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让她读书,什么都可以。

    白果是真的急了，她宁可天天挨揍，也不愿意提前一年读书。

    可惜林永成是个冷酷无情的爸爸，他拒不接受白果的“宝剑”,冷漠地吐出一句：“我不打你,今年秋天你必须去学校读书，像你这中不听话的孩子就要送去学校改造。我是认真的,没有跟你开玩笑,不管你什么，或是怎么哭闹都没用。你外公外婆和你妈妈也护不住你,我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主意了。好好珍惜你最后的快乐时光吧。”

    对的,在家里跟她不能去河边,她没有放在心上。

    那就送去学校改造吧，改造不好也没关系,主要是让她知道不听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白果愣愣地看了他半分钟,“我不要去学校读书。”

    林永成：“去不去由不得你。”

    白果转身就不看他了,七岁上学已经让她难以接受了，村里很多孩八岁才入学，他居然还让她提前一年？

    对大人来，可能时间过得快,一年不算什么。

    对孩们来，时间是很漫长的,一年后距离现在特别遥远。

    白果出生到现在才六年,缩短一年就相当于她六分之一的人生了，这让白果怎么接受得了？

    比天天挨打更让她难受。

    白果咬着牙，把头一偏，“我就不去学校。”

    林永成：“你就要去。”

    白果就不吭声了,她把眼泪一抹，马上就不哭了。

    他送她读书，鱼鱼就要乖乖读书吗？太天真了，鱼鱼才不要读书！

    反正他不在家，她去或不去他都不知道，就算去了学校也可以偷溜啊。

    白果很快就想通了。

    林永成留意着她的表情变化，刚开始她还在炸毛，很快又放松了。

    她那点心思他能猜不透？林永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和你妈妈很少在家，你外公外婆平时宠着你，你什么就什么，但那些生活上的事跟读书不一样的。你别以为我不在家盯着你，你就能逃学旷课。我跟你，那是不可能的，你外婆是老师，没有一个老师会喜欢逃学旷课的学生。等你上学了，你不但是她的外孙，你还是她的学生，老师家的孩子更应该做个榜样，不能带坏了学校的风气。第一个阻止你逃学的人绝对是你外婆。”

    顿了下，林永成又：“不是爸爸吓唬，你也别以为拒不配合就没事了。只要我去学校给你交了学费，给你报了名，你就逃不掉了。等你成了村学一年级的学生，你就是大孩子了，你外公外婆和你姐姐也不会再宠着你了。”

    一句句上学了就跑不掉了，跟刀子一样扎进了白果心里。

    确认了林永成不是在跟她开玩笑，白果是真的委屈到哭，她嘴一瘪，一串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次可能是真的伤心了，她也没有哭出声，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地面，眼泪一颗颗地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林永成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也不哄她。

    过了一会儿，白术回屋拿东西。

    屋里的两个人都没吭声，白果又低垂着脑袋，原本白术没发现她在哭。

    白术拿了东西准备出去，走到门口了才意识到不对劲，白果似乎太沉默了。

    他扭头一看，就见她背对着门坐在板凳上，脑袋压得低低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今天好像有点反常了。

    白术再瞥了林永成一眼，林永成脸上看不出情绪，也有点不对劲。

    他折了回来，来到白果面前蹲下，就发现她在哭，而且是无声在哭。

    家里两个孩子长那么大了，从来没有无声地哭过，委屈到不出声了。

    只一眼，白术就心疼得不行。

    也不知道林永成这个当爹的是怎么做到心硬如铁的，让白果这样一个心大的孩子委屈成这样。

    “乖宝，外公回来了。”白术直接将她抱起，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就抱着她往外走。

    “怎么哭了？有谁欺负你了就跟外公。”

    被外公抱在怀里，就像有了座大山给她依靠，白果抬起背擦了擦眼泪，本想冷静下来控诉林永成的恶行，结果却起了反作用。

    孩子就是这样，没人宠着，可以默默地哭，无声地哭。

    可一旦身边有宠她的人了，就越激动，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外公”这声外公刚喊出来，白果心里的委屈顿时爆发了，“外公我不要爸爸了，他是个坏人。”

    白术又拍了拍她的背，“别着急，有事慢慢。”

    白果慢不下来，也无法冷静，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身子开始颤抖，是真的哭到颤抖。

    “我不要他了”

    “找个拐子把他拐走我不要他了，他是个坏人”

    “他是个假爸爸，让拐子把他拐走卖掉”

    她反反复复在不要林永成了，白术也不知道林永成做了什么让孩子伤心成这般。

    他只能安抚了。

    “好的，外公知道了，他是个坏人，他不是个好爸爸。”

    “还有屋里那个伤员，把他丢回河里去。”

    这件事白术就没法答应了，把人丢回河里会出人命的，但他相信白果是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也不会再下河捞人了，否则不会出把救上来的人丢回河里这中话，就是不知道林永成做了什么。

    他问：“屋里那个伤员也是坏人吗？”

    白果：“他连累到我了，我后悔把他捞上来了。”

    白术既心酸又好笑，“后悔了以后就不下河捞人了。”

    “”

    他在院子里哄了好久，白果才冷静下来，白术已经在她断断续续地哭诉中把事实拼凑出来了，林永成要提前一年送她读书，还吓唬她等她入学了，外公外婆和姐姐就会跟他是一伙的，都会看着她让她读书。

    只是送她入学，可能白果还不会那么伤心。

    外公外婆和姐姐的叛变才是致命一击，让白果委屈到极致。

    搞清楚事情的始末，白术也忍不住在心里骂林永成，他在瞎折腾什么？要吓唬孩子他一个人吓唬还不够吗？还要把他和李秋容拉下水，用他的法全家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不会有人护着她了。

    送她读书，也等同于她即将众叛亲离。

    白术也忍不住生气了，这样很容易造成孩子没有安全感。

    白果已经不哭了，只剩下一点抽泣声了。

    白术再次哄着她，“乖宝任何时间都是咱们家的宝贝。”

    现在她还没有入学，就算以后入学了，也不会所有家长都对她很严厉，白术和李秋容早就商量好分工合作，一个抓学习，一个宠孩子。紫苏还要跟着他学医，白术对她其实没那么宠，对白果就放松多了。

    以后估计就是这个模式了。

    “走，外公带你去找他讲道理，好的七岁入学，怎么能变卦呢？太欺负孩了。”

    “他话不算数，他是坏人。”白果。

    “外公再劝劝他，劝他当个话算数的人。”

    白术带着白果回屋，林永成还坐在那条凳子上。

    他们一进屋，他扭头望去。

    白果趴在白术肩膀上，脸朝着门，不肯回头看林永成一眼。

    白术就开口了，“永成，乖宝你让她今年上学？”

    林永成点点头，大方地承认了，“对，我的。她也该去学校懂点事了。”

    白术蹙起了眉头，“乖宝年纪太了，六岁读书也早了，把她送到学校她也坐不住，更学不进去。”

    林永成仍是油盐不进，他是铁了心要给白果一个教训，谁来情都没用。

    “学不进去也没事，那就让她留级一年，多读一个一年极。这一年就当体验生活了，提早适应学校里的氛围。”

    “你得那么简单，留级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吗？村里还没有出过留级的学生，你想让她当第一个吗？让孩子留级多伤自尊啊，别的学生笑话她怎么办？”白术的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苍蝇了。

    不是他宠孩子没原则，留级真不是件好事，村学还没有留级的学生。

    但白术敢肯定，白果作为第一个留级生肯定会被人嘲笑，到时候不定会影响她的性格。

    现在虽然不懂事，没心没肺，但也明她过得幸福快乐啊。

    天天被人嘲笑，她会变得自卑的，也会变得敏感脆弱。

    那不是在害孩子吗？

    “那就让她好好学习，学习成绩好就不用留级了。”林永成的态度依然坚决。

    “她年纪，读书读不进去，你让她怎么办？”白术也冷下了脸。

    虽然白果还没有入学，可她的厌学情绪这几年都没有变过，一直很抗拒读书。

    白术已经默认了她入学后学不进去，至少要读个两三年的书才会有所转变。

    “白芨知道吗？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你们商量好的？”

    听到这里，白果竖起了耳朵。

    结果让她失望了，林永成：“我们商量已经商量好了。”

    白果的目光就更黯淡了，她又抹了把眼泪，爸爸靠不住，妈妈也靠不住，他们都是话不算数的人。

    还好外公是站在她这边的。

    “你们商量好了，也不找我和秋容商量一下，就这么决定了？”白术冷脸看着他，又：“孩子是我和秋容在带，教育孩子的事也是我和秋容在做，结果读书这么大的事你们不跟我们商量？你们不心疼孩子，我们心疼，以后你们要跟孩子什么别带上我和秋容，我们是孩子的外公外婆，这辈子都是她们的依靠，她们不用坐在板凳上连哭都不发出声音。”

    林永成就不话了。

    这事认真起来，是他们理亏。

    两位老人帮他们带孩子，有关孩子的大事却不关老人商量。

    他也是心疼孩子的，可这次的事情必须给她个深刻的教训，让她一辈子难以忘记。

    去年夏天她在河里救了两个孩，他都拉着她不止过十次，她还是个孩子，她下河救人很危险，溺水的人力气很大，出于求生的本能抓住什么都不会撒，万一她被缠住了脚，她怎么办？

    那还是夏天，救的是孩。

    昨天水里那么冷，还在涨水，只是下河就很危险了，她还敢在水里捞人？

    她要是被水冲走了怎么办？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他就害怕。

    白术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最后化为一声冷笑，“你们真够可以的。”

    这是白术跟林永成第一次产生这么大的分歧。

    他也气到不出话来了。

    白术哄白果的妙招就是带她去供销社买买买，今天也不例外。

    本来嘛，他还想着白果为了搪瓷缸子下河捞人，他要带她去买十个搪瓷缸子，买到她心痛，以后就不会下河捞人了。

    要知道，她一心想当富婆，压岁钱也算得清清楚楚，她是个爱钱的孩子，他往外给东西她还生气会喊他败家外公。

    想给她个教训其实很容易，她爱钱又知道计算得失，她下河捞一个人，他就买十个搪瓷缸子，为了省钱她也不敢轻易下河了。

    明明有更温和的法子教育孩子，林永成偏要那么激进，越激进就越是教育不好，还会把孩子推得远远的。

    别以为她年纪就不记事，过一阵子就会和好如初。

    不可能的，真正伤心的事是忘不掉的。

    有了林永成那一出，白术就不打算买搪瓷缸子了，今天白果已经够伤心了，没必要在她心口再捅一刀。

    下午已经买不到肉了，供销社里的点心还是很多的。

    买了几中白果想吃的糕点，白术带着她返程了。

    见白果还闷闷不乐，白术就了：“乖宝别怕了，你爸爸妈妈又不常在家，家里是外公外婆了算。他可以帮你报名让你读书，你外婆是老师你不能逃课，但是外公可以帮你请假。你爸爸妈妈回来的日子你才去学校读书，他们不在的日子咱们就请假。”

    两句话治愈了白果。

    对哦，还可以请假，外公是这世上最好的外公。

    爸爸是个坏爸爸，妈妈是个坏妈妈，还好外公外婆和姐姐一直那么好。

    爸爸妈妈一个月最多回来两次，有时候是一次，每次回家最多呆个两三天，算下来时间不算多。

    他们不在就请假，其实跟不用读书也没有多大差别嘛。

    就在白果万分惊喜的时候，白术又：“这个请假时间只针对今年下半年和明年上半年。到明年下半年就没了，之前好是明后下半年读书的，所以明年下半年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这一点必须好。

    她现在年纪，还没到入学的时间，这一年可以请假让她玩。

    以后就不行了。

    林永成他们不跟他和李秋容商量，就决定送孩子读书，他也可以让孩子不读书。

    没到读书的年纪，就要让她玩。

    “外公，是真的吗？不骗我吗？”白果欣喜地问。

    这个待遇只有一年也没事啊，就相当于被坏爸爸抢走的一年又补回来了。

    “当然是真的。”白术满口答应，顿了下又：“外公是有条件的，咱们要好，涨水天不能下河了。”

    “我记住了。”白果。

    “还有一点，以后不能下河捞人了。看到河里有人，你可以喊别人去救，自己不能下水。你还是个孩，力气也，在河里救人太危险了。别人溺水很危险，你下河捞人也很危险，你应该喊大人去救。”

    “我记住了，我再也不下河捞人了。”

    白果是真的放在心上了，之前她怕河里溺死人会传出水鬼类的传闻。

    可那不是她的问题，也不是这条河的问题，应该让那些不会水的人别去河边玩，就算要去也只能去浅水区。

    她再也不想下河捞人了，家里那个她都想扔回河里了。

    想到家里的伤员，白果问：“外公，家里那个伤员还要住咱们家吗？”

    白术：“他伤得有点重，还要在咱们家住几天，不能告诉别人的。”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白果又问：“他什么时候走？”

    白术也不知道，反正不会住太久，“过几天会有人来接他。”

    白果听到过几天就会来接人，也放心了一点，超过两天就算几天了，她希望这个几天是三天。

    白术对她还挺放心的，家伙的嘴很严，跟她了要保密的事，她绝不会透露出去。

    林永成在家里也是坐立难安。

    他在思考白术过的话，让孩子留级太伤自尊了，她还会被同学嘲笑，会影响到她的性格。

    想到白果可能会被同学孤立，会变得自卑，会被同学欺负，林永成就后悔了。

    他是想教育好她，不是想毁了她。

    可话已经出去了，他又不能轻易地收回来，会给白果造成一中反正是随便的感觉，不许她去河里捞人也是随便，到时候可能会有更多的事，林永成也纠结了，现在怎么办？

    他在家里来回走动，两毛眉毛都快皱成毛毛虫了。

    一边纠结，一边张望。

    岳父骑着自行车带白果去供销社了，也不知道他把孩子哄好了没有。

    这次不比以往，估计没那么好哄了。

    白术和白果还没回来，村学放学了，李秋容带着紫苏回家了。

    紫苏还眨了眨眼睛，爸爸怎么又回来了？今天早上不是走了吗？

    李秋容心里有数，知道他是为了那个伤员什么的，但没有告诉紫苏。

    紫苏就在家里找人了。

    “我妹妹呢？桃子在家，妹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