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默契
快五点了, 茶话会结束了。
一伙人裹着棉大衣往外走。
齐海波家在东边，崔建华正好顺路，就找着人家话。齐海波想听林济民来着，可崔建华想撇清关系, 自然不会主动提起。
齐海波有点失望。到了岔路口, 就摆了摆手进了将军院。
崔建华望着大院，那是首长们居住的地方。
从花城回来后, 父亲给安排了个闲职, 跟退居二线没啥两样。母亲在组织部搞宣传，也没什么实权。他们一家的根基不在这里, 还真是不好混啊。
要想出人头地，就得发奋努力。
崔建华深深地望了一眼, 转身往家走。
她昂着头，穿着军绿色棉大衣，没戴帽子。
天冷, 冻得实在受不了。
就把脖子上的红围巾摘下来，包在头上。为了美, 刚才一直忍着, 现在没人看了, 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会儿功夫, 崔建华到家了。
余大姐挺着肚子，倚着沙发, 像一座山包堆在那里。
“华华，给妈倒杯水！”
崔建华倒了一杯开水，递过去。
“妈，您起来活动活动，不要老躺着。”
“华华, 妈妈起不来啊，瞧这脚肿的，鞋子都穿不进去……”
“妈，您再坚持一下，下个月就解放了！”
余大姐抚着肚子，唉声叹气。
她是高龄产妇，吃了不少苦头，早知道就听华华的了，不要这个娃娃。可她和老崔到底舍不得，还开玩笑：“战争年代那么艰苦，都挺过来了，这点困难算啥？”
可精神胜利法，有时候不管用。
身子笨笨的，干啥都不方便。晚上睡觉，胎儿压迫着心脏，只能侧躺着。因为负荷重，尿频尿急，一天要上十几趟厕所。还有胎动，弄得晚上休息不好，白天没精神，可班还得继续上，工作一点都不能耽误。
起来，怀孕真是遭罪啊，就像驮着一个大包袱，一刻都轻松不下来。
崔建华晓得母亲的难处。
她对怀孕不赞同，很少回家。赶在放假了，才搭了把手。
“妈，咱们晚上熬大米粥。”
崔建华抽开火炉子，准备做饭。余大姐指着柜子：“华华，那罐子里有咸鸭蛋，是你陈阿姨送来的，煮几个就饭吃……”
崔建华拉开柜子门，果然有半罐子咸鸭蛋。
她冒出了一个念头，明儿聚餐带几个咸鸭蛋。人多鸭蛋少不够分的，就切成瓣儿，正好够一盘儿。
崔建华又扒拉了一下，找出了一捆粉条。
家里有猪肉，就做一个猪肉炖粉条吧，保准解馋。
崔建华挖空心思，只想着露脸儿。可这些东西都是陈水秀送来，给余大姐养身体的，余大姐没舍得吃，留到过年。
将军院那边，齐海波也到家了。
服务员正在做饭，陈大姐倚着沙发听广播。她见海波回来了，就问：“海波，明儿是初二，跟叶约的几点啊？”
“呦，是中午过来，不耽误您上班。”
齐海波想起跟章叶的约定。可他答应人家来聚餐，都赶在一起了。
“妈，我出去一趟，跟叶一声。”
“好，快去快回，一会儿就开饭了。”
齐海波骑上自行车，去找章叶。
当然，要着长河的旗号，顺便.䁖一眼。
*
大年初二，机关单位上班了。
家属区热闹起来，被圈了一天的娃娃们东奔西跑，跟放羊似的。
齐海波家更是热闹。
他召集了一群人来聚餐，七碟子八碗摆了一大桌子。有凉菜，有热菜，刚从大笼上端下来，热气腾腾的。
“来来来，就座就座！”
齐海波大声招呼着。其他人也不客气，挤在一起准备开动。
“喂，先别动筷子啊，还有一个菜，马上出锅！”
厨房里传来了崔建华的声音。
一会儿功夫，崔建华端着一个白瓷盆子出来了。
“欧呦，猪肉炖粉条啊！”
一群人吸溜着鼻子，准备下筷子。
“崔建华，这是你的手艺啊？”
“是啊，忙了一上午，就为了这一道菜。”
崔建华摘下围裙，也挤了过来。
她老早就来了，一头扎进厨房，要做一个拿手菜，不能上锅蒸，只能现场做。她系着围裙，把服务员指挥得团团转，等到其他人来到时，猪肉炖粉条也上锅了。
“好了，人齐了，菜也齐了，开吃！”
话音刚落，几双筷子就落了下来。
“欧呦，这个是谁端来的？太好吃了！”
“哎哎哎，慢点慢点，那咸鸭蛋给我留一块儿。”
齐副司令员和陈大姐不在家，一个二个大呼叫的，很放得开。
可热闹归热闹，还缺两个人。
章长河和章叶没来。
齐海波邀请了，可章叶要去省中医院，就婉言谢绝了。长河本来想凑热闹，可他一走，继国和继军没人看管，就推脱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想浪费自家饭菜，聚餐图个嘴舒服，家里人却要喝西北风。
邀请的事儿，齐海波没跟任何人。
他盼着章叶出现，可直到散场人都没来。
*
早上七点，章叶就出门了。
她跟林济民约好的，去省中医院报到。
到了那里，林世贤都安排好了。
“叶，你跟着伯伯，给伯伯当助手。济民也在，你们俩先整理资料……”
“好的。”
章叶又惊又喜。
原想着去门诊上实习，没想到是跟着林伯伯进研究所。那里正在研制中成药，能学到不少知识。
林济民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白大褂，文质彬彬的。
他把另一件白大褂递给章叶。
“章叶，这是你的。”
章叶穿上白大褂，立马有了做大夫的感觉。
研究所不大，林济民熟门熟路，给做着章叶介绍，神态很自然。
章叶也察觉到了，只要跟业务有关，她跟林济民一点也不局促。
一上午很快过去了。
该吃午饭了，林济民从案前抬起头来。
“章叶，走，饭去！”
着，从柜子里拿出两个铝制饭盒，递给章叶一个。
章叶接过来，跟着林济民往外走。
医院食堂很大，分为大锅饭和锅饭。大锅饭清汤寡水的，没什么油水，可不管是院长还是职工都吃大锅饭，只有病号才能吃灶。
林济民和章叶排队，了饭。
有玉米面馒头，雪里红炒黄豆，还有两块红薯。
俩人找了个空位，挨着坐下来。
周围都是穿白大褂的，不显山不露水，没人注意。
章叶很自在，林济民也很自然。
俩人吃着饭，也不话。
也许，他们之间不用什么，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忙了一整天。
下班时间到了，林济民停下手头的工作。
“章叶，我去推车。”
他知道章叶是坐公交车来的，医院离公交车站有一段距离，走过去得十分钟，就想送一送。
章叶收拾了东西，穿上大衣出了门。
林济民在车棚那里等着。
他给自行车了气儿。拍拍后车座，示意章叶坐上来。
章叶瞅瞅四周。
心，坐就坐吧，反正没人认识，不会产生误会的。
林济民跨上自行车。
他脚一蹬，车子跑了起来。章叶拉着车后座，紧走几步，就跳了上去。
隔着厚厚的棉大衣，章叶没啥感觉。
心，坐个车而已，不算接触。
到了院门口，二人下了车。
这是规矩，也是礼貌。
出了大门，林济民带着章叶直奔车站。
天很冷，风呼呼地吹着。
章叶躲在林济民的身后，蜷成一团儿。林济民倒是不怕冷，精神抖擞的，可有劲儿了。
到了车站，章叶示意林济民先走。
林济民笑着：“章叶，车来了，我就走。”
等了一会儿，公交车还没来。
章叶冻得缩着脖子，跺着脚。
“林济民，你先走吧！”
“呃，再等等。”
又等了一会儿，公交车还是没来。
林济民瞅瞅天色，：“章叶，赶着下班点儿发车不稳定，不晓得啥时候才能来？要不，我送你回去？”
章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天寒地冻的，都快冻成冰棍了，得赶紧回家暖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