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番外二 小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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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自便深受宠爱, 不但早早有了公主封号,到及笄时更能以亲王仪制开府。长公主府四面方正,砖石墙垣, 奇珍树木花草不胜枚举。为护公主安宁, 府内还有亲兵数百轮值巡卫。

    但这些都难不倒段容时。他灵巧地翻过两人高的院墙, 在林木影子掩映下, 悄悄从巡护守卫边上溜过,钻进后廊院。

    段容时拍了拍身上的落叶, 正要继续往前走,突然听见一阵嬉闹声, 他左右看看, 迅速地跳上身边的一棵大树,利用茂密的树叶遮掩身形。

    不远处, 几个扎双丫髻的孩追追地跑过来。

    “刘易梦你跑什么?夫子明明了, ‘君子事必躬亲’,要咱们一起扫完学堂才能放课。”

    跑在最前头的姑娘全身银缎,脑袋上还带着几个金吊坠, 在烈日下像个闪闪发光的银元宝。她趾高气扬地昂着脸,“什么君子, 我是个女子。我母亲了,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女子,生来金枝玉叶, 两手不沾阳春水,有什么事下人做就是了。顾湘婷,你若非得要自降身份还请自便,可别拖累我们!”

    “就是!”

    姑娘们停下脚步,自动划分出阵型, 另外两个抱着书箱的自觉站在刘易梦身后,显得同她对呛的顾湘婷形单影只。

    顾湘婷一人对她们三人,气势上却不输阵,她叉着腰嚷道:“你无礼!这分明是夫子功课,怎可托手旁人?”她伸手指了指躲在刘易梦身后的女孩,“你们跟着她逃功课,待让夫子知道了,必得赏你们几手板!”

    刘易梦带着这两人走了,本该她们的活就得留下来的人承担。顾湘婷十分不忿,摔了扫帚就追出来,可刘易梦不但不心虚,反而还劝她也别干了。

    “这么点事也值当吵来吵去。“段容时坐在树杈上,闲闲挠了挠下巴,他看下头几个豆丁争来争去,虽然自己也不过才虚长几岁,却不免生出些身为大人的自得。

    想来这群丫头便是在长公主府里上课的贵女了。

    前些年诚意伯爵府的云大娘子突然病故,其夫苏迢转过年便娶新妇。长公主和云氏交好多年,又约定好要做儿女亲家,着实看不过眼,便将苏家幼女接到公主府教养。

    为免姑娘寂寞,长公主还在自家府邸搞了个什么女学,将京城中各家适龄的姑娘也叫来一起读书。

    这是将那孩子养得同宫里皇子一般,还要找几个伴读来陪玩。

    长公主对别人的孩子如此尽心,对他这个亲生儿子倒是不闻不问。段容时回京已有一月,日日在将军府翘首以盼,可长公主既没有上门来探问过,也从不召他来长公主府。

    想到此处,段容时不禁有些气闷,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粉色衣裳的姑娘,跌跌撞撞地跨过垂花门,匆匆忙忙跑过来。

    “湘婷姐姐,你怎么跑得这么快,你等等我呀……”

    顾湘婷听见这声就头皮发麻,俏丽的脸皱成一团。刘易梦哼笑一声,“顾姑娘急着追赶我们,怎么忘了自己的大尾巴?瞧,你的尾巴追上来了,你还是抱着她回去‘事必躬亲’吧!”

    刘易梦同两个跟班哄笑一阵,结伴往大门跑了。顾湘婷撅着嘴看她们离去,没再追赶,冲好不容易跟上来的粉衣姑娘抱怨道:“你瞧瞧你,跑得这么慢,又让姓刘的逃过一回。”

    粉衣姑娘满脸歉疚,“是我跑得太慢了……”

    顾湘婷戳了戳她的脸,心头一阵憋闷。

    长公主府里的夫子规矩大,不让学生带女使,还要她们每日课后做扫除。不过公主府里本就有负责清理宅院的宫人,学堂本也脏不到哪里去。

    刘易梦做了两日,见夫子没检查,便干脆连面子也不做,还劝另外两人同她一起逃。顾湘婷本也想直接走,偏她看不过苏浈一个人勤勤恳恳地扫除院子,只好留下来陪她。

    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可今日是顾湘婷寿辰,家里肯定已经准备好了……

    顾湘婷又多抱怨两句,五个人的活变成两个人干,她今日回家又要迟了。苏浈想了想摇摇头道:“湘婷姐姐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不多,我一个人就成。”

    “真的?”

    “嗯。”苏浈点了点头,“反正我就住在公主府,迟些回屋也没关系。姐姐家里还有人等,你先回去吧。”

    顾湘婷犹豫一阵点了头,一边朝外跑,一边挥手同她道别,“你等我给你带栗子酥!”

    “好。”苏浈踮着脚也挥挥手,明日夫子休沐,女学不开课,要再见到顾湘婷就得后日了。

    段容时在树上看了半晌,又挠了挠下巴。

    粉衣姑娘自己住在长公主府,那她就是……就是自己那位未婚妻?

    叫苏……苏什么来着?

    还没等他想起来,底下粉衣姑娘往回走了两步,分明走在平整的青石板上,她却突兀地绊了一跤,“啪”地一下栽倒在地上。

    声音不大不,段容时在树上都听见了,他不禁咋舌,“这摔得也太惨了吧……”

    糟糕,这丫头肯定会哭,到时候人一多,他就不好脱身了。

    段容时紧张地盯着那粉色身影,却见姑娘利落地爬起身,拍拍尘土站起来,扶着额头在原地转了两圈,没找到绊脚的石头,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接着又是“啪”地一声响,她又莫名其妙地绊倒了。

    连摔两大跤,段容时都有些担心她脑子要给摔坏了。姑娘还是没哭,拍拍屁股站起来,看看前头又看看后头,懊恼地摸了摸摔疼的脑袋,继续往前走。

    然后她又一脚踩着过长的裙摆,腿一滑栽倒下去。

    苏浈紧闭着眼,可预想的剧痛没有到来,迎接她的是一个略显瘦削的怀抱,她抬头一瞧,眼前人同她哥哥苏英差不多身量,肤色白皙,样貌俊朗,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

    这人表情古怪,可模样真好看。苏浈眨了眨眼睛,男子皱着鼻子把她扶正,像栽盆花木一样把她端放在地上。

    “你这都摔几回了?好好走路。”

    “我……我正好好走的。”苏浈撅着嘴有些不服,又好奇道,“你是谁,是新来的内官么?”

    段容时一脸嫌弃,没应答也没道明身份,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浈疑惑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段容时还没想好要不要让公主知道他来过,因此只啧了一声,“我先问的你,你回答了,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苏浈却不答应,束着手摇头晃脑,奶声奶气,“‘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算了算了,我不问你的名字,你也别问我的。”

    男女之间没有媒妁约定,便不能互通姓名。

    这倒奇了,段容时瞧着她装模作样,挑眉道:“已经学到《礼记》了?”

    苏浈点点头,唉声叹气,“夫子背不下来就要手板,戴圣人为何要写这么长啊。”

    走到垂花门前,苏浈抬腿就要跨过去,脚尖却勾到门槛,眼看着又要栽倒。段容时瞧不过眼,伸手拉了她一把,又把人端端正正立好。

    “好好走路。”段容时蹙着眉,对这个未婚妻更嫌弃几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苏浈惊讶地睁大眼,“不是好不问了么?”她平平安安地走过垂花门,十分感激,朝他拱手道,“多谢这位英雄相助。”

    段容时摸摸鼻子,忽地笑起来,“你背不下《礼记》,是不是把时间都用来看话本了?”

    “你怎么知道的?”苏浈又是一惊,杏眼睁得又大又圆,看起来呆呆愣愣,又有几分娇憨,“你可别告诉夫子,不然她又得罚我。”

    “你把名字告诉我,我便不去夫子那告状。”

    “不对,你不知道我的名字,还怎么能告状?”苏浈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才不会上当呢。”

    方才还傻愣愣的,这会儿又聪明起来了。段容时忍俊不禁,“你不肯名字,又这么爱绊跤,我看你就叫绊得了。”——

    好像做了一个绵长的梦,苏浈从融融暖意中醒来,一动也弄醒了身边的段容时。段容时环抱着她,眼睛眯了眯复又闭上,嘟囔道:“再睡会儿……”

    苏浈隔着纱帐瞧见天已大亮,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该起了,你今日不是要去政事堂么?”

    段容时还是不睁眼,收紧环着她的手臂,贴着她脖子蹭了蹭,“困,不想理他们。”

    苏浈被他逗笑,“别撒娇了,几位大人年过五旬,不好让他们久等的。正事要紧,回来再继续睡。”

    段容时长出一口气,长睫翕动一阵,终于睁开眼睛,满脸不爽地坐起来。

    三年前,顾湘婷足月生产,生下个大胖子,符合了朝野所有人的期盼。

    皇帝窝在后宫中养病久不理政,态度倒很不错,配合地将刚满月的五皇子立为太子,没过多久又立为新帝,而自己则升任太上皇,移居瀚海阁,彻底甩脱朝政。

    新帝太无法亲政,经朝堂众臣推举,皇帝亲封段容时为异姓摄政王,监理国政。大周经历几次浩劫百废待兴,一切担子都压到了段容时身上。

    太仓失火一案,暴露出朝廷制度极多极深的弊病,朝堂上经过恭王和太子两轮叛变的清洗,也空余了许多职位。

    社仓要改,税制要改,户籍制度也要改,除此外还要广开恩科招揽人才,尽快填补朝廷官员的空缺。

    段容时手握摄政权柄,却并不高兴,这三年来他是夙兴夜寐,过得比从前在统御司还不如。朝臣们惧怕他的威名,有心要做实事也不敢放开手脚,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给他过眼后才施行。

    段容时被烦得不行,干脆像当年三司会审那样,组建了一个政事堂会议,所有的事情都在会议上提出来,大家一起过眼。来这倒和从前早朝差不多,只是人人都能同意,人人都能驳斥反对,而非由至高者一人裁断。

    有了政事堂后,段容时一下子松快了许多,但他地位摆在那里,政事堂评议后的东西还是要经他的眼,他还是没法真正闲下来。段容时便琢磨着再将手头的权利放出去,让更多人来分担他肩上的责任。

    从前段容时汲汲营营,好不容易得到这一切,如今却要撒手放出去,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段容时穿戴好官服,依依不舍地抱着苏浈,亲了亲她的额头,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叹了口气,“乖孩子,父亲不在家时你要安分些,别总折腾你母亲。”

    苏浈笑着拍拍他的手,将人送出门去,而后扶着腰坐下。

    她身形仍是纤瘦,肚腹却鼓鼓囊囊地藏着一个生命,再过两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正是闹腾的时候,若非朝堂上事情太多,段容时真是恨不得天天守在苏浈身边。

    送走段容时,苏浈也起身坐到镜前梳妆,青叶捧出首饰盒子供她挑选。

    流云三年前便嫁人了,飞絮也随苏英去了西北。

    流云嫁得是那位邻家竹马,三年前开恩科,竹马一举中第,次日便上段府提亲将人娶回了家。

    至于飞絮,苏浈知道这事时着实惊讶,但苏英却是理直气壮。

    之前苏英在京城时,为着和苏浈通信,他同飞絮便多有往来,之后京城出事,飞絮只身前往西北求援,便让苏英对她更多一分看重。

    西北守将云弃之没有宗族桎梏,不在乎身份地位,只求飞絮这么个人,迎过去便是做将军正妻的。飞絮也早对他暗生情愫,苏浈就没阻拦,痛快地成全二人。

    身边的旧人也就剩下个青叶,可青叶也留不了太久。

    去岁统御司裁撤,司众被分派到各处供职,延峰由暗转明当上禁军统领。他武功绝佳,沉默寡言,仅凭一身武艺便成功降伏众禁军。

    苏浈偶然间发现,这位延峰统领对上青叶时总有不完的话,青叶每次见着他,也是笑意盈盈。

    梳妆扮好,苏浈坐上马车进宫,到慈宁殿时,除了太后和太妃之外,皇帝也在。

    皇帝刚巧背完书,歪在顾湘婷怀里吃果子,见着有外人来立刻站直了身,表情严肃,尽量做出一副明君模样。

    郑锦阳如今当上太后,还是一副和煦样子。她见着苏浈来便道:“皇帝功课做好了,出去活动活动身子吧。”

    皇帝听话地点点头,牵着奶娘的手走出去,也没走远,就在殿外的院子里溜达。

    苏浈笑道:“如今陛下逐渐晓事,两位娘娘也可舒心了。”

    “可不是么。”顾湘婷长叹一声,眼神还定在皇帝身上,“半大子最能烦人,待他再长几年,娘娘和我也可撒开手,只管享清福了。”

    郑锦阳笑了笑,又朝苏浈道:“来,快让我看看,怎么瞧着比上回又清减些,是不是这子又闹你了?”

    苏浈走到近前,宫人端了把椅子过来,三人凑在一起话。

    “眼瞧着太上皇身子又要不好了,你得提醒王爷,有什么事得尽快办了,否则届时大丧一起,又是处处掣肘。”

    大周礼制,皇帝大行后三年不可兴礼乐,如此科举、祭祀等事便都要停摆。苏浈点点头应下,又道:“太上皇那边,情形真这么差了?”

    “唉,是啊。”郑锦阳点点头。她叹了口气,脸上表情只有厌烦,没有一丝可惜悲伤。

    太上皇回宫以后,便被安置在贤太妃所居瀚海阁。贤太妃是武将世家,父族世代镇守南境,当年太上皇初御极,贤太妃便有孕生子,若大皇子平安长大,只怕会有外戚之患。

    于是大皇子夭折,贤太妃固守瀚海阁念佛修行数十年。如今太上皇落到她手里,虽当时好了不许闹出大事,但只怕贤太妃还是没忍住。

    三人又些闲话,她们关系奇怪,难以辨明,却别有一番和煦。直到夕阳西下,晚霞艳红如血,在天空中分割出泾渭分明的两边。

    时辰已到,太后让奶娘带皇帝进来行礼,然后带着皇帝回福宁殿。慈宁殿中只剩下顾湘婷和苏浈。

    苏浈也正要道别,顾湘婷却让她留步。

    “绊,你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我……我想求你帮帮我……”

    苏浈道:“太妃娘娘折煞臣妇了,您是陛下生母,身份尊贵,我不过臣妻,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呢。”

    “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顾湘婷扑到她身前,姿态放得极低,“你也是做母亲的人,骨肉分离之苦你怎会不知!求你,求你就帮我这一回,帮我和段容时,让他把孩子还给我!”

    苏浈侧身避开,“陛下和娘娘都在宫中,日日都可相见,哪里谈得上‘骨肉分离’?娘娘这话我听不明白。”

    “你怎么会不明白!陛下与我同在宫中,认太后为母,日日宿在福宁殿。我与他相隔咫尺,却要层层通报之后才能见上一会儿!”顾湘婷泪盈于睫,“那是我亲儿子啊,我……”

    “那是大周的陛下,是皇帝,是天子。”苏浈断她,“你要我帮你,那我也想问娘娘一句,娘娘可能令顾家人赋闲在家,陛下在位一日,顾家人绝不出仕?”

    其实让苏浈自己评价,段容时这招的确是阴损。

    他以顾家为质,要挟顾湘婷入宫为妃,要她生下一个具有皇室血脉的继承人,但这个继人却被立在郑锦阳的宫里,由郑锦阳抚养照管。而顾湘婷作为皇帝的生母,每日最多只能见皇帝一个时辰,若有重要的仪典祭礼,更是几日都不能相见。

    如若顾湘婷忍受不了,那也可以,只要用顾家全族的前途来交换,她便可以将皇帝接回殿中照管。

    顾湘婷想要儿子,却不能舍弃英国公府的家人,或者,她操控不了英国公府的家人。就算她同意了段容时的条件,顾家也不会配合支付价码。

    皇帝年岁,容易产生依赖,他长期养在郑锦阳的膝下,日后便是郑锦阳的保命符。郑锦阳名义上是太后,实际上是段容时的生母,皇帝依赖郑锦阳,便是依赖段容时。

    如此,皇帝明面上的母家是英国公府,实际上的母家却是摄政王府。

    这计谋还有一层阴毒之处,便是离间了顾湘婷和英国公府。顾湘婷为英国公府而母子分离,即便表面不,心底也会不自觉地产生怨怼;而英国公府担着外戚之名,却没有外戚该有的权利,也会暗自责怪顾湘婷无用。

    顾湘婷毕竟是皇帝生母,她越是与顾家不合,就越是易于操控,就越对段容时有利。

    顾湘婷没再话,只坐在原地流泪。苏浈劝道:“陛下除了是娘娘的儿子,更是大周的陛下,日后统御四海,名留青史,何其荣耀。娘娘为陛下生母,更该多为陛下着想才是。”

    “是,没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不该后悔。”顾湘婷冷笑,“苏浈,你不愧是段容时的妻子,话越来越有他的样子了。”

    苏浈瞧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但情势到了这个份上,她只能强硬起来。

    她在顾家和段容时之间早已做出选择,如今要做的,不过是直面这选择的后果。

    “顾家陷害段家,在段家落难时落井下石,即便不这背弃情义的事,单从律例上,国公爷授意门生拖延粮草,便同叛国无疑。”苏浈眼见着顾湘婷一点点僵硬起来,还是硬下心肠继续道,“段容时让你生下这个孩子,让顾家人当皇亲国戚,不是让他们享福。此事你不必再对我开口,要想当太后,要想将皇帝收回身边,只有那唯一一个条件。”

    完之后苏浈转身便走,慈宁殿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顾湘婷痛哭的身影被沉重的红门遮掩住,再看不见。

    苏浈知道,当年的事,顾湘婷并未参与其中,她是整个顾家最无辜,最不该承担这一切的人。

    可是当年段伯言被逼叛国时,段容时还在宫中做客,对于父亲的罪行,他也是无辜的。但他却被人断去手脚静脉,废去一身武功,背负世人怨恨咒骂。即便如今大权在握,为百姓宵衣旰食,只怕将来也逃不过史书攻讦,逃不过一个奸臣名号。

    苏浈突然很难过,她扶着青叶坐上马车,令车夫快马加鞭,快快回家。

    她想要快些见到段容时,扑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再也不松开。

    她想要告诉段容时,无论前路是好是坏,是福是祸,无论他最终会踏上什么样的道路

    她都要永永远远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