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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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俞家的可能已经因为简任的事被堵住。

    甚至简家没出手压他们,都已经在时弈的意料之外了。

    青年也听过这事,便不再提了,转而道:“那不然就先和李家合作?”

    “他们想搞这个也挺久了,真做出来肯定赚钱,到时候最差也赚够了,大不了提前出国走人,他们斗还得斗上几年呢。”

    时弈垂眼。

    车外灯影闪过,落在他的脸上,本应是张扬的暖色,却将他挺括的眉骨投下了深深的阴影。

    “李家要做私有化经营。”

    时弈低声道。

    私有意味着能赚钱。

    也意味着一切只能靠钱。

    “这件事我们不可能合作。”

    “你不想?”青年有些好奇,“我听我爸,这块的利益特别大,好多人上赶着想找李家。”

    如若真能如李家的盘算,那日后唾手可得的便是滔天富贵。

    哪怕只是从指缝里漏出来一点,也够旁人几辈子荣华无忧了。

    “但凡去大病重病科待上几天,看看那里的人是怎么为已经报销过大半的费用努力的,就不可能同意这种事。”

    他们是在拿人命赚钱。

    时弈微微阖眸,高挺的鼻骨轮廓冷而凌厉。

    “道不同,不相为谋。”

    青年愣了愣,侧头看人。

    明灭光影下,时弈面容一如往常冷硬。

    青年原本一直以为,自己这位好友生来就是最好的商人。

    却没想到他会出这种话。

    青年失笑:“李家肯定想不到,你拒绝他们的合作是因为这个。”

    但笑完之后,他却也知道这背后的凶险。

    “叔叔和阿姨怎么算?你有把握吗?”

    虽比不上首都,但时家毕竟也是海城的首富。李家现在对外,俨然已经把时家划分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倘若真的被贴上标签,就不好摘下了。

    时弈淡淡道:“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够了,他们都会被撇出去。”

    这话得淡然,却惊得青年差点滑了手中的方向盘,他努力克制抓稳,却还是按了声急促的喇叭。

    “嘟!”

    青年惊愕地转头看他。

    “你想自己干?”

    时弈没再解释,只:“看路。”

    他看得出好友的担心,但时弈主意已定,今天这些其实已经是多了。

    他也无意让好友多虑。

    “好了,不用多想。”时弈道,“你不就是不想掺和这些才跑去做医生么。”

    抵达金茂商厦时,时弈下车,看见开车的青年还在欲言又止。

    但时弈没有多:“改天请你喝茶。”

    完,他便同黑西装一起上了楼。

    顶楼酒厅。

    三百六十度的高层海景餐厅优雅华美,此刻正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酒会是时家举办的,邀请的基本都是商业伙伴,时弈虽然晚来了一步,但也收获了不少热情的欢迎与惊叹。

    今晚有时令和时夫人在,时弈并不是主角,他只简单和几个合作方了个招呼。

    不过以时弈的身份,也不太可能多么低调,没多久,就接连有人来问好。

    酒会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宾客们聊得酣畅了,也有人自来的熟稔起来。

    “听大少最近接待了不少燕城来的客人。”

    有人笑着问。

    “是李家看中了大少的拾全,想和时家合作吧?”

    那人一副艳羡的口吻。

    “真让人羡慕啊,时家以后就不只在海城,连在首都都能有一席之地了!”

    旁人听见,也纷纷投来感慨惊叹的目光。

    偏偏被瞩目的那人,却未表现出什么喜色。

    相反,时弈的语气比所有人的预想都要冰冷。

    “拾全是我的公司,和时家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这一角的宴会厅都静了一瞬。

    而时弈毫无所觉,冷淡道。

    “时美才是时家的公司,有我的一半。”

    他冷冷看着挑起话题的那人。

    “帐要分开算。”

    那人被看得冷汗直流,连连点头。

    “是是,是,一家人也要明算账嘛。”

    时弈这才收回那颇有压迫性的视线。

    简短同几人问候过之后,他便离开去了侧厅。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

    时大少还真是……计算分明啊。

    侧厅包厢里还有几位客人,时弈一一敬过酒,喝到最后一杯时,他才遇上赶过来的时夫人。

    时夫人和客人们了个招呼,将大儿子先带了出来。

    两人到了一旁的休息室,时弈倒了杯清茶漱口,听见时妈妈问。

    “今晚还好吗?”

    时弈没什么表情:“老样子,喝完还要续摊,送去醉仙阁了。”

    时夫人摇头:“我是问你。”

    时弈抬眼:“我?”

    他看了眼妈妈的表情,便也猜出了大概。

    “您听见刚刚的话了?”

    时夫人端起茶壶,被人续了杯水。

    片刻后,她才叹了口气,道。

    “弈,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们是分不开的,这种事也不该全由你来费心。”

    她轻轻覆上了儿子的手臂,抬眼望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头、开始为她遮风避雨的大儿子。

    “柠现在的情况好多了,我们也给他留够了资源,我和你爸都想过,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去个陌生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

    时妈妈轻声。

    “这已经很好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她太温柔,把家破财亡,背井离乡也得只像是一桩寻常事。

    时弈皱眉:“妈。”

    时妈妈拍拍他:“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还有我和爸爸在呢。”

    时弈低低吸了口气:“我知道。”

    “之前也聊过,你爸这次出差,还和澳岛的人谈了新合作,”时妈妈道,“未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一听见澳岛,时弈便难以抑制地眉心一跳。

    他忍不住想起了清早的事。

    时弈放缓了语速,字字清晰:“澳岛柏家?”

    时夫人点头。

    “……”

    对与柏家合作的事,时弈一直持保留意见,他也没有在这和妈妈多争辩。

    他看了一眼腕表,道。

    “柠回去了么?”

    “到了,”时夫人笑着,“他要在家过周末呢。”

    时弈道:“那我先回去了,您有事再电话给我。”

    “好,你也快去休息吧。”时妈妈。

    “路上心。”

    路上有些堵车,时弈到家时,已经是九点一刻。

    家里亮着灯,阿姨还没走,见时弈回来,她便把温好的醒酒汤端了出来。

    “这是少爷专门叮嘱我煮的,大少回来可能会喝。”

    时弈接过碗,问:“他人呢?”

    “在书房,”阿姨笑呵呵地,“家教老师过来啦,他还在问问题。”

    时弈点头,正要问另一个人,却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他抬眼,正好看到柏夜息拾级而下。

    独自一人,没有和时清柠一起。

    时弈慢慢地将醒酒汤的瓷碗放下了。

    他淡淡对阿姨道:“您先回去吧。”

    等阿姨和黑西装都离开客厅后,时弈才转身,走到了一层的书房。

    这里是时弈偶尔会工作的地方,摆了一些他的用品和书籍,房间的装潢也随了主人的性格,简约又冷淡。

    而且这儿隔音很好。

    柏夜息落后一步走进来,像是也很清楚,随手便关好了门。

    他仍是平日里一贯的淡漠神色,而时弈也早已从清的怒火中烧里冷静了下来。

    一时间,屋内明明有两个人在,却比之前无人时更显得冷寂了几分。

    直到时弈疏离地开口。

    “请。”

    隔着书桌,两把座椅相对而立。

    时弈开口,先提的便是公事。

    “多谢柏家抬爱。”

    饶是时弈并不热切和柏家的合作,但他也清楚。

    如果不是多一条出路,时家的处境会远比现在更艰难。

    时弈不咸不淡道:“辛苦柏二少千里迢迢跑来海城,和舍弟一起读书。”

    之前时清柠要和柏夜息在校外同住,时弈就强烈反对过。

    怎么能留这种来路不明的人。

    当时是时夫人劝住了他,告诉了他柏夜息的身份。

    虽然这完全没有消时弈任何的疑虑。

    但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权只当是借宿来一位贵客。

    可是哪有睡到主人床上去的客人?

    时弈望着面前沉默的男生,字字低冷清晰:“不过生意的事,没必要拿感情来谈。”

    柏夜息抬眼,一双异绿眼眸在夜幕中蕴着冷色。

    他开口却没什么冷意,反而像是顺着时弈的话。

    “这是两回事。”

    时弈皱眉,他并不觉得两人得是同一个意思。

    之前太忙,时弈未能分心看顾弟弟的事。

    直到今早撞见。

    他觉得这次很有必要把事情谈清楚。

    “柏先生,我母亲,你会帮忙是因为曾经被舍弟救过。”

    “且不以你的身份,如何会被一个体弱孩子救助。”

    时弈盯着对方,缓缓道。

    “倘若真有此事,也大可不必如此费心来还。”

    柏夜息的视线落在了书桌上的一张合影,那是张家庭合照,照片里时清柠年纪还,被时夫人抱着,在甜甜地笑。

    柏夜息无声地柔和了视线。

    他听着自己的心跳,低声道:“我还没有还清。”

    时弈下颌微绷。

    片刻后,他才道:“柠一直心善,他自体弱,很少出门,但少有几次出门,也的确帮过人。”

    “他救过被追的孩,被驱逐的乞丐,甚至会将人领回家来。”

    所以柏夜息不用以为自己多么特别。

    如果他所那个时家人都不曾记得的“救助”的确存在,那也不是他单独被优待。

    时清柠对街边只会流口水的傻狗都会多看一眼。

    “被他领回家的人,之前就有两个,或许更多。”时弈淡淡道。

    就像现在的柏夜息一样。

    而救助并不一定会有好结果。

    “第一个人偷了保姆买菜用的现金,被赶了过去。”

    “第二个人偷了家里的首饰,被送进了派出所——”

    时弈着,忽然听见一个平静的声音。

    “不是首饰。”

    时弈皱眉:“什么?”

    时弈原意是想警示,他们并不想第三次引狼入室。

    他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听见柏夜息——

    “不是首饰,是纪念币。”

    时弈瞳孔骤然缩紧,心跳轰声炸响。

    他听懂了,却根本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你什么?”

    柏夜息的神色依旧很平静。

    他的视线终于从那张时清柠的照片上挪开来,声线沉而平稳。

    柏夜息很早就清楚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人以为纪念币是纯金的,更值钱,就丢下了首饰。”

    然后顺利地被赶了出去。

    那两人本性如此,遇到一点诱惑就会原形毕现。

    不过柏夜息也知道自己的错。

    到底他还是坏透了,卑劣至极。

    重活一世,柏夜息那样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要扰对方,他克制、冷静、远离,甚至靠抽血来维持。

    可柏夜息还是做不到,无法容忍其他人会被救下、会留在时清柠身旁。

    只是想一想,他都要嫉妒得发狂。

    他自己遇见过天使。

    就想让天使只写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