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秦晋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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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室内,此刻已聚集了丞相王勐,太子苻宏,太尉梁平老、吕婆楼,尚书强汪,还有权翼,朱彤,武将邓羌、张蚝等人。

    “皇兄。”

    苻坚招手示意他上前来,萱城走过去,落了座。

    “皇弟,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桓温死了。”

    萱城点头。

    王勐道,“晋朝今年是怎么了,上个月简文皇帝才薨了,这个月桓温就死了,看来这桓温真是和司马氏纠葛不清啊。”

    萱城心一杵,简文皇帝司马昱上个月薨了,怪不得荀太后的葬礼晋朝人毫不知晓,除了秦国没有送出国书之后,原来晋朝人也在国丧期间啊。

    苻宏脸色暗沉,道,“父皇,儿臣担忧的是去年我们刚与晋朝签订了十年友好盟约,如今才过了一年,桓温便死了,不知晋朝人如今可还遵守着盟约,晋朝下一任执政现在还不知是何人,不知他对我大秦政策如何?”

    梁平老道,“陛下,我已经探得消息,上个月简文皇帝临走之际,从东山召回了谢安,据我推测,桓氏之后,很有可能是陈郡谢氏执政。”

    王勐道,“谢安表面醉心于山林桃花之间,无心朝政,可若是真的出山了,怕是定有一番作为。”

    萱城插话道,“王庾桓谢,晋朝四大家族轮流执政,终于轮到谢氏出山了。”

    萱城知晓东晋历史上的四大家族,自从王与马共天下开始,便一直是司马氏被四大门阀世族操纵,是共天下一点也不为过,甚至在各项实际政策上,四大世族占据了绝对话语权。

    苻坚脸色看起来倒没那么紧张,他看了萱城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的后无会期怕是实现不了了,我们不得不与谢安见面了。”

    “皇兄,谢安上台,我们迟早得与他一见,两国之盟不可弃。”

    众人都点头认同。

    如今,秦国降服了北方诸大国,成为了与晋朝隔江对峙的大国,天有一日,其余为星辰,但大国对峙,若是开战,势必伤亡的是百姓,所以人人都求和平。

    苻坚沉思了一会儿,道,“景略,你给谢安写一封信吧,邀请他来长安,若是谢安真的来长安了,那这盟约不结也成。”

    王勐道,“好,我这便给谢安写信。”

    这个时候,南岸轻轻走过来贴着苻坚耳根不知低声了些什么,只见他脸色忽变,眉头紧锁,示意南岸退下,似乎心神不宁。

    萱城正要细问,却只见苻坚起身,沉道,“诸位,你们先议。”话毕,就急匆匆的走出了宣室。

    王勐声道,“阳平公,看来你我还需努力啊。”

    萱城一下子明白了他话中深意。

    他朝着外面望了望,什么都看不见,重重宫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一片模煳,他的视野里只有砖瓦红墙。

    苻宏这一次对萱城态度友好,脸色都柔和了很多。

    “皇叔,母后那个人的事你们会处理好是吗?祖母的仇一定得报,你可不要偏袒了谁。”

    萱城望着他那坚定的目光,他的眸子里很干净,虽然有些桀骜不驯,可那是少年英才,他是一个单纯又孝顺的孩子,所以在他的世界里,谁害死了自己的亲人一定得偿命。

    可这命该怎么偿?

    听着众人在耳边纷纷议事的声音,萱城却一下子没了继续下去的勇气,他缓缓起身,道了声抱歉,便逃离了这片政治之地。

    他站在甘泉宫的外面,想踏进去,可站了半个时辰,他也没敢迈进脚步。

    紫宫的帷帐隐隐约约抖动了些时候,投射在宫墙上的身影昏昏蒙蒙,他在想,他想象这一切。

    苻坚该怎么去宠幸慕容冲,又或许怎样去安慰慕容冲。

    可这都是错的吧,明明是慕容冲激怒荀太后,气死了他们的亲娘,为何苻坚反而要去安慰这个刽子手了呢?

    明月过来禀报慕容韡已无大碍,已经回了新兴侯府,萱城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一刻,慕容冲的手上又少了一条人命。

    他绝望的望了紫宫一眼,最终离开了。

    他没有回府,而是去了新兴侯府,慕容韡诧异又胆怯的目光,萱城却解释,“你不用怕我,我知道,以往是我过分苛责,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慕容韡楞了一下,道,“阳平公请。”

    萱城道,“虽然你不愿意相信,可我却无法再隐瞒,伤害你的人是慕容冲,害死清河的人亦是冲儿。”

    慕容韡大惊失色,他本就活的心惊胆战的,没有一日不心痛如刀割,如今听到这么一个消息,竟然一下子被吓哭了,他的眼睛里真的挤出了泪水,不知是心痛还是自嘲,他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作孽,作孽啊,冲儿。为何,都是我的错。”他痛恨自己,他不停的捶着自己,萱城抓住他的手,“你现在悔恨还有什么用,好好做一个安乐的人吧。”

    他忽然跪在地上,“阳平公,求求你,救救冲儿吧,他不能再错下去了。”他又去磕头,萱城赶紧扶住他的身体,“且住,新兴侯,你起来吧,不必再这般跪我了,慕容冲的事皇兄已经决定了。”

    “啊,陛下,他。”慕容韡急道,“阳平公,我知道你心善,你一定要救救冲儿,哪怕是让他做个官吏也好,他不能再在这里了。”

    萱城道,“你这么急干什么,皇兄要放了冲儿。”

    慕容韡一楞,“您的是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是我跟皇兄请来的,你放心,你们慕容家的那些人那些事我一点都看不起,慕容冲走了,你最好不要什么主意。”

    慕容韡刚起身又去跪拜,“多谢阳平公,请阳平公放心,此生我愿老死在长安城,永生永世不与陛下作对。”

    萱城道,“你能起誓,我却不相信你的誓言。”

    过了五日,晋朝来了国书,信中了晋朝皇帝薨,晋朝大司马桓温病逝的消息,还晋朝和秦国如今结盟,晋朝大司马逝世秦国理当派人前往建康吊丧。

    信中之意再明确不过,晋朝愿意继续与秦和平相处。

    这信是谢安写的,萱城认识谢安的字。

    “派丞相去吧。”萱城提议。

    苻坚却颦眉,“这。”

    “怎么了?”

    “景略他病了。”

    “丞相病了?”萱城一时怔住,他怎么从来没听到什么消息。

    “方才南岸丞相派人来告假了,朕让御医去瞧瞧。”苻坚的目光里竟然有了几分的慌乱意味。

    不知为何,萱城的心底这一次也慌了,似乎从来没这么乱过。

    自从荀太后死后,秦国今年的事情还真不少。

    “何不诏王嘉来问问?”

    苻坚道,“不必了,王嘉早已离开了长安。”

    萱城惊道,“王嘉走了?为何?”

    苻坚沉沉道,“王嘉他会回来的,今年他不适合留在这宫中,血气太重,他见不得血腥,他要在老君山把拾遗记编纂完。”

    萱城气道,“他这的是什么?有事了他就逃开?他见不得血腥,那苻洛的事他怎么就正大光明的出手了,皇兄,你不要欺瞒我,是不是他跟你了秦国今年的运势。”

    苻坚点头。

    “王嘉他夜观天象,发现有恒星极明亮,拖出了十几丈长尾,跨过了春夜秋空,久久不灭。”

    “他可明?”

    苻坚沉默不语,萱城已然心知肚明,王嘉一定是预知到了什么,所以他用离开换来苻坚的清醒,苻坚一定会对某些人事有所变动,不再固执己见。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萱城破,“晋朝的事让太子去吧,晋朝毕竟是正统,虽然偏安一隅,可三千士族皆在建康,我们不能失了礼仪,桓温有功于司马氏朝廷,虽与我们为过敌,可终究把手言欢,太子代表我们苻氏正统,出使晋朝最好不过。”

    “就这样吧,朕也正有此意。”

    离开宫中,萱城去丞相府探望了王勐,真如苻坚的那样,王勐是突然病倒的,病情似乎不简单,御医去了几个,都叹息而归。

    王勐的气色很不好,满脸沧桑,萱城实在想不到,这三五日之隔,明明那日都还在一起议政,怎么突然间就病倒了呢?

    萱城扶着王勐来到院子里,三月末了,春色明媚,鸟语花香。

    可人却没有生气。

    王勐依靠在楠椅上,手指了指前方,“你瞧,春来了。”他咳了几声,“我却看不到了。”

    萱城劝道,“丞相千万别这么,上天庇佑,您很快便好了,这大秦还得靠你操持着。”

    王勐吃力的摆摆手,摇头,“你就别再哄我了,我自己的病我知晓,没几日了。”

    “丞相,为何您要瞒着?您明知皇兄他离不开你,生了病就要看御医,就要休息,你还这样。”

    萱城在王勐面前,始终是有些自卑的,他崇敬王勐身上的儒家气质,似乎他从来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什么事他都能掌控,他永远一副不辞辛劳,在他的脸色上从来没有忧愁,无论何时他的脸上都挂着笑,那种笑,让人很安心。

    “唯一放心不下的事就是慕容冲,陛下他看似做了决定,可我知道,他的心里有多么的不情愿,他不想放手,盼了那么多年才盼来的东西,他那么的渴求盛世,怎么会放手,哎。”

    萱城听他的话,似乎他知晓苻坚与慕容冲的前事。

    “丞相,您的是、、皇兄他对慕容冲、、”

    王勐一副疑惑的表情,“难道阳平公您不还知晓?”

    萱城心如玄空,脸色失神。

    “罢了,这事圣上若是不,你怕是永远不会知道了,圣上他不愿意告诉你,你不必再强求了。”

    萱城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一把抓住王勐的手臂,“丞相,您告诉我,那次在洛阳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勐不曾料到他会这么一副模样,怔怔的盯着他的炽热的目光,可终究是叹息了一声,“罢了,罢了,阳平公,不必再求了。”

    王勐又咳了一阵,似乎身体真的拖不下去了,萱城又搀扶着他回了卧房,命御医给瞧了瞧,王勐平静了一会,,“阳平公,我无碍,你先回去吧,慕容冲的事还等着你处理,不要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王勐的约定便是他和萱城之间达成的共识,慕容冲决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