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边安排妥当, 齐海波就得到了消息。

    他大哥齐海昱电话到营区。

    “海波，都办妥了，剩下的事儿我可管不着了！”

    “哥, 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喝酒！”

    “喝什么酒啊？你子能安定下来比什么都强！”

    “哥，瞧您的……”

    “怎么？不是你看上人家了, 巴巴地要把人留下来？”

    “哥, 您可不敢瞎……”

    齐海波捂着电话筒，生怕人听见了。

    “瞎？那你费那么大劲儿干嘛？”

    “哥, 我这是抱不平！再, 人家给咱妈治病, 总得感谢一下嘛！”

    齐海波大言不惭，死不承认。

    “欧呦，无利不起早, 这太阳西边出来了？”

    电话里，齐海昱哈哈大笑。

    齐海波也跟着嘿嘿两声。

    “哥, 我这是助人为乐, 绝无私心！”

    “真的？”

    “当然是真的！”齐海波把胸脯拍得梆梆响。

    “海波, 做了好事, 不去跟人家表表功？”齐海昱想试探一下。

    “表什么功啊？我要做无名英雄……”

    “海波, 跟哥实话，你就没有别的想法？”

    “哥，我向您保证，我不到二十八决不考虑个人问题！”

    “好, 那就一言为定！”

    齐海昱使了个激将法。

    海波今年二十四岁，已是通信连连长，前途大有可为。可海波有一个毛病, 特招女孩子喜欢，整天嘻嘻哈哈的没个定性，弄不好就会在这上面出问题。

    可现在海波了保票，一定会做到吧？

    齐海昱抱着希望。

    齐海波握着话筒，装着淡定的样子。

    可他搁下电话，就去操场上跑了一圈。他兴奋异常，唯有奔跑才能缓解一二。

    一身热汗下来，头脑冷静多了。

    他想给章叶表功的念头，也按了下来。他有大事要办，其他的暂时放一放。对章叶纵然有点喜欢，可也只是喜欢而已。

    一直以来，他自诩自制力很强。

    在军校就定了目标，不想受到任何干扰。可看到章叶被人家欺负，还是忍不住跳出来。这是他的势力保护范围，容不得任何人插手。

    为何会萌生出这种念头？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

    齐海波做了好事，并未张扬。

    齐海昱不希望海波过早地陷入感情旋涡，也没吱声。

    陈大姐虽然有所猜测，可考虑到影响也装着不知道，甚至瞒着齐副司令员。她知道老齐的脾气，若是听到风声，把孩子们尅一顿不，弄不好会节外生枝。

    这么一来，章叶自然不晓得，还以为是军区这边努力的结果。

    章长青倒是很仔细，侧面听了一下，也未跟叶子。这毕竟是私下里操作，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审批手续办得很快。

    徐院长提交了申请，军区这边立马批复了。章叶作为特招人员，被分到了军区总院，相当于入了军籍。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结果，章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要知道，这是一个光荣的年代，人人都向往部队，而部队也集中了最优秀的人才。她作为其中的一员，有着无上的光荣。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崔建华作为始作俑者，会不会气晕过去？若不是看在崔旅长和余大姐的面子上，非得当面显摆一下。

    陈水秀也劝道：“叶子，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要向前看。”

    “妈，您放心，我知道轻重。”

    章叶点点头。

    不管到了啥时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像崔建华这样的，早晚会吃苦头。

    章叶有要事要办，就兴冲冲地赶到省医附院。

    她了电话，在树下等着。

    一会儿功夫，林济民出来了。

    他看到章叶穿着白衬衣、蓝裙子，站在树下，亭亭玉立。

    他眼前一亮。

    “叶！”

    林济民一路飞奔，到了近前。

    他听到消息，立马表示祝贺。

    “叶，恭喜你！”

    “谢谢，这是咱们共同努力的结果。”

    章叶望着林济民，脸红扑扑的。

    她想把书包里的信件拿出来，厚厚的一封，都是心里话，早就想给林济民听。可她的手刚一触到，又缩了回去。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入了军籍就不是老百姓了，个人问题要向组织上汇报。不然，就是违犯纪律。

    “叶……”林济民眼巴巴的，一脸热切。

    章叶一咬牙，掏出了信件。

    “林济民，给你，回去再看。”

    着，章叶脸一红，逃也似的离开了。

    林济民哪里等得及？

    他跑到树林里，开了信件。

    “济民，你好！”

    “这是我们第一次通信，既紧张又兴奋。算起来，我们认识十多年了，可每一次回忆又像在昨天……”

    林济民看着信，抑制不住地欢喜。

    这是叶写给他的。

    这几天，他煎熬得不得了。一会儿盼着叶回信，一会儿又怕叶拒绝，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现在叶写了信，还画了一幅漫画。

    药铺门口，一个戴着虎头花帽子的姑娘，从柳条筐子里探出头来。门里，一个戴着瓜皮帽的娃娃，穿着长袍马褂，团着手，站在墩子上。

    这是他们初识的场景，叶怎么会记得？那时，她不过两岁罢了。

    由此可见，叶是天才。

    林济民脑补得很快，一点都不怀疑。章叶无意间露出了马脚，可她想用这幅画来表达内心的情感，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体检和政审合格后，章叶拿到了派遣证。

    报到这天，她换了一身草绿色军服，虽然未戴领章帽徽，可有了军人气质。

    医院这边也做好了准备。

    章叶被分到了项目组，跟省中医院对接，继续开展中西医疗法和中成药研制。李主任是项目负责人，早就认识章叶。

    “叶同志，好好干，部队尽全力支持你！”

    “是，保证完成任务！”

    章叶敬了一个军礼，激动万分。

    人事科长办好了入职手续，就捧着两套军服递给章叶。

    “章叶同志，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一名军人，要以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是，我一定会做到的！”

    章叶跑到更衣室，换上了新军装，戴上了无檐帽。

    这是新改制的军服。

    运动发起后，部队上提倡官兵一致，军服也跟着变了。都是草绿色制服，领口扣着风纪扣，缀着红领章，帽子上缀着红色“八一”帽徽。干部和士兵穿戴都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干部是四个口袋，士兵只有两个口袋。

    章叶是连级干部，虽然是见习期，可军装上也有四个口袋。

    “敬礼！”

    章叶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她对自己很满意，两条麻花辫从无檐帽下伸出来，真是英姿飒爽，甜美可人。

    下班后，章叶赶到照相馆。

    她要拍一张黑白照片，纪念这个重要日子。她还想送给林济民一张，她和济民忙着工作，不能经常见面，就瞧瞧照片好了。

    *

    章叶参军入伍了，崔建华气得直咬牙。

    她怎么也没想到，因为她的操作把章叶送到了部队上，还挂上了连级？可再生气也没办法，部队是插不进去的，要有自知之明。

    可崔建华到底不甘心，就把这件事听清楚了。

    原来，省革委会的张建军也是大院出来的，比她高几届，以前未照过面。张建军很低调，从不提及家庭，她还以为是工人阶级出身，也未在意。可没想到张建军家世不凡，跟齐海波的大哥齐海昱从一块儿长大，是铁哥们儿。

    很明显，这是齐海波干的，专门跟她做对。

    崔建华想去部队上反映，弄不好就把章叶退回去了。

    可崔建华一到家，崔旅长就关起门来，跟她谈话。

    崔建华不服气，梗着脖子：“爸，齐副司令员不是铁面无私吗？我倒是要看看，看首长怎么处理……”

    “建华，你不能这么下去，否则会碰得头破血流的！”

    崔旅长苦口婆心，可崔建华就是听不进去。

    余大姐急了，一拍桌子。

    “建华，你若是执意这么做，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妈……”

    崔建华的脸一下子白了。

    父母养育她多年，从未过重话。这是第一次，就为了那个章叶？

    “建华，你不要钻牛角尖，爸妈是为了你啊！你想过没有，你去检举，有证据吗？不被成诬告就便宜你了。退一万步，就算你把章叶拉下来了，会得罪多少人啊？你还能在那个位置上坐稳吗？”

    一席话，得崔建华哑口无言。

    她醒过神来，胳膊拗不过大腿，跟那些老资格比，她还太嫩。她意识到自己错了，就冲着父母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妈，是我考虑不周，我给您道歉……”

    “建华，知道错了就好……”

    崔旅长和余大姐到底不忍心，还是原谅了崔建华。

    崔建华自我反省了一番。

    吃一堑，长一智。

    她收敛了很多，可到底埋下了隐患。

    张建军对崔建华的印象很不好。崔建华想弥补一下，可对方已经成家了，爱人是部队上的，简直无从下手。

    她左思右想，得找个靠山。

    就在这个时候，省革委会的姜副主任找崔建华谈话。崔建华意识到机会来了，要紧紧抓住。可她忘了，派系间的争斗变幻莫测，稍有不慎就殃及池鱼。

    *

    一年后，运动告一段落。

    二十二岁的章叶转正了，成了正儿八经的连级干部。

    她向组织上做了汇报，和林济民确定了恋爱关系。

    李主任哈哈笑道：“叶，当年，你和林济民一起来开会，我就发现你们俩很有默契……”

    “李主任……”章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一直以为别人不知道。

    可殊不知，周围的目光都很敏锐。不管是林伯伯还是自家爹娘，早就察觉到了，可大家都不点破，就等着他们自己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