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回门 娘子若是冷,咱们就抱在一起睡
屋外蝉鸣凄凄, 屋内烛火摇曳,远处传来更鼓,已是深夜。
苏浈起身, “主君, 我……我为你更衣?”
段容时见她已经洗漱好了, 便示意她不必动弹, 自行到屏风后换了衣服。
昨夜苏浈睡得早,故而什么也没发生, 但夫妻名分,究竟要行过最后这一道礼才算全。
梦中她给二皇子做侧妃, 也算是嫁过一趟人, 但那时她并未被当做一个女人看待。所谓的洞房花烛夜,便是二皇子脱了身上的一层人皮, 化身豺狼虎豹, 肆意折磨她。
她得过宫中女官教导,知晓这并非真正的敦伦之礼,也认为段容时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可她还是有些害怕。
段容时走出来, 见她一脸惴惴的样子,倒也没什么, 将屋内灯烛一一吹灭。走过去,“安置吧。”
苏浈僵硬地点点头,顺从地上了床, 躺在了里边。
她不敢抬眼去看,只知道床边的灯也熄了,屋子瞬间漆黑一片,然后身旁一暖,段容时也躺了上来。
然后再没有动静。
这是……睡了?
苏浈静等了一会儿, 身边的人却一直没什么举动,呼吸渐渐平稳绵长,好像的确是算什么也不做。
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却有渐渐觉出不安来,白日里流云的那些话一句一句蹦到眼前。
难道,他还在生气?
苏浈为了这场婚事,已经是重重得罪了苏家,虽没什么可后悔的,但自此以后,她在段家立足的依靠,便只有段容时。
当年苏迢还只是个伯爵府里的庶子,能娶得云氏已是高攀,云氏去后,愿意上门亲的也都是普通人家。但后来诚意伯嫡系血脉断绝,众人知道他有望袭爵,纷纷抛来橄榄枝,这才能娶到徐氏入门。
如今段容时封为三品定南侯,只怕他们才刚新婚不久,就有人盯着侯爵娘子的位置等她挪腾了。
更别后院还有这么多刚送来的,瞧着也不像是安份的。
心里这样想着,她便侧过身,轻声道:“主君可睡了么?”
那头的声音倒是十分清明,“怎么了?”
到底当了十来年的大家闺秀,有些事情过过脑子就让苏浈羞臊不已,更何况现下要亲自去做。
她抿着唇,摸索着将手伸过去,碰到了另外一只略带冷意的大手。
段容时顿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又问道:“是冷了吗?”
苏浈一下子恼了,咻地把手缩回来,转身背对着他。
身后传来几声闷笑,她脸越发红了,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眼睛也紧紧闭着,像是睡熟了,什么也没听见。
段容时也是临时起意想逗逗她,倒没想真把人给惹恼,伸手将人给圈回来,额头顶着她的肩。
可话的时候,语气促狭还带着几分笑意,“娘子若是冷,咱们就抱在一起睡,暖和些。”
苏浈躲他,“天气热得很,抱在一起容易发汗。”
段容时不松开,将人扣在怀里抱了一会儿,“我过了,在这府里,你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必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他声音很低,像是不想惊扰谁,“睡吧。”
完他拍了拍苏浈的肩,正要松开手,却被苏浈抓住,她转回来看着他,面色通红,耳尖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他,也从没有被人这样纵容过。
“我……”她开了口,却不知该什么,段容时也不催促,一双含情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她。
在这目光中,苏浈像是下定决心,拨开他的衣襟抱住他。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也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察觉到他又在闷笑,连胸膛也跟着震动,苏浈恼恨地掐了他一把,“别笑了!”
她自觉凶神恶煞,可声如蚊蝇,还有点儿抖。
段容时便抬起手,抚着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然后吻上那双杏眼。
然后是鼻尖,然后是唇角。
肌肤相触,衣襟散乱,心跳加快,彼此的身体逐渐热起来,大红的被褥被掀开又被盖上,梅痕落在玉雪地,切切地撕咬,又珍重怜惜地爱抚。
青丝缠乱成一团,肩上的力道陡然收紧,段容时忍得额角都是汗,动作却还是轻柔。
他一遍遍吻着她,但苏浈却抖得越发厉害,连红润的脸色都变得青白,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他发觉不对,连忙停下动作,“绊,你怎么了?”
苏浈惨白着脸,控制不住地闭上眼,叫他不要管她,但段容时怎可能不管。
他将人抱在怀里安抚,轻声哄了许久,她终于冷静下来,但人还是惶惑着的,连指尖都在颤抖。
苏浈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此事分明是她挑起来的,到最后关头,却又不行了。
可她真疼啊,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似被针扎,似被火灼,像是要提醒她别忘了梦中遭遇过的一切,切莫沉湎于温柔乡。
看着段容时关切的眼神,她不由歉疚,“我……我有些怕。”
段容时却像是松了一口气,将她囫囵个儿团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怕,不怕,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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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即便没能做到最后一步,有了肌肤之亲的人,究竟有所不同。
飞絮同流云前来伺候时,见着二人都起身了。段容时一向不让人近身,自己去屏风后换了衣裳,苏浈见他领子没拉正,也没话,径自走过去替他拉上了。
分明也没什么逾矩的举动,但就能让旁人知道,这二人情谊甚笃。
昨日还冷着脸,今日又和好了,瞧这大名鼎鼎的统御司段侯爷,一阵儿高兴一阵儿不高兴的,倒是有几分活人气。
飞絮流云悄悄换了个眼神,都是促狭的笑意,对段容时少了几分惧意。
“娘子要回门,该戴哪只钗好?”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肉桂色直领对襟,下配烟色长裙,面上并未有繁复秀丽的花样,只在对襟缘边彩绣荷萍鱼石鹭鸶花边,精美又抢眼。
流云为她梳的是绀绾双蟠髻,用精巧的金卡子固定好,只差一枚主簪。
妆奁盒中各式各样的金银宝石簪子,既有新来的,也有旧时云氏留下的遗物,还有刘夫人的添妆。
在这其中,唯有一支木簪子,色沉如墨,眼望过去并不起眼,却暗晕光华。
苏浈才拿起那一支簪,段容时道:“可否让我来?”
她便羞红了脸,递给他,人依旧端坐在绣凳上对着铜镜。
段容时先是对着发髻研究了一会儿,而后将发簪缓缓固定进去,动作极心,生怕弄散了头发,又生怕弄疼了她。
“好看么?”
他笑了,“娘子天然丽质,我只怕珠饰自惭形秽。”
二人只是话便有种耳鬓斯磨的缱绻,瞧着他们关系好,飞絮流云心底都高兴。只是时辰不早了,车马都在院外等候,还是出声断了他俩。
苏浈出嫁之时虽闹了些不愉快,但京中勋贵人家,哪家没有些污糟事,不过都一床大被该过去,面上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但苏沐还是年轻了些,听长姐嫁人那日锣鼓喧天,光是迎亲的人马便走了几个时辰,又皇帝特地挑了当日下旨封段容时为侯爵,赐丹书铁券,给足了面子,她便有些不忿。
段容时是定南侯,身份比苏迢还要高一等,虽苏浈尚未得封诰命,但也是侯爵娘子,若不论辈分,就算是徐氏也得行礼。
苏沐自苏浈大婚那日便称病不出,听他们要回门,更是将自己锁在院子里足不出户。
因而前来见客的,只有苏迢夫妇外加一个苏莱。
苏莱是伯爵府嫡子,才刚到舞勺之年就已经修出副沉闷性子。徐氏大约是心里有鬼,严防死守,从不让苏莱同苏浈单独见面,二人虽是姐弟,但过的话两只手便能数得过来。
苏浈对这个幼弟没什么好感,苏莱亦对这个长姐没什么情分,只朝着二人行个礼,便借口回屋读书了。
苏迢倒是很满意,“我这个儿子啊,寡言少语,是干实事的。日后进了官场,还得要贤婿多多照看才是。”
若是换了之前,他对着段容时必然战战兢兢,言必称大人。只是昨日他进了回宫,同中书门下的各位大人同场议事一回,又得了圣上几句褒奖,便已自觉有所不同。
等再回头来看段容时,即便他当了这个定南侯又如何,究竟要叫自己一声岳父,段家也必然要处处帮扶苏家。
届时苏沐苏莱借着这位三品大员的光,一个嫁高门,一个谋好差事,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便只有享福的份。
段容时沉吟一阵,郑重道:“岳父大人的不错,方才见着妻弟,年纪便十分稳重,的确是个好苗子。统御司为陛下做事,缺的正是这样的人才。”
别苏迢了,徐氏在旁听见这话,脸色陡然一绿。
统御司是什么地方,受着满朝的骂名,脑袋别在腰带上,干着最见不得人的事,顶头的司主还是个太监。统御司众虽有官职俸禄,却不可外调,进去了只能在里头待着,要么步步高升,要么一卷草席。
段容时是指挥使,要谁不要谁都是一句话的事,若真让他把苏莱招揽去,只怕苏家要后继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