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还有三个大人,紫苏刚开始讲故事时，代入感不强，她还算平静。

    可着着,代入到自己身了，她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声音也变大了,还传出了哭声。

    几人大人也是刚躺下，还没有睡着。

    听到孩子在哭，几个大都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她们。

    结果听到紫苏在给妹妹讲故事，把自己讲哭了。

    她是有多爱妹妹呢？虽然只是个故事,她仍是希望故事里的妹妹好好的，就算被水冲走也能活下去，还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倒是故事里的姐姐眼睛看不见了。

    三个大人心里都酸酸的。

    她自己还是个孩，就开始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会教育妹妹了。

    屋里的两个孩还在哭,紫苏越哭越伤心，只是想想妹妹被水冲走了，她再也见不到妹妹了，就有点刹不住了。

    妹妹是她的宝贝，她不能没有妹妹，她要天天看到妹妹。

    白果的反应慢了半拍,也跟着姐姐哭，过了一会见姐姐越哭越凶，她伸拍了拍紫苏的背。

    两个人想的不是一回事,白果是知道自己不会被水冲走，在她看来，姐姐的眼睛比她被水冲走更严重一万倍！

    “姐姐别哭了，哭多了眼睛会看不见的。我不想姐姐看不见。”

    “呜呜呜呜我不想我妹妹被水冲走。”

    “我不会被水冲走的，真的，没有骗你。”白果又拍了拍紫苏，“你别哭了，哭多了眼睛就看不见了。”

    她是鱼，她怎么可能被水冲走？

    最多是捞不动人，看着别人被水冲走，她自己随时可以上岸，她绝不可能在水里出事。

    就算哪天她被水冲走了，她也能找回来的，但姐姐的眼睛看不见就好不了了。

    但紫苏不信啊，隔壁屋里的许伯伯那么大个人了，不还是被水冲走了吗？大人都会被水冲走，更何况妹妹一个孩。

    紫苏哭着：“妹妹，你不要去水里救人了。”

    白果：“我之前已经答应过你了，不会下水救人了。”

    紫苏又：“还有”

    “还有什么？你，我都答应你。”

    “不光是下水救人，其他的危险事情也不能做，危险的地方不能去。姐姐只有你一个宝贝，你要一直呆在姐姐身边。”

    “我都答应你，你别哭了”

    其实白果已经懂了，姐姐不知道她是咸鱼精，也不知道她不会被水冲走，所以担心得不得了。

    哪天她告诉姐姐她是条鱼，姐姐也绝不会信。

    紫苏还在哭，白果心里也有点内疚。

    “姐姐，你别哭了。我这辈子都是姐姐的宝贝，姐姐是我的大宝贝。我们都是宝贝。”

    “嗯，我们都是宝贝。”紫苏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哭声也弱了几分，但之前哭得太凶，也不是停就能停的，她还在抽泣着：“昨天爸爸打你，也是因为担心你。妹妹，我们原谅爸爸吧！”

    紫苏下午还在记仇，怪林永成打了她妹妹。

    现在知道原因了，她决定原谅爸爸了，他是为了妹妹好。

    可妹妹似乎不太懂，她是姐姐，妹妹不懂的姐姐就要教她。

    紫苏又：“我们误会爸爸了，爸爸不是坏人。”

    门外的林永成听着大闺女的话，其实大闺女经常话扎他的话，贴心的时候不多，他也总是调侃大闺女是件漏风的棉袄。

    这会儿，老父亲现场表演了一出猛男落泪，这孩子怎么能那么懂事呢？她自己也是个孩，只比妹妹大三岁而已，她会哄妹妹，会带妹妹玩，现在还会教育妹妹，也会理解爸爸的用心了，太懂事了吧？

    幸好是夜里，漆黑成一团，李秋容和白术都看不见他的眼泪。

    屋里的白果却：“不，不要原谅他。”

    “他打你是为了你好，他没有坏心的。”

    “打我是为我好，但他还是个坏爸爸。”

    “不是的。”紫苏急了，“爸爸不坏的，他也是怕你被水冲走，怕我们家没有宝贝了。”

    “不，他就是个坏爸爸。以前好的七岁再读书，现在他变了，他话不算数，他让我今年就读书。”

    “那”紫苏也陷入纠结中了。

    对哦，爸爸今天还在挑拨她们的关系，妹妹上学了就是大孩子了，就不是家里的宝贝了。

    紫苏也知道妹妹不想上学，听到背书她就犯困，从就是这样的，让她提前一年读书也太折磨人了。

    顿了下，紫苏问：“妹妹，再给爸爸一次会吧？”

    白果摇头，“他话不算数。”

    紫苏又：“爸爸可能是生气你下河救人的事，你去年下河救人，他也跟你过你是孩子，孩子不要下水救人，遇到这种事应该找大人。你也答应过呀，你昨天下河救人，你也是话不算数啊。”

    白果懵了。

    所以，又成了鱼鱼的错了吗？

    她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去年好像是听过很多回，爸爸妈妈和外公外婆都有。

    白果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紫苏又：“妹妹，是你先话不算数的，现在爸爸话不算数也不能太责怪他了。咱们再给他一次会吧，你话不算数，去跟外公外婆和爸爸道歉，以后当个话算数的孩子。不定爸爸就改变主意了，也变回以前那个话算数的爸爸了。”

    听了这番话，白果紧拧的眉心快能夹死苍蝇了。

    明明是爸爸话不算数，最后却变成鱼鱼道歉认错？

    “妹妹，你就答应吧。”紫苏用力地抱住了她，“再给爸爸一次会，让他当个守信用的好爸爸。”

    “那好吧。我明天去认错。”白果还是妥协了。

    “我妹妹就是最乖的宝贝。”

    紫苏凑过去亲了她一口，“已经很晚了，咱们快睡觉吧。”

    两个孩安静下来了，林永成用力地擦了把眼泪，才压低了脚步回到自己屋里。

    李秋容和白术也回屋去睡觉了，他们两人的眼睛也红红的。

    太心疼紫苏这孩子了，真的太懂事了。

    林永成跟许耀明住一间屋子，许耀明就算重伤在身，也依然警觉，隔壁屋里有孩在哭，他也跟着醒过来了。

    等林永成回屋，许耀明在黑暗中问：“两个侄女怎么了？在外面受人欺负了吗？”

    “不是。”林永成心里又酸又涩，但又忍不住那颗想炫耀的心，他声：“是紫苏在教育妹妹。”

    “她才多大？就会教育妹妹了？”

    “你不要看孩子，孩子最懂孩子的心了。大人的话她们可能听不进去，还会唤起她们的逆反心理，换成孩子就不一样了，她们沟通起来没有任何障碍，什么贴心话都能，教导的话也能听得进去。”

    林永成就将自己听到的，都讲给许耀明听。

    许耀明听完，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才九岁啊，那么懂事的吗？”

    “我一直都知道她懂事，但没想到她那么懂事。”

    “你们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他之前看到姐妹俩个感情好，就想在白家取经了，这会儿听紫苏那么懂事，心头更是一片火热。

    若不是离得太远，许耀明真想把自家孩子送到白家来改造，让他们一个个都变得跟紫苏一样懂事。

    林永成：“教育孩子是件长久的事情，三言两语不清楚。比起教，家长的言传身教更重要。”

    “没错，言传身教比教更管用。”许耀明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点他也认可，想起自家的几个孩子，他又：“我以前觉得孩子多是好事，在你家呆了一天，又觉得多生孩子不如教育好孩子。我家有五个，我平时忙得很，也没有太多时间陪他们，孩子又一个接一个的生。你嫂子能照顾好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也是想起来才会逮着他们教一通。”

    可是，偶尔的一顿教有用吗？

    没用的，正如林永成所，教育孩子是件长久的事情，教不如自己做给他们看。

    家里的孩子太多了，他媳妇又是随军的军嫂，家里没有老人搭把，每天照顾孩子们的吃住就把她的精力消耗完了，又哪来的精力去抓教育？

    如果少生几个，估计会很多。

    林永成：“你这几天多关注一下我岳父岳母吧，我家两个孩子是我岳父岳母照顾的，平时也是他们在教育。我和我媳妇没出多少力，我们也很少回来，也很少插教育孩子的事，都是两个老人的功劳。”

    岳父岳母把两个孩子照顾得很好，就是有一点，岳父好像有点溺爱白果。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在白果两岁的时候，白术为了让她多活动一下脚，都是让白果自己走去卫生所的，宁可多耗点时间，走一阵歇一阵，就算在路上坐一会也行，反正要自己走着去，不会抱她。

    现在白果长大了，白术还越来越宠她了，白果偷懒不肯走路，不管是要抱还是要背，他都不会拒绝。平时还要好声好气地哄着，隔几天又去一趟供销社，而且是一路背过去，又一路背回来。

    别在乡下了，就算在城里，也少见六岁还要背进背出的孩。

    在上林大队，绝对是唯一的一个。

    林永成心里惦记着事，第二天早早地起来了。

    他特地穿了件白衬衫，还把头发打理了一下，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许耀明睁开眼，就看到林永成在照镜子，“一大早就在臭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

    林永成又理了理头发，头也不回地：“你不懂。我闺女要来跟我道歉了，我要以最完美的形象去面对。”

    许耀明：“”

    他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呢，结果告诉他就这？

    林永成又拍了拍身上的衬衫，“你再睡会，等会醒了再吃早饭。”

    等了好一会，才等到紫苏起床，她要上学，平时都比白果起得早。

    昨晚哭得太久了，紫苏的眼睛还有点肿，见到林永成，她默默地低下了头，“爸爸早啊。”

    林永成面带微笑，“起来了就去洗漱吧，爸爸给你做早饭。”

    紫苏这才抬起头，她的表情有点古怪，穿个白衬衫去做早饭？

    想不通，现在的大人真难懂。

    在紫苏洗漱的时候，李秋容和白术也起来了，就剩下一个白果还没有出现。

    林永成心里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

    闺女等会要跟他道歉了，他昨晚想了很久，该不该收回提前一年读书的话，最后还是决定收回来。

    昨天白术带着白果去供销社买买买，林永成在家里也反思过了，两个孩子是外公外婆带，他和白芨平时不管她们，像读书这种大事，也不该自己做决定，要跟两个老人商量，也要尊重两个老人的意思。

    白术很反对今年送白果读书，李秋容也不赞同白果太早入学。

    在他们心里，白果去了学校也坐不住，更听不进去。

    不如等她大一点，再懂事一点。

    可懂事这个词在白果身上是有弹性的，她是弹性懂事。

    林永成都有点看不懂。

    白果早就醒了，可她有点不好意思出门。

    她昨晚答应了姐姐要去认错的，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又有点怂了。

    她蒙在被子里，一双腿在乱蹬。

    紫苏吃完早饭，还没有等到妹妹起床，她就回屋去找妹妹了。

    “妹妹，别蹬了，快起来。”

    “姐姐我不想起来。”

    “你乖啊，快起来，等会姐姐要去学校了。”

    白果又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爬起来了，她双在头上乱抓，把自己的头发抓得蓬乱。

    算了，还是早点去认错吧。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姐姐盯着她，想逃是不可能的。

    她怕自己逃了姐姐会哭，她现在最怕姐姐哭坏眼睛了，还是别让姐姐担心了。

    白果穿好衣服，就顶着一头乱毛出门了。

    三个大人都在堂屋里。

    白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扑到李秋容腿上，身子往下一塌，把脸藏在胳膊下。

    “外婆。”她软软地喊了一声。

    “乖宝起来了。”李秋容假装不知道她的来意。

    “外婆”

    “外婆在呢。”

    白果已经红了脸，她声：“外婆，我做错事了，我是来认错的，希望外婆能原谅我。”

    李秋容面带笑意地摸摸她的头，“做错什么事了？”

    白果：“外婆了涨水的时候不能去河边，我不听话，我去河边了。”

    “那你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以后呢，会不会改？”

    “会改，以后涨水天不去河边，也不会再下河捞人了。”

    白果决定痛改前非，再也不会下河救人了，至少在她长大之前不会了。

    李秋容笑着点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外婆原谅你了。”

    白果红着脸：“谢谢外婆原谅，我以后会乖的。”

    李秋容：“外婆相信你。”

    有了第一次，就不愁第二次和第三次了。

    白果第二个道歉对象是白术，有过一次经验，这次她的脸还是红红的，但她敢看人了，没有再把脸藏起来了。

    又得到了外公的原谅，最后她才慢慢地挪到林永成面前。

    林永成坐在椅子上，白果来到他面前，双扶在他膝盖上。

    “爸爸，你要原谅我吗？”

    “你是真的知道错了吗？真的想改吗？”

    “真的知道错了，也是真的想改。”

    “你要是话算数，爸爸就原谅你了。”

    取得原谅后，白果就问：“我话算数，爸爸也能话算数吗？”

    林永成：“那要看什么事了。”

    白果瞅了白术一眼，虽然外公了可以请假，可是请假跟不报名是两回事，能请假她也是学生，不报名就容易多了。

    她还是很在乎这件事。

    “之前好的等我七岁再上学，爸爸也要当个话算数的爸爸。”

    “你这件事啊？爸爸还要考虑一下。”

    “一下是多久？”

    “看你的表现啊。”

    白果嘴一扁，又不开心了，她背过身子就不看他了。

    直到现在白果都不觉得自己下河有什么不对，唯一做错的就是让家人担心了，他们会担心也是因为不了解她。

    她在水里比在岸上更有分寸，走在路上她可能会摔倒，在水里她是绝对安全。

    当然了，还有救人也是错的，家里人都不希望她救人，以后她又是一条冷漠的鱼了。

    林永成一只盖在她头上，慢悠悠地吐出一句：“爸爸要不要话算数，就看你话算不算数了。只要你话算数，爸爸也会话算数。只要你听话，咱们就明年秋天再上学。你要是不听话，你哪天犯错就哪天去学校读书。”

    白果的耳朵动了动，“真的吗？”

    林永成：“当然是真的。”

    “那好吧，我以后会当一条冷漠的鱼，希望你到做到。”

    “你能到做到，爸爸也会当个话算数的爸爸。”

    直到现在他都不是很懂，家伙一直认定自己是条鱼，他们也没有给她起个带鱼字的名，但她经常自称是鱼鱼。

    鱼就鱼吧，反正家里不养猫。

    白果跟林永成终于和解了，这天，她没有跟外公去卫生所，而是留在家里了。

    下午，许耀明精神多了。

    吃了药，就见房门开了一条缝，一颗脑袋在外面张望。

    “乖宝是来找伯伯的？进来吧。”

    白果对他还有点好奇，她就趴在床沿望着他。

    许耀明也在打量她，又一次在心里赞叹，这孩子太会长了，长得娇软可爱，看人的眼神也软软的，就是有一点担心，太无害了容易被人欺负了，像这种长得好的孩子要对面的恶意和嫉妒更多。

    默默地看了许久，白果就在问了：“许伯伯，你是我爸爸的朋友吗？”

    许耀明：“对呀，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你们认识多久了？”

    “很久很久。”

    “那是多久？”

    “比你和你姐姐认识他还要久。”

    白果惊讶地张大了嘴，“那么久呀，在我和姐姐出生前就认识了，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许耀明就忍不住笑了，这孩子脑瓜子转得挺快的嘛，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他品中的比她们认识林永成更久，就是在她们出生之前。

    “是呀，已经很久了。伯伯有自己的工作，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你没有见过伯伯。”

    “那为什么会在河里呢？”

    “因为伯伯遇到坏人了，外面的坏人太多了。你长大以后也要保护好自己，遇到坏人不能太软，太软了会被人欺负的。”

    “我记住了。”白果认真地点点头。

    昨天她还担心他是个坏人，现在知道他和爸爸认识很久了，白果就放心了。

    林永成嘴角抽搐，又一个被家伙的外表所迷惑的，想当初齐文致和陈康也被迷惑过，后来被她扎心了，才知道自己被她的外表所蒙蔽。

    不知道许耀明有没有会意识到。

    许耀明又：“伯伯听你爸爸了，是你发现伯伯在河里，你是伯伯的救命恩人。伯伯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然而，白果并不高兴，也不期待他的感谢。

    因为她下河救了他的事，他们一家人都不高兴，都在担心她。

    白果摇了摇头，“不用谢。”

    她的表情有点呆，许耀明觉得这孩子太淡定了，“一定要谢的，你不光是伯伯的救命恩人，还是很多叔叔和哥哥的救命恩人。等伯伯伤好了，一定要好好地感谢你。到时候给你寄好吃的，给你寄漂亮的裙子。”

    白果就不话了，呆呆地趴在那里。

    许耀明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太温软无害，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过两天等伯伯能下地了，伯伯教你一套拳法，你好好地练起来，以后走出去就不会被坏人欺负。”

    虽然白果很想当个武林高，可她丝毫不觉得心动，她静静地看了许耀明几秒钟，慢吞吞地吐出一句：“伯伯会拳法还被坏人欺负，还漂在河里，伯伯的拳法肯定不厉害。”

    这种不厉害的拳法就别教给鱼鱼了，鱼鱼不想学。

    许耀明的表情僵在脸上：“”

    林永成忍不住想偷笑，让你以貌取人，现在扎心了吧？

    他家大棉袄话都很会扎心，白果只是外表迷惑人，真实的她一点都不软，她都能欺负大她几岁的林同，她能是个温软无害的吗？再了，他自己也会拳法啊，也轮不到许耀明来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