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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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苏芳很听话,赶紧去牵了一匹上好的马匹,萱城上马,对他伸手,连苏芳微微一楞,但对上萱城那双真诚的目光时便不再退缩了,主仆二人共乘一匹马,从绵阳直下成都,不出三五个时辰,萱城已追上秦军主力,邓羌和杨安见到他皆是一怔,二人与他并行,疑惑道,“阳平公不留守绵阳?”

    “绵阳府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此次大军尽数南下,本公自然跟随阵前,要不然日后你们定在背后议论,虽然如今我以文领军,你们表面无动于衷,可始终难以服众。”

    “阳平公,末将不会那么想。”邓羌。

    萱城轻笑,开起玩笑来,“镇军将军,有你一日,我便可高枕无忧,做我这百无一用的书生喽。”

    “阳平公抬爱了。”

    “哈哈哈。”

    欢笑声夹杂在哒哒马蹄声的行军中让这一趟军旅变得格外动情起来,绵阳府南下成都的沿途风景美不胜收,鸟语花香,草长莺飞,一片绿草如茵,天空蔚蓝如海,耕作的人们弯腰在水田中插秧,偶尔还传来一曲一曲的西南调,仿佛天籁一般动听极了。

    “此次一定是个胜仗。”杨安。

    “但愿如此。”

    当日傍晚,大军行至集凤镇,邓羌命大军原地驻扎歇息片刻,从集凤镇至成都不过四十多里行程,这个时候,连成衣从前方传过话来,是有要事禀报。

    “何事,快。”

    传话的士兵禀道,“连太守,晋朝益州刺史似乎与张育联合起来了。”

    “似乎,到底是联合还是没有?连太守就是这么办事的么?”邓羌大怒。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大都督。”声音极为紧促。

    待到人影近了,萱城定睛一看,原是姚苌,姚苌见到他在军中也是一愣,随即却是一乐,“阳平公,您来了。”

    “何事这般匆忙,快快来,看我作甚?”

    姚苌这才抱拳,朗声禀道,“阳平公,大都督,据我方探子汇报,晋朝益州刺史竺瑶、威远将军桓石虔已经率军三万援助张育。”

    萱城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日我方大军刚至绵阳。其实前日在我们从成都撤退之际,阳平公您命我前去侦查,那时候竺瑶已经有所行动了。”

    “援军三万,这么看来,正如慕容永所言,桓玄早就准备好了,如若不然为何在蜀地藏兵三万,晋朝朝堂不会拿出三万兵力助他,看来他早就在等这么一日了。”

    姚苌气的咬牙,“这个桓玄,真是好手段,好一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非此次我们的援军提前赶到,那后果不堪设想。”

    邓羌道,“阳平公,时不待我,我们不可再做耽搁,即刻启程,赶在今日亥时抵达成都,对我们极为有利。”

    萱城点头,“大都督言之有理,出发吧。”

    “姚苌,本公命你率领前锋一万先行出发,须探得敌军详情,成都城中不会驻军六万,竺瑶和桓石虔的三万晋军此时一定不在成都。”

    “属下领命,请阳平公放心,我定与这三万晋军碰上面。”

    “万事心。”末了,萱城嘱咐道,姚苌一怔,随即却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亮齿笑了。

    不知为何,萱城心里隐隐约约起了涟漪,姚苌就像一个不会生气不会动怒的向阳花一样,他总是一脸笑容时不时的不正经又没大没的捉弄自己,可这一次让他独自领兵前去交战,萱城没来由的就紧张了,不该的,他不该对姚苌这种人起同情心的。

    大军从集凤镇重新出发,邓羌命大军加快行程,走出集凤镇,便进入了蜀郡的领土范围内,经过清泉镇,自东面进入成都,萱城猜想张育一定加强了成都的防守,若是攻城必然是一场苦战。

    太阳渐渐落下,天边升起了一道一道橘黄色的彩霞,斑斑驳驳的云朵挂在彩霞上,将大地渡上了一层金橘色,远处的山峦忽隐忽现,山峦夹击之中一道波光闪闪的河川引入视线,彩光倒映出一个连着一个的黑影来,人影微微浮动向前,是那般的渺,天地一粟。

    按照邓羌的计划,在亥时进入成都是最为有利的,亥时时分,敌方进入了安歇,疏于防御,正好趁此攻城,可萱城担心不下战书而出兵怕于礼不合,可转念一想,张育已反大秦,谈何下战书,此次朝廷出兵名义乃是平叛,自古叛国叛军者皆是十恶不赦的死罪,而并非两国之间的交战,张育与大秦之间乃是下级与上级,乃是叛国之贼与正义之师,在张育他们起兵的那一刻起,便被历史判为了死罪,既是死罪者,国家出兵讨伐不必合乎军礼与法。

    夜色慢慢的笼罩着这一片西南大地,露水漫上,周围的草丛里微微起了吱吱呀呀的虫鸣声,夜空中繁星闪烁,军中点起了夜行的火把,依旧有条不紊的向前开拔。

    连苏芳声,“阳平公,我们晚上要露宿在野外吗?”

    萱城亦微声回应,“露宿?怎么,你怕了吗?不会的,今夜,怕是无眠了。”

    “哦,我知道了,我们要收复失地,要攻城,对吗?”

    萱城呵呵笑了几声。

    收复失地,这可是一个伟大的壮举啊。

    可是,若不是萱城下令撤出成都,那谈何收复失地,也许,此时早就与反贼同归于尽了吧。

    萱城过,他此生的愿望是不死,他不死,苻坚不死,这是他亲口对苻坚的。

    果然如同料想中的那般,张育加重了成都的防守,当他们渐渐逼近成都的时候,萱城已经感受到了那种大战来临前的窒息紧迫感,一重接着一重的飞箭而至,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邓羌早就安排好了攻城计划,若是白日两军对战,他把方阵队形都规划好了,天地万物,有圆方成型。

    大军在五里开外隐匿,蜀地独特的地形地貌行成了天然屏障,邓羌上来禀报,“阳平公,此时攻城,于我方有利,我建议即刻攻成都。”

    杨安亦是赞同。

    萱城默默望向前方,那里似乎平静如水,微微亮起了火光。

    姚苌已经派人回来禀报了一次,他果然被猜中了,竺瑶和桓石虔率领的三万军队并不在成都城中,而是向东进入了巴地,此刻正往垫江方向行进。

    “垫江?”

    垫江属于巴地,地貌复杂,多高山河流,并不适合双方交战,萱城捉摸不透桓玄到底意欲何为?他分明早就在计划向秦用兵了,他屯兵蜀地,如今张育之反正好给了一次大好机会。

    “阳平公,沿着垫江北上,便可直达梁州。”杨安道。

    杨安曾经被任命被梁州刺史,都督益州梁州诸军事,他对梁州益州之事再熟悉不过,一语惊醒梦中人,萱城恍然大悟,桓玄之意本就不在的蜀地,张育要做蜀王,他却想做皇帝,如今趁着成都张育与大秦交战之际,桓玄悄悄从东部攻入梁州,若是梁州城破,他便可以沿途北上直取长安了,真是算了一笔好账啊,萱城喟叹。

    “命人传信给梁州刺史,让其严加防守,另外,给皇兄上书。”

    邓羌却笑了,“阳平公,陛下早已料到了,陛下已命巨鹿公率军两万从洛阳赶往梁州了。”

    萱城诧异,“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

    “早在属下与右大将军从长安出发之际,陛下就命巨鹿公奔赴洛阳了。”

    “睿儿。”萱城默念道。

    平定五公之后,苻坚本欲把五公封地分给外姓人,萱城自己付出代价换来了五公的旧有封地,逼苻坚把五公之地封给自己直系苻氏,正是苻坚自己的亲儿子,太子苻宏拥有雍州之地,巨鹿公苻睿拥有洛阳之地,平原公苻晖拥有汝南之地,河间公苻琳拥有并州之地,因为苻坚长子长乐公苻丕常年驻守邺城,自动承袭邺城之地而不作分封,而把秦州之地分封给了苻坚同父异母兄苻法之子广平公苻熙,因而,这苻氏直系五公又被称作大秦新五公。

    “巨鹿公真是我朝一员虎将啊,阳平公,陛下可是亲自授印给巨鹿公的啊。”

    萱城苦笑,“什么虎将,不过是爱舞枪弄棒罢了,睿儿,他还是太过招摇了,只是皇兄派他去增援梁州,也可历练历练,这战场之事哪有他想的那么轻松,也好,也好。”

    “桓玄之心,真是昭然若揭,司马氏就这般纵容?”杨安愤愤不平。

    邓羌,“那又能怎么样,桓氏势力毕竟还在,桓家是靠军功上位的,谢安虽然上台执政,可桓玄拥兵自重,司马氏还不得看桓玄脸色。”

    萱城道,“用不了多久了,桓氏终将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萱城知道晋朝的这段历史,桓温的皇帝梦没有做成,其子桓玄倒是做成了,只是那时候晋朝北府兵已成,别是桓玄的皇帝梦了,就连苻坚的百万大军,一想起这些,萱城就心痛。

    “攻城。”

    萱城下令,邓羌和杨安部署好了战略,派遣了一百勇士做先锋,直接夜袭成都城,袭杀敌方的哨所,而后又用一万将士强攻,一万将士做后补。

    连成衣身先士卒,请愿做一百先锋勇士,王统跟着自己的舅子寸步不离,萱城反驳,军中一切粮草辎重皆由二人负责,不可有任何闪失,邓羌和杨安倒是自甘充当先锋。

    “不行,你们二人不可,军中一切指挥调度皆由你们。”

    萱城虽然佩服邓羌和杨安的武功,战场之上总是冲在最前面自认先锋,可此次成都之战的军中指挥权在邓杨二人,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最后策略定下了,由连成衣率领一百勇士先行袭击成都城敌方防哨,待到袭杀敌军哨卫成功,以暗号响应,里应外合,邓羌杨安率军攻城。

    萱城沉重的凝视着连成衣的眼睛,“万事心。”

    连成衣洒脱露齿一笑,“阳平公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他潇洒的以黑巾蒙面,一身夜行黑衣,与黑夜融为一体,身姿极其潇洒的一挥手,声对身后一百黑衣勇士,“跟我来。”

    连成衣悄悄出发了,身后跟着一百黑衣夜行侠客,是侠客并不为过,这一百勇士是在军中精挑细选过的侠士。萱城任丞相以来,重用江湖势力,以暴制暴,利用江湖剑客压国内的豪强强盗,苻坚与王嘉交好,王嘉是江湖修道之人,苻坚身边自然聚集了一大批江湖人士,此次派出邓羌的五万大军看似是萱城的命令,实则尽是苻坚亲自授权。

    邓羌命令大军悄然前行,连苏芳声问萱城,“阳平公,太守大人还会回来吗?”

    萱城摸摸他的头发,点头,“你的太守大人一定会回来。”

    其实,萱城心里是一个未知数,连成衣看似俊秀的外表下有一个强大的心,这个时代的人萱城越来越看不懂了,来到前秦第一眼见到的人是苻坚,那般温柔那般宛若妇人,话都是柔柔的,可他心怀天下,眼里尽是万丈光芒。

    张育,萱城以为他只是一介书生,可亲眼看到战场之外他与慕容永交手那般所向披靡,武功身手皆是上乘。

    连成衣,萱城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介的太守,守护一方百姓安危,俊美不凡的外表下竟然是一个为国为民的侠义心肠。

    “可太守大人了,此行离开绵阳,他从未想过要活着回去。”

    萱城惊诧,“什么时候的事,他当真这般?”

    连苏芳有些委屈巴巴的眼神,“今天早上,太守大人让我跟着您的时候,他了,他回不去了。”

    萱城立马把这个人抱在怀中,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不会的,你的太守大人一定会回来。”怀中的人一阵颤抖,似乎在声抽噎,萱城的心痛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