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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娃是大事, 长志去老丈人家报喜。

    玉梅娘一听，就：“长志，俺去伺候月子, 你那边老的的，没一个中用的……”

    着，就收拾包袱, 随着长志去柳沙湾。

    陈水秀正手忙脚乱, 见玉梅娘来了，心里一松。

    玉梅娘嗓门很高, 把一家人指挥得团团转, 很是秉气。当然, 她有这个资本，闺女能生养，搁在哪里都能横着走。

    这也勾起了陈水秀的心事。

    长青若是在家, 她也能像玉梅姐那样多生几个。可她是军属，哪能跟老百姓一样啊？长青在信里, 要提高思想觉悟, 给军属们带个好头。虽然是大道理, 可对自身的要求不知不觉就提高了。

    章叶可不管那么多, 立马给爹写了一封信。

    “爹, 您啥时候回来啊？我跟娘都很想你。”

    可想归想，信件都攒在一起邮寄，一个是等邮递员来，另一个是想节省邮费。部队上寄信是免费的, 可地方上省内邮寄一次得四百块（合四分钱），可以买四个烧饼了。

    一个月过后，娃娃满月了。

    江玉梅基本上恢复了, 玉梅娘这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临行前，长志装了半口袋麦子、半口袋玉米，一并送过去表达谢意。

    陈水秀稍稍喘了口气。这一个月可忙坏了，又要做饭，又要洗洗刷刷，还要准备冬衣，真是一点空闲都没有。

    可忙归忙，识字班的课程却没拉下。叶子一到点儿，就提醒她：“娘，该走了。”她想偷个懒儿，叶子就揪着她，：“娘，您若是不去听课，等考试时就抓瞎了。”

    就这样咬着牙坚持着，熬过了这个月。

    现在回过头来看看，颇有成就感。惹得玉梅姐抱怨：“瞧瞧，这生娃有啥好处？吃苦受累不，连学习都耽误了……”

    要是这个理儿，世上哪有两全的事儿？能抓住一个就不错了。

    娃娃满月了，该起名儿了。

    章怀良翻着族谱，给娃娃起了一个名字叫章继涵，请族长大人添加到族谱上。

    章叶伸头瞅瞅，才晓得她也上了族谱，大名叫章继萱。

    可一家人都喊她叶子，早把大名给忘了。她想，就叫叶子呗，跟前世的她正好重名。她已过了五岁生日，就要上学了，睡懒觉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

    十月过后，天气转凉。

    秋冬季流行病开始了。

    章叶早有准备，她跟叔、继霞采集了艾草，晾晒了两大簸箕。这种草药活血化瘀，驱寒辟邪，能派上大用场。

    果然，村里流行起了感冒，咳嗽的，喷嚏的，相互传染。

    章叶把艾草拿出来，每间屋子都熏一熏，尤其是大娘住的那间。李凤莲见了，也要了一捆，回去就熏屋子。许贵芝也跟着学，把院子也熏了熏。

    一时间，前院和后院充满了草药味儿。

    西院的崔氏也跑来要了几枝，不但熏了屋子，就连身上都沾着药气儿。村民们见了，暗暗称奇。那艾草遍地都是，还有这个用途？

    章叶不保守，跟娘去识字班，把教室也熏了熏。

    女教员黎淑云很感兴趣，就把这个经验推广了。先是工作组的住处，接着是村委会。后来干脆组织村民去漫野地里采集艾草，把村里村外都熏了熏。

    这还不算，区里听后，就把经验传到了各村各镇。

    这么一来，漫野地里的艾草被寻了一遍，当宝贝一样收集起来。

    要，这不是啥稀罕的，艾草可以入药早就写在了医书里。可解放前，乡里没几个识字的，也买不起医书，那些郎中大夫就指着看病赚钱呢，哪肯跟村民讲这个？也就是人民政府，把老百姓的安危搁在心上。

    这也是一场卫生普及，让村民们都晓得传染病来了，先烧艾草驱赶一下。

    章叶露了一手，很是得意。

    她瞅瞅黄历，等到下霜了去采一些桑叶。霜的桑叶是一味好药，熬了茶喝下去，可以驱散风热、清肝明目、清肺润燥，还可以消炎抗菌，治疗风热感冒很有效。当然，桑叶性寒，不能乱喝，也不能长时间服用。

    *

    赶着冬闲，村里召开大会。

    工作组的同志把土地改革的成果做了总结。大部分村民都很满意，二次分地之后，家家户户的人均地亩都差不多，多少粮食就看下多大劲儿。当然，也有不满意的，主要是那些地主、富农和破落户儿。

    到地主，要数冯保长家。

    划成分那会儿，冯保长是大地主，把名额顶了，其他几个地主都挨不上边儿。挖浮财时，冯家老宅被探测过几回，啥都没找出来。村民们觉得，冯保长一家虽然跑了，可底子厚实啊，不可能把啥都搬光了啊。可东西找不着，干着急也没办法。

    总结完了，丁茂山上台发言。

    他先讲了国际国内形势，接着讲了当前任务。

    “乡亲们，国内形势复杂，反动派们内外勾结、蠢蠢欲动，咱们要把隐藏在群众中的坏分子揪出来！”

    会后，村里开始核查。

    有历史问题的，要交代清楚。从外面回来的，要交代行踪去向，既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这一核查不当紧，赵二婶子又被提搂出来了。

    有村民检举她跟冯保长狼狈为奸、作威作福。赵二婶子拄着拐棍，哭哭啼啼地：“冤枉啊，俺也是受害的，瞧瞧俺的腿儿，就是被刮民党反动派给炸断了！”

    村里人都晓得赵二婶子不老实，外面一仗，就蹦跶起来了。上次散播谣言被抓了个现行，这一回一定要交代清楚。

    区里办了学习班，赵二婶子夹着包袱进了班。

    赵老二推着架子车去送她，一路上埋怨着：“瞧瞧，闯祸了吧？你呀，把嘴牢牢闭上，可不能再瞎胡乱了……”

    学习班里都是有问题的，有地痞流氓、伪公职人员，伪警察，还有大烟鬼、二流子。

    章老爷子在旧军队里干过，也是要交代的。亏得长青是革命同志，才没深究。

    崔氏的大哥、二哥在旧政府里做过事，自然要交代。她大哥在省城进了学习班，二哥在县里参加学习班，她自个儿倒是没事儿，可也操着娘家的心。章怀原暗自庆幸，长瑜跟徐家断了，不然，就徐家那样的麻烦事可不少。

    *

    学习班结束时，已是年底。

    大烟鬼们被强制戒了烟，二流子们一改习气。回到村里，都变了样子。村民们很是感慨：“这旧社会啊，把人变成了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了人。”

    当然，在核查过程中也发现了漏网分子。有杀人越货的土匪，有行凶作恶的特务，依照法律公开审判，那些罪大恶极的被判了刑，犯了人命的都枪毙了。

    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一九五二年来临了。

    “元旦”过后，章长瑜成了亲。

    他带着李秀云回来了。继业在上课，没跟着回来。

    江玉梅想继业了，就拿着照片瞅瞅。这是继业夏天照的，一家人就长青和继业拍过照片，可稀罕了。

    章长瑜在老家住了两天，就回了县里。

    这时，有风声传出来，裁缝铺的师傅跟陈家结了亲。

    不过，并未扯到陈水秀身上。

    原来，陈家把水莲给了师傅。

    师傅很有主见，未答应老家那边的亲事。他娘破嘴了，他都不肯点头，气得娘差点把旧事儿掰扯出来。他吓唬娘，：“娘，您若是乱咬，心人家告咱们，把俺抓进去了，看谁养活您？”他娘害怕，又心疼钱，这才忍住了。

    陈王氏觉得师傅人好，还有本事，知根知底的。赶上水莲亲，眼界太高，一直未到合适的，就想，不如给师傅？

    师傅犹豫了一下，就点了头。

    他认得水莲，在识字班听课，爱学习。水莲也认得师傅，知道师傅对姐姐的一片情意。她很羡慕，也想找个这样的。赶上娘问她，就点头应下了。

    师傅二十三，水莲十八，年龄错得不多，看着也很般配。陈家很满意，可崔家想拿架子。崔李氏放出话来，：“成了亲，俺就搬到镇子上去。”

    言外之意，就是想当家，摆婆婆的威风。

    师傅来送定礼，跟水莲：“你放心，你来了，家让你当，俺爹俺娘跟着俺大哥，俺按月给老家捎钱，不让他们过来……”

    师傅对爹娘不放心。他们对钱看得太重，比他这个儿子还亲。他不想受爹娘摆布，自然不会答应。

    陈王氏松了口气，觉得水莲挺有福气的。嫁过去没有婆婆压着，两口过日子。离娘家也近，有事儿还能招呼一下。

    亲事定下来了，陈水秀心里稍安。

    不会再有人扯旧事了，师傅也有了着落，水莲也有了幸福。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就等着办喜事呢。

    章叶觉得师傅跟娘错过了，挺惋惜的。可不能不要爹啊，原配之间的情意是另一种，也很珍贵。

    *

    要过年了，章叶给爹写信，盼着爹回来。

    章长青在研究所呆着，处于半封闭状态。

    工作之余，他去药铺抓药，见到了林世贤。这是中医能手，对治腿很有帮助。他拿了药膏每日涂抹，伤腿好多了，没那么疼了。

    赶在“春节”前，林世君从东北回来了。

    他听大哥到章长青，就找到了省军区。

    到了那里，自然见不到人。

    后勤部的吴主任给保卫科电话，李政委代为转达。章长青这才赶回军区，见到了林世君。

    战友相见，格外激动。

    林世君上来捶了一拳，哈哈笑着：“长青，你的命可真大啊！”

    他在后方医院也听了那个传奇故事，惊讶了好半天。

    章长青也咧咧嘴，几次受伤都是林家救治的，真是绕不开的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