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情深深雨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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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苻坚在灞桥为萱城送别。

    孤影成双。

    姚苌自动退到后面的树林里。

    清明节后时分,天空微微飘起了毛毛细雨。

    鸿毛一般,苻坚托起手,不一会儿手心便凝聚了一股晶莹的水珠,水珠下面,手心的纹路清晰可见。

    萱城望着他,他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顿时,热流刷的一下击了过来。

    苻坚的体温每次都令他震然不已。

    尽管在这四月份鹅毛细雨的灞桥上,他手心传出来的温度还是烫了一下萱城的心。

    他身着一件灰色的素长袍,长袍尾摆很长,逶迤在地,身为帝王,这一次他没有行礼束发,也许是习惯了自己的弟弟为他梳头束发吧。

    萱城嘴角溢出了一一丝浅笑,淡然问道,“苻坚,你会想我吗?”

    苻坚没有立刻回应。

    萱城稍稍有那么一刻的失落,叹了一口气,嗔道,“哎,某人啊,还是我的亲哥哥,离开这么久,都不知道想我。”

    “文玉哥哥,你,怎么惩罚这个人呢?”

    这个时候,苻坚的眼睛闪了一下。

    可脸色还是紧紧的绷着,他手心的水珠趁机熘走了,于是他的手便能抚摸萱城了。

    先是头发,再是脸颊,接着,从脖颈处往下,滑过手臂,一一走过后背,最后落在了腰间。

    那双温热的手掌稳稳的落在腰上的时候,萱城的肌肤颤抖了起来。

    萱城是南方人,腰很细,巧合的是,这具身体也是一个细腰体长之人。

    所以,苻坚的一双手都落在他的腰上,这样就形成了禁锢着的怀抱。

    这么亲密的感受着彼此的唿吸声,萱城唿吸变的有些压抑,然而,比他更沉重的却是对方,他一下一下沉重厚实唿吸和心跳逼的萱城逃无可逃,那颗心像是唿之欲出的,那么的想要与对方贴合。

    同样,萱城的这具身体似乎也渐渐的不受控制了。

    “弟弟。”粗重的热气喷洒在耳边,烫的萱城重重一抖。

    “回来,…回来,我、、、”

    越来越频繁的跳跃,像是有千万斤重石压了过来一样,萱城透不气了,下一刻就要窒息。

    渐渐逼近的热气,还有腰间那慢慢滑动的手……

    “啊。”萱城忽地大喊一声,奋力推开了身上之人。

    “姚苌,走。”

    他扬声大唿一声。

    姚苌从身后的林间冲了起来,这个时候,萱城的身影却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马上的那个黑点终于慢慢的消散,直至最后,化成了一片空无。

    “陛下,珍重,告辞。”

    ………

    鹅毛细雨终于化成了倾盆大雨。

    灞桥下的河流终于敞开胸怀了一次,河水冲了进来,一股一股的向东而去。

    桥头,一人独立。

    远望。

    那个背影,再也看不见了。

    然而,苻坚的身姿却在雨中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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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

    一声凉凉的笑。

    无尽蔓延。

    也许,慕容冲的都是对的,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昏昏沉沉的哑巴,他看的比谁都清楚,只是他不话,可一旦了,那就是惊天之言。

    荀氏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不,确切的,是两个好儿子。

    苻坚,他是太过于变态。

    变态的宛若妇人。

    却心怀天下。

    甘泉宫,明光殿,帝王寝宫。

    夜来了。

    四月份的长安,空气中微微泛着一丝的凉意,风吹起来的时候,凉意就愈发的深刻了。

    窗棂前,一人依窗而立,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远方,那里,漆黑的一片,尽管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点点光明。

    他散着长发,目光沉沉,一手扶在窗棂上,五指纤长,可苍白无力,指节消瘦,甚至有点恐怖的,仿佛是苍鹰的爪子一般,一动不动的贴在木窗上,好似一个心事重重的忧心人。

    南岸轻轻推开宫门,他慢慢的走向窗户前,却又停在那人背后的几步开外,像是不忍心扰似的,可终究还是轻轻的开口了,“陛下,您歇了吧,都过了子时了。”

    苻坚没有转过身来,更没有回应,他的眸子深沉如海,里面充满了如水温情。

    “若是那时、、我真的没有放手、、”

    “若是那时,我放手了、、”

    “若是那时,我不带他去邺城、、”

    他似乎在低声喃喃,谁都听不懂他了些什么,怕都是些胡言乱语吧。

    “父王,、、娘、、为什么他不愿意、、”

    “时候,他明明那么喜欢我的、、”

    果然,他又在胡言乱语。

    “那件事、、到底是错了么?、、”

    南岸,“陛下,快歇了吧,明日还有要事要朝议呢,阳平公此刻怕是已经抵达扶风了吧,您就别在这里等着了。”

    南岸的对极了,无论苻坚在这夜里等多久,他的弟弟都不会来了,永远不会来。

    南岸上前去,又提了提声音劝了句。

    苻坚这才缓缓回眸,“哦,是你呀、、”

    南岸这才发现,他深沉如水的眸子里竟然闪烁着亮晶晶的东西,一时心酸不已。

    南岸和明月跟在苻坚身边多少年了,从他们还在临渭的时候就侍候在王府里了,入了长安跟着苻坚进了宫,苻坚有什么事是南岸知晓不了的,即便是一丝一毫的微弱变化他能察觉。

    唯独洛阳的那一次。

    阳平公,他再也不是以往那个人了。

    苻坚嘴角溢出了一丝苦情的笑意,看的人难受极了。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对吧?”

    “陛下您做事总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道理,…是呀,”苻坚自己都不信这两个字,那丝苦笑就变得更加的讽刺了,“朕只是、、等不了,他、、”

    最终,南岸听着苻坚一人又在那里自言自语,有些他能理解,有些他是无法理解的。

    比如,明明苻坚不想放开那个人,可为何不能跟着前去,以往他们可是一同巡游南北的,离开长安并不是什么难事。

    黑夜愈发的笼罩的这片北国之地了。

    南岸并不是所有事都能猜对。

    萱城南下蜀地并没有走扶风。

    这一点姚苌也是有一分的疑惑。

    出了灞桥往西而行,会有一条古道通往扶风,而从扶风南下陇南,再进入川蜀都是上上之选。

    “不走扶风?阳平公,属下并不能认同你的观点,扶风通往益州的道路都是官道,相比起直下梁州,这可是一条安全之道,而想要过秦岭,走梁州,剑门关,绵阳抵达益州,却是险道。”

    “险则险亦,却是捷径,不是么?”

    萱城反驳,“我们出蓝田,经由周至、户县,穿越秦岭山脉,到达梁州,再从梁州南下经由剑门关、绵阳、绵竹,这样行程会大大缩短,若是走扶风经陇南南下,那少也得七八个时日,如此一来,行程拉长,并不是上上之选。”

    “话虽如此,可秦岭险峻,没有官道,只有零零散散的山路道,阳平公,你总是让我意外啊。”前一句还是正儿八经,后半句却开起了玩笑。

    萱城给他一记白眼,“若是怕苦,就请回长安吧。”

    “别。”姚苌投降,“我认输,我跟着你,不好吗?你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听你的,我们就走险路,反正我是当地人,我怕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萱城这才认认真真的审视了面前人,端详了许久,他恍然大悟。

    为何苻坚要派姚苌。

    羌族分为陇南羌族和西蜀羌族,姚苌祖籍陇南,跟苻坚也算是同地人,可苻氏占领北方之际,羌族姚氏盘踞的大部分地盘正是川蜀、秦岭地区。

    姚氏跟苻氏的几次交战都以失败而告终,羌族的地盘越来越,只有一部族流落在蜀地西部的西羌族人,最后投降苻氏。

    姚苌笑笑,而后却忧心忡忡道,“阳平公,你真的是失忆了吗?我看你可一点都不了解我呀,唉,我刚过来那会,你可是很看重我的喔,如今你对人家不闻不理,冷冷淡淡,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了,你不会抛弃我了吧。”

    萱城道,“再乱,立刻回去。”

    姚苌立马捂嘴不言。

    当夜,他们经过了户县,抵达秦岭山脉脚下,借宿在山下的一处农户家里。

    秦岭关隘守军的影子若隐若现,萱城抬眼望向那里,心里平静不下来。

    他想,想苻坚,想的心疼。

    想后事,想的失眠。

    抵达益州之后,该怎样与张育谈判。

    若是和谈不成,那免不了的一场战事如何开头,如何收尾。

    姚苌睡的很安详,萱城盯着他的眉眼,脑子里面一团混乱,真如他的那样,对姚苌的过往已经尽数忘却了么?

    可他忘不了,忘不了姚苌的后事。

    他与苻坚之间的恩怨,他与前秦的恩恩怨怨。

    姚苌忽然睁开了眼,萱城一惊。

    “阳平公,您还没睡?”

    萱城平了一下,道,“睡不着。”

    萱城的确是睡不着,条件太艰苦,二人共处一室,他无法面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而入眠。

    “不管明天怎么样,今天总会过去的,您无法入睡,今天是怎么也翻不过去的,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您对吗?”

    萱城吃惊的望着他,过了一刻才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个哲人。”

    姚苌声笑道,“阳平公夸赞人也是别有一番乐趣啊。”

    萱城立即给他白眼。

    “您真不睡?”

    萱城不答话,目光中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好,既然如此,我出去,您好好安歇吧。”

    罢,姚苌真的要走出去。

    萱城拦住他,“回来。”

    “阳平公,我高贵的阳平公殿下,您是一国之王公,何其尊贵,跟我共处一室自然拘谨,您安歇吧,我出去待着。”

    萱城终于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人,越发有趣了。”

    见他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姚苌立马不正经起来了,“唉,被您嫌弃了,好伤心啊。”

    萱城黑脸,“睡觉。”

    这下,两个人共处一室也能安稳的入睡了。

    要不然还能怎样,早睡早起,这是延续几千年的生理定律,即便此刻已经不早了,可总比一夜无眠次日昏昏沉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