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建华心中所想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她大大方方地：“林济民, 你放心吧，只要能帮上忙，我一定会帮的。”

    “好, 崔建华，谢谢了！”

    林济民道了声谢，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崔建华站在窗前, 望着林济民远去的背影, 心里直冒火。

    认识了这么多年，林济民一向文质彬彬的, 做事很稳重, 从未像今天这样？由此可见, 章叶在林济民心中的地位。

    想到这里，崔建华抓起笔划拉了几下，恨不得立马把派遣证下发下去。

    林济民出了教委大院, 就往省中医院赶。

    虽然，崔建华答应帮忙, 可他还是不放心, 总觉得有点儿蹊跷。

    到了省中医院, 林济民找到父亲林世贤。

    他把情况一, 林世贤眉头微蹙。

    “济民, 省中医院有两个指标，可上面迟迟没给人，名额有限，要先紧着大西南和大西北……”

    林济民一听, 就更着急了。

    “爸，您快想想办法……”

    “济民，不要着急, 爸爸去听一下……”

    林世贤着，就给老同学电话。

    老同学在省教委做人事工作，多少了解一些内情。可在电话里不方便细，就含含糊糊地透露了一点。

    “老林，这事儿归革委会管，我们这些老同志都沾不上边，就不要掺和了……”

    言外之意，教革委了算，一切很难更改。

    林世贤放下电话，也很为难。

    “济民，爸爸明天去省教委一趟，跟你李叔当面聊聊。”

    “爸，谢谢您了。”

    “谢啥谢啊？你这个傻孩子。”

    林世贤猜到了儿子的心思。他对章叶印象很好，于公于私都想把人留下来。可他有一种预感，这个事情很难办，里面怕有什么问题？

    果然，第二天，林世贤从省教委回来，就给林济民去电话。

    “济民，你回来一趟，爸有话跟你。”

    林济民急匆匆地赶回家。

    林世贤关起门来，表情严肃。

    “济民，分配的事儿已经定了，是你那个同学在会上提的建议……”

    原来，毕业分配崔建华掺了一脚。她的理由冠冕堂皇的，：“章叶同学这么优秀，更应该支援边疆建设！她出身于军人家庭，要给广大毕业生做个榜样……”就这样，章叶从留城名单中划掉了，改成了“支边”，还去了最艰苦的地方。

    林济民听着，攥紧了拳头。

    “爸，我去找崔建华！”

    “济民，你咋就不明白呢？崔建华现在是什么人？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爸，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去大西北......”

    林济民抑制不住地激动。

    林世贤叹了口气，：“济民，建华可不是过去的样子了，听你李叔，她工作很有魄力，威信很高，也很有手腕儿，就连省革委会都卖她几分面子，还在会上表扬她，她是青年标兵，号召广大干部学习……”

    林济民猛然惊醒。

    这本来就是崔建华设计的，找她不就等于自投罗网？他不晓得崔建华为何要这么做？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爸，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办法嘛，现在除了省革委会能管着她，还真没别的法子……”

    “省革委会？”

    林济民冷静下来。

    他虽然不关心时事，可省里有两套领导班子还是晓得的。现在，省革委会当家，跟老班子对着干，除了军代表组能协调之外，还真找不到二人。

    “爸，我去找二叔，看看他认不认得军代表？”

    林济民冒出了一个主意。

    “济民，不要抱太大希望。”

    林世贤不想泼冷水，可军代表组铁面无私，不会轻易干涉直属部门的工作，尤其是毕业分配问题。

    “爸，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林济民着，去推自行车。

    他赶到军区总院，找到二叔林世君。林世君去高级病房转了一圈，回来后悄悄地：“据可靠消息，军代表组是从兄弟部队调来的，跟这边没过交道……”

    “二叔……”林济民心里凉了半截。

    “济民，军代表组不好话，可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林世君耳语了几句，林济民眼睛一亮。

    “二叔，那就拜托了！”

    林世君哈哈一笑：“济民，不要抱太大希望。”

    “哦，我明白。”

    林济民想跟章叶通通气儿，就往大院赶。

    章叶正在家里收拾东西。

    看到林济民，眼睛一亮。

    林济民顾不上客套，就压低了嗓门：“叶，我跟你，我二叔去找徐院长了……”

    “真的？”

    “嗯，这个事儿先不要声张，以免草惊蛇……”

    章叶心里又涌起了希望。

    本来，父亲刚跟她谈过，战友那边了电话，毕业分配定了，派遣证马上下发，再无更改的可能。可周围的人都在努力，她也不能轻易放弃啊。

    林济民完，就骑车往医院赶。

    这两天，他东奔西跑的，也没心思做实验了。现在事情有了眉目，稍稍安了心，要拉下的工作补起来。

    到了林荫道上，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开过来了。

    林济民往边上让让，正准备过去。

    吉普车却停了下来。

    一位青年军人摇下车窗，探头出来，大声喊着：“林济民！”

    “齐海波！”

    话音刚落，齐海波从车上跳下来。

    他穿着草绿色军装，戴着军帽，英气逼人。看着林济民，忍不住问道：“林济民，你咋跑来了？”

    “哦，我有点事儿。”林济民含含糊糊。

    “什么事儿？”齐海波故意问道。

    “哦，没啥事儿。”林济民自然不肯。

    “是嘛？”齐海波促狭地笑了笑。

    心，八成是来找章叶的吧？

    他也不破，就挥了挥手，上车走了。

    回到将军院，陈大姐正在客厅里接电话。

    “老徐，叶是个人才，军区总院能要过来当然是好事，可也要讲究方法。现在跟过去不同，外面情况很复杂，军区这边不好直接插手……”

    “大姐，要不我这边出面，跟省里交涉一下？”

    “好吧，先探探口风，若是地方上不答应，也不要勉强……”

    陈大姐很谨慎。她了解章叶，早就想把人留下来。可运动一起，计划就跟着变了。

    齐海波听了几句，就猜到了大概。

    原来，是章叶毕业分配的事儿？

    他忍不住听了一下。

    听到崔建华做手脚，把人家弄到了大西北，气得直冒火。

    “这个崔建华，一手遮天的，想干啥？”

    “海波，这跟你没关系，可不能掺和……”

    “妈，怎么没关系啊？就凭崔建华击报复，就不能让她得逞！”

    “海波，你冷静一下。”

    “妈，我冷静得很。”

    齐海波嘿嘿一笑。

    组织上不好出面，那个人呢？凭着他的私人关系，也要把这事儿办下来。

    *

    一恍，三天过去了。

    军区总院跟省教委接洽，想把章叶要过来。可省教委那边：“派遣证已经下发，不能再更改了。”

    徐院长明白这是推脱之意。他跟陈大姐汇报，陈大姐也很为难。

    “唉，这毕竟是地方上的事儿，牵涉太多也不好。”

    余大姐也听了，电话给崔建华。

    可崔建华早就躲起来了，怎么都找不着。

    余大姐很惭愧，无颜去见陈水秀。

    崔旅长也气得直跺脚：“这闺女，真是忘本啊！”

    几个人忙乎了半天，毫无结果。

    紧接着，派遣证下来了。

    系里也顶不住了，就找到章叶。

    “章叶同学，系里做了努力，可结果不尽人意……”

    “哦，没关系，我服从国家分配。”

    章叶抓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系主任很遗憾，可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服从上级安排。

    林济民听后，找到章叶。

    “叶，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留下来，把中成药搞出来……”

    “叶，没有你，我没有心思工作……”

    林济民脱口而出，章叶脸一红。

    她望着林济民，想点什么，可到底没出口。林济民也红着脸，从书包里掏出一沓子信件，塞到章叶的手里。

    “叶，这是写给你的……”

    章叶接过来，沉甸甸的。

    她满心欢喜。这个时候的告白，比什么都重要。

    也许，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可感情却是天长地久。起来，这也是一种考验，一定要经受住啊。

    *

    从学校回来，章叶收拾好了行囊。

    再过几天，就要出发了。

    她要跟家人在一起，把团聚的日子记在心里。至于林济民的信件，就先不回复了。等熬过了分离的痛苦再。那时，头脑才更清醒吧？

    崔建华自然得到了消息。

    一切都办妥了，再也不会出现变故了。

    可她的心刚放下，就有电话过来。

    “崔建华同志，我是省革委会的张建军……”

    “哦，张主任，您好！您好！”崔建华忙不迭地招呼，声音高了八度。

    可她听着电话，脸色发白。

    “张主任，这不符合政策……”

    “崔建华，政策都是人制定的，再，拥军爱民是我们的光荣传统，要大力支持部队医院啊！”

    “张主任……”崔建华想服对方。

    可张建军是什么人？哪里容得她狡辩？

    “崔建华同志，做革命工作不能夹杂着私人感情，不然，群众能把你选上来，也能把你轰下去……”

    一席话下来，崔建华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候，她才明白不管她答应还是不答应，结果都由不得她。

    当天，省教委就派专人把派遣证追了回来。

    “章叶同学，你的毕业分配暂缓……”

    章叶先是一惊，接着又一喜。

    她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敢相信。

    直到林世君跑来，喜滋滋地：“叶子，省教委那边跟军区总院接洽了，军区这边开具调函，那边就放人……”

    “林叔叔，谢谢您！”

    “喔，不要谢我，谢谢济民好了。为了这个事儿，他来回跑，人都瘦了……”

    章叶甜甜地笑了。

    有那么人多帮忙，她一定要努力工作，回报社会。

    还有林济民，正等着她的回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