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定局 我同夫君都能平平安安。

A+A-

    “兄长!”苏浈穿着一身兵的软甲, 摘掉头盔,朝云弃之露出个笑。

    八方军与云家军汇合而不合营,两方主将令挑了个地方商议要事。段容时先前答应苏浈, 让她跟随在自己身侧做个尾巴, 苏浈听能见到苏英, 自然不会放过这次会见。

    苏英在西北了场仗, 上京沿途又收缴不少意欲依附太子的势力,脸上又添几道新伤, 横眉倒竖时更是骇人。

    “胡闹!军营重地,女子怎能随意出入, 被刀枪给伤着了怎么办!”他吼完苏浈又吼段容时, “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军营里头都是男子, 你也是真心宽!”

    苏浈缩着肩膀不敢吭声, 往段容时身后躲了躲,段容时纹丝不动,扯着嘴角道:“云将军多虑了, 此人不过是我随侍的兵,平日只待在帅帐, 出行时也紧跟在我身侧。只要将军不声张,她不会出什么事。”

    “我这就是太久没见兄长,非要跟来的。”苏浈悄悄冒出个脑袋, 笑得一脸谄媚,“兄长快别生气了。”

    苏英却不肯让步,“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也要带着她上战场吗?若是留在后方,谁人看护, 若有人偷袭出了事,那又该怎么办!”

    “她自然是同我一直在一起。”段容时也是半句软话也不肯,态度强硬,“战场上有我亲自护着她。”

    苏英冷笑,“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若你护不住呢?”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

    苏英一拍桌案,震得壶杯都颤了颤,“你愿意赔命,也不看看赔不赔得起我妹妹!”

    段容时不甘示弱,挑眉正要些什么,苏浈连忙挡在他身前劝阻。

    “兄长笑了,哪有这样凶险,统御司的人随时护着的,我同夫君都能平平安安。”她疑心段容时是故意招惹苏英生气,连忙将话题转开,“咱们早日将京城攻下来,早日不用仗,我也不用跟着到处跑了。”

    她对着这头好言相劝,又牵牵那个的衣角,两人终于偃旗息鼓开始谈正事。

    苏英展开地形图,京城地势平缓,唯门前有一条护城河,之前太子封锁京城,干脆便令人将桥给砍断了,段容时这边刚到地方就开始修桥,如果不出意外,午后便能攻城。

    京城不难攻下,但城内的情形却是一个大问题。

    “我们攻京城是为剿除逆党。”苏英并指点了点图上的京城,“如果死伤太过,恐怕不利朝堂恢复。”

    段容时却摇头,“京城已被太子把控,里头的人都是逆党附庸,至于朝堂恢复,那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

    “你是奸臣当上瘾了是吧?京城里除了真心附庸太子的人,还有被挟持的忠臣良将,你若一并将他们伤了杀了,如何与陛下交代,如何与天下交代?!”

    “想不到云将军在战场杀伐多年,竟比我一介朝臣还要妇人之仁。”段容时面带讥笑,“太子封闭京城,就是要挟制朝臣,令你我投鼠忌器。我问你,若蛮族挟持妇孺要你投降,你会降吗?”

    牺牲妇孺也要攻城,还是为一时妇人之仁,放任蛮族肆虐,这在领兵多年的苏英身上根本不算个问题。他在西北同蛮族缠斗多年,抵御外敌多年,自然知道,若让蛮族攻陷城池,城中受害的妇孺必然增添数倍。

    只是这一次,他和云家军刀锋所指是大周人,是自己的同胞。

    苏英隐晦地瞥了一眼苏浈,压低声音道:“英国公府和诚意伯府,也在城内。”

    苏浈面色发白,瞧了眼段容时,咬着唇没话。

    胡楼掀开帐子,单膝跪地行礼,“云将军,公子,太子上了城墙正在喊话。”

    两军对峙,彼此叫阵是常有的事,什么乌七八糟的话都能骂得出来。太子一向自诩天家血脉,亲上城墙不知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段容时同苏英换了个眼神,一起出帐去看。

    太子果然在城墙上叫骂。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孤乃大周太子,大周储君,云弃之无旨擅离边境,段容时弑君谋逆,诸君切不可盲从狡诈人,误犯叛国之罪啊!”

    他得情深意切,用词简练字字泣血,可惜底下都是一群兵鲁子,太子这番做戏着实是对牛弹琴。

    胡楼掏了掏耳朵,高声嚷道:“文邹邹地放什么闲屁,爷听不懂。兀那贼快快开城门,爷们还能放你一条狗命!”

    底下哄堂大笑,太子不理,还道:“段、云而贼窃国叛国,诸位立即放下武器,停止工事,归降正统,孤保证不会罪及亲人。执意随从二贼,便是自寻死路!”

    胡楼闲闲地回道:“太子殿下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若再不投降,待咱们八方军的弟兄进城,首先要抢的就是东宫!东宫娇娘,那可是美得很啊!”

    八方军又开始哄笑,争先抢后地喊些下流话,气得太子直瞪眼。他半晌不发话,胡楼又嚷道:“太子殿下是害羞了吗,还是回去换衣服,要给咱们歌舞助兴啊!”

    不一会儿,太子又出现在城墙上,手边还提着一个人。

    “段贼,看看这是谁!你身为逆贼之子,行大逆不道之事,可还记得有个老丈人。”

    他手中提着的自然是苏迢。先前太仓一案中,苏迢先是受到连累,接着又被莫名其妙地放出来,太子一党以为他是恭王的暗线,便不肯再有所重用,而恭王和段容时虽捞了苏迢一条命,却也没有什么起用的心思。

    苏迢沉浮一番什么也没得到,抱着爵位在家赋闲多日,却在此时被拎出来要挟段容时。

    段容时面色阴沉,太子眼尖瞧见他身侧的苏英,又笑道:“段贼不尊亲上,那么云弃之又当如何?你好好睁眼看看,这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身份被道破,苏英却悠闲地很,从亲卫手上接过重弓,“太子殿下这是眼花了吧,不才姓云,上弃下之,父母皆早亡,唯有爷爷在世,太子要认爹,你自己认去!”

    苏迢这才听云弃之便是苏英,他眯着眼睛远远量,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但他受制于人,本就吓得屁滚尿流,听见个“云”字更是信了大半。

    “你这逆子!不认亲父,勾结叛党,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不快速速归降!”

    苏英朗声大笑,“太子疯魔,身边的随侍也跟着疯疯癫癫,云弃之不敢轻易受此折辱。”

    他拉弓搭箭,直指苏迢,竟是要将人射杀当场。

    铁箭破空而出,苏迢吓得吱哇乱叫,拼命扭动身躯,险险避开要害,被射穿了肩膀,惊吓之中遭逢剧痛,苏迢干脆晕死过去。

    太子又惊又怒,反而癫狂地笑开,“奸贼,你们这两个无君无父的奸贼,狼狈为奸,混到一块儿去了!好,那孤便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这群奸贼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他挥动手臂,士兵们便将人押到城墙上,英国公一家,镇国公一家,还有许多高门贵胄,满满当当地站在城墙上,几乎挤得站不下。

    苏英忍不住又去看段容时,这情形果然和他的一样,太子眼见着局势不对,便将京中的老弱妇孺牵来当挡箭牌。

    段容时的没错,无论如何绝不可对太子妥协,但苏英的顾虑也没错,若在此时不顾贵胄性命,就这样强攻进城,日后就算段容时进了京城,只怕也只能得到一座空城,难以服众。

    太子还在城墙上怪笑,充当人质的贵族们涕泗横流,一片哀切的叫声。

    段容时沉默良久,问道:“桥修好了吗?”

    胡楼答道:“已经修好,弟兄们只等公子的命令。”

    “好。”他高举起手,正要握紧虚张的五指,却见城墙上又生异变。

    英国公府女眷都被绑上城墙,太子表妹刘易梦也不例外。她钗环凌乱,神情却极坚毅,不知什么时候挣脱绳索,冲到太子身后,抱着他一起跳下城墙。

    “殿下——!”

    禁军下意识伸手去捞,却只来得及扯下红底描金的衣角,太子和刘易梦摔下城墙,口吐鲜血再无声息。

    段容时当机立断,握拳下令进宫,八方军和云家军一齐冲过木桥,喊杀声响彻云霄,冲门柱顶得城门大开。

    “杀——!”

    -

    太子丧命,禁军一击而溃,太子妃在东宫早早得到消息,一杯鸩酒落肚了却残生。被绑到城墙上示众的贵胄们都被解救下来,依从太子为虎作伥者都被清算,押解至天牢候审。

    而刘易梦与太子同归于尽,也算解了京城之困,皇帝圣旨封其为义坚公主,国舅爷一家因着刘易梦的情面,乞骸骨之后也都保全下来。

    淑妃和顾美人一直躲在常府,没受什么损伤,被统御司的人悄悄请回后宫。

    皇帝在泰山上服多了药,神志大部分时间昏昏沉沉,一天中唯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回来后也只上过一次朝,露了面,证明大周的主人还活着,这天下还归姓郑,就又回到福宁殿养病。

    京城回归控制,可云家军没走,八方军仍旧驻扎在京畿。禁军因为恭王和太子的两次谋逆,牵连甚广,经历几次洗牌之后,剩下来的几乎都是新丁。

    皇帝在位,可这京城分明是在段容时的手中。众人心惊胆战,等着看段容时何时废掉皇帝,黄袍加身,可他淡定自若,不像是要篡位的模样,众人就又都去盯着顾美人的肚子。

    京城重回平静时,顾湘婷已经显怀,太子和恭王已死,后宫又无旁的妊娠喜事,顾美人肚子里的这个,恐怕就是皇帝最后的血脉。

    刘易梦是国舅之女,也是顾家的三媳妇。英国公府新丧,闭门谢客,想要攀附未来国舅府的人,想要听消息的人,也不好在这时候上门搅扰。

    于是同顾湘婷交好的苏浈,又被顶上风口浪尖。

    眼下局势已经极明显,段容时就算不登位,也是兵政两权在握的实权人物,跑不了一个代政、摄政的地位。

    段容时不好美色,后宅中只有一个苏浈,众人生怕自己从前得罪过段容时,纷纷请求苏浈从中斡旋,想从她这儿探消息。

    经历过几场风波,苏浈也算生了点见识,知道自己这个位置有助于稳定朝局,不能再一味躲避,便想同段容时商量,让段容时在明操控,她则在后宅帮忙。

    段容时对她一向歉疚,从前她不愿社交,他也听之任之。苏浈既有此心,他也有求必应,亲自教导许多后宅的弯弯绕绕,倒让苏浈受益良多。

    一切都步上轨道,苏浈也渐渐忙碌起来,每日接到的拜帖、邀帖堆积如山,她捡出其中一张,有些怔愣。

    上头写着鸿胪寺卿家的媳妇,黄苏氏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