶紧了林世君的名字。那药铺伙计一听，就去后院喊人。

    林芝朴放下碗筷，就出来了。

    “呦，章大哥来了，吾儿上次回来，提到过您……”

    林芝朴客套了几句。

    章怀良把来意一，林芝朴沉吟了片刻，方道：“大哥啊，长青这个情况，不是不能治，就是需要花费一点功夫……”

    林芝朴把针灸之术，简单了一下。

    章怀良心中一喜，赶紧道：“那把长青接回来，您给瞧瞧？”

    “行啊！不过，花城离得远路上颠簸，部队上也有纪律，不能随便乱跑。这样吧，花城那边有一位廖先生，早年跟我相识，医术很高明，可以先试一下……”

    着，林芝朴取出一页稿纸，提笔写了几句，吹干后装在信封里。

    “这个，给世君捎过去，让他出面联系一下。”

    章怀良接过信封，道了声谢。

    章叶在一旁认真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见正事办完了，就仰着脸：“林爷爷，我也想学医。”

    “哦，学医做什么？” 林芝朴故意问道。

    “给我爹治病。”

    “呵呵，这娃娃年纪，挺有志向的嘛！”

    林芝朴呵呵笑着，想起了毛头。当年也是这么嚷嚷着要学医，可学了几天就偷懒了。

    章叶一见，就厚着脸皮：“林爷爷，您收我为徒吧？”

    “这个……”林芝朴可不敢答应。

    林家祖训医术概不外传，更何况是个女娃娃？自古以来，女医很少，大多是妇科、接生婆之类的，跟林家主攻的方向也不同。

    “叶子，可别胡闹……”陈水秀赶紧止住了。

    章叶瞅瞅爷爷脸色发青，就咧了咧嘴。

    她太冒失了，忘了刚刚解放，大多数人还是封建脑筋。

    林芝朴有点过意不去，就：“娃娃，你年龄太，若是想学医，等长大了好好念书，省城有医学院，还招收女学生，你林伯伯就是从医学院毕业的，当了外科大夫……”

    “嗯。”章叶点点头，心知急不得。

    她背着手，看到玻璃柜子里立着一个铜人，灵机一动。她有基础，不如自学？想到这个，就问：“林爷爷，您有穴位图吗？”

    “有啊。”林芝朴很惊讶，三岁的娃娃咋知道这个？

    “林爷爷，给我瞧一眼好吗？”

    “好啊，那图上都是人，爷爷送你一套。”

    着，林芝朴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册子。章怀良赶紧拦着，：“这娃娃咋这么不懂事？哪能跟人家要东西啊？”

    “哦，没关系，娃娃爱学习是好事，这也是我送给叶子的礼物。”

    林芝朴把册子递给章叶，章叶赶紧接过来。

    “谢谢林爷爷。”章叶抱着册子，鞠了一躬。

    章怀良气得瞪了一眼。章叶装着没看见，心里直乐。

    事儿办完了，林芝朴啥也不肯收诊费。还吩咐伙计，取了一包甘草茶让章怀良带着。

    章怀良客气了一番，就收下了。

    一行三人出了药铺。

    章怀良瞅了瞅天色，：“长青家的，王同志不是要回县里嘛？不如托他把信捎给长瑜，让长瑜邮寄过去？”

    “行，那咱去区里瞧瞧王同志走了没有？”

    陈水秀驮着叶子，随着公爹直奔区政府。

    王同志正在伙房里吃饭，听要捎带信件，立马道：“大叔，就交给我吧，我有林医生的地址，直接邮寄过去。”

    “那太感谢了。”

    章怀良着，就要从怀里掏邮费。王同志赶紧按住，：“大叔，这么一点事，您就甭客气了。”

    推让了一番，王同志啥都不肯收，章怀良只好作罢。

    区长正好也在，听三位老乡是长青同志的家属，就让通信员去安排一驾马车，把老乡送回去。见三人还没吃饭，就从锅里拿了三个热气腾腾的玉米面馒头，垫垫肚子。

    章怀良道了声谢，示意陈水秀接着。

    从区政府出来，马车在门口等着。

    三人上了车，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村口。

    章怀良瞅瞅叶子，这娃娃真有福气，给家里省了不少钱啊。章叶抿着嘴笑笑，这一趟出门收获很大。

    下了车，章叶扯着娘的手，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她一头扎进屋里，就不肯出来了。陈水秀不放心，就进屋瞅瞅。见叶子盘腿坐在床上，翻着那本册子，手还比划着，不知在做啥？

    “叶子，你看得懂嘛？”陈水秀凑过来。

    “娘，我看得懂。”

    对叶子的奇怪举止，陈水秀琢磨不透。可她有一种预感，叶子跟医仙有缘，瞧瞧他姥爷那头疼病多厉害啊，好就好了。

    长青的事儿，家里都知道了。

    长河放学回来，就跟叶子听。

    “叶子，你爹不认得你了？”长河瞪大了眼睛。⑨时光整理

    “叔，我爹咋不认得我？”章叶鼓着脸。长河嘿嘿笑着，：“叶子，你爹没见过你，弄不好就不要你了。”

    章叶翻了个白眼，这个娃娃狗屁不通的，咋就当上叔了？

    江玉梅听见了，就揪着长河。

    “长河，出去可不能瞎胡乱，心你爹揍你！”

    “嫂子，俺晓得，保证不乱。”

    长河拍着胸脯，着保票。

    江玉梅不放心，又揪着继霞和继文叮嘱了几句。

    *

    长青的事儿虽然没往，可章怀良往镇子上一跑，村民们还是听到了。

    “欧呦，长青兄弟又挂彩了？”

    “听把脑子坏了，啥都不记得了…….”

    赵二婶子也听到了，心知机会来了。

    她放出风去，：“长青这娃娃上次逃过一劫，只剩下半条命。这一回可没那么顺当，他的魂魄早没了，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要想把魂儿找回来，得想个法子破一破……”

    村民们本就迷信，一时间啥的都有。

    消息很快传到了章怀良的耳中。他气得直跺脚，就去找丁茂山。

    “茂山，赵老二家的又蹦跶起来了，你们也不管管？”

    “大叔，赵二婶子的事儿，俺已经听了，今儿晚上开会就道道……”

    丁茂山也很生气。

    村里每次开会都讲政策，要村民们破除封建迷信。可归，那旧思想哪是那么好根除的？没事还好，一旦有点事儿，那些神婆神汉们就跳出来了。

    江玉梅和陈水秀也听到了，气得直咬牙。可她们不能跟赵二婶子一般见识啊。再，那是个神婆子，一般人不敢招惹。

    可有一个人，却不信鬼神，那就是叶子的三大娘李凤莲。

    上次的事情之后，她就跟前院和解了，也想在公爹面前表现一下。见人家欺负到长青兄弟头上，哪肯愿意？就把围裙一摘，去找赵二婶子。

    赶在中午，赵二婶子跟几个婆子在墙根下晒暖儿。

    她见李凤莲来了，还以为生意上门了。可李凤莲一开口，就没好气儿。

    “二婶子，今儿俺去河边洗衣裳，见河里飘来了一截木头，黑乎乎的。俺细细一瞅，原来是一条断腿，要不你去捞上来，装上试试？”

    “啊呸！”

    赵二婶子知道李凤莲损她，就仰着脖子骂了几句。

    李凤莲哪肯吃亏？立马骂回去。

    赵二婶子一向抓人短，最喜欢揭人家伤疤，就阴恻恻地：“李凤莲，你神气个啥？大过年的，你家男人不是闹着跟你离婚嘛？”

    李凤莲一听，“啪”地甩了一个巴掌。她力气大，这一巴掌下去，赵二婶子的脸就被肿了。

    赵二婶子捂着脸，哭嚎起来。

    “救命啊，章老大家的儿媳妇人了！”

    “人？俺今儿还真你！”

    李凤莲揪住赵二婶子，照着屁股上一顿猛抽。

    赵二婶子哭嚎着，惹来了一群围观的。可村民们都受过赵二婶子的欺负，谁都不上来劝架。最后，还是赵老二跑来了，劝李凤莲住手。

    李凤莲甩甩手腕子，：“二婶子，你再敢编排俺们家，见一次一次。”

    着，李凤莲昂着头、迈着大步走了。

    赵老二也不向着自家老婆，跺着脚：“你呀，再不管着嘴，早晚要吃大亏。”

    架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

    章叶正在屋里翻册子，就听到长河在外面喊：“叶子，你三大娘替你出气了！”

    章叶听了，笑得咯咯的。赵婆子那样的，就得找个厉害的治一治。

    章家人都觉得痛快，给李凤莲记了一功。

    李凤莲得意洋洋的，恨不得立马跟长新表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