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待你之心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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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子外面却没有立刻出声,过了半响,就在萱城以为他离开的时候,被衾却忽然被掀开,紧接着一个暖唿唿的身体却压了上来,语气强硬霸道,“既如此,那朕便陪皇弟睡一觉。”

    萱城一脚踢了上去,“下去,下去,冷死了。”

    “皇弟嫌冷,朕正好焐热你。”

    二人就这样一直闹了许久,被子里也如加了火炭一样暖烘烘的,最后苻坚也没从他身上下去,萱城有气无力的喘息。

    “明月出了大事,什么大事,哎,你看我,好不称职啊,皇兄干脆撤了我的丞相之位得了。”

    苻坚用手戳了一下他的鼻梁,“此事不急,不算大事,待开了春,朕再做决定吧。”

    什么事要拖上三四月,还是苻坚他犹豫不决,果断不了呢?

    萱城想了想,不再追问。

    “你……”

    “嗯?”

    “昨晚……你……为何离开?”

    ………………

    ………………

    外面似乎出了大太阳,光线投射在窗棂上,把屋内的视线都翻了一倍,暖炉上缓缓不断输送来温度,可远远不及身上之人的体热。

    “朕…”

    “不许欺瞒。”

    “你故意的,朕不想日后反悔。”

    “谁,你日后,还是我?”

    ………………

    苻坚最终没能给出那个答案,因为萱城明白,该来的还是要来,揣着明白装煳涂总比清醒的乱了伦让人更能接受。

    谢朗在长安待了半个月,太子苻宏一直陪伴左右,这一次萱城由衷的欣赏这位侄子的办事风格,临别之际,萱城与几位皇子一直送到了灞桥,若以国家礼仪来讲,太子苻宏与诸位皇子送别礼节就到了,可萱城一心想要秦与晋朝和平共处,他不想苻坚与谢安之间产生嫌隙,更不想二人动武,所以他格外叮嘱了谢朗,回去之外一定将自己的问候和心意传达给谢安。

    正月十五,刚好是上元节,前一夜,苻宏陪谢朗在骊山脚下游玩至半夜,前几日还是昏暗无光的天色,到了谢朗走的这一日,天色一下子就晴朗了起来,光线足够充足,斜照在几人身边,几人的影子投在了桥上,格外和谐。

    “多谢阳平公相送,我一定将您的心意带给叔父,愿我晋与秦之间永无战事。”

    萱城凝望着他,越看越觉得他眉眼柔美,像极了谢安,笑容中带着桃花。

    “阳平公,留步。”

    “告辞,保重。”

    “皇叔,父皇送走了谢朗,让你去见他。”待谢朗的背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苻宏。

    萱城的预感告诉他,明月口中的那件大事,似乎要发生了。

    他急匆匆的进了宫,跟在他后面的苻宏也随之进了宣室殿,这是苻氏一家之会,还是国之朝会,萱城一时迷惑。

    苻坚召见了他和苻宏二人,三人在宣室内静坐。

    终于,苻坚还是从一沓折子中抽出来了一叠文书,他递给萱城,“你看看吧。”

    萱城有些疑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随即接过文书。

    上面写的却是长乐公苻丕奏上。

    萱城愈发好奇了,于是他上下扫视完了这片从邺城寄回来的文书,通篇看完,他不觉间心中堵住。

    “我们不是跟谢朗才了那些话了吗?长乐公要做什么?”

    他递给苻宏,苻宏快速浏览完毕,也是一怔,“兄长想?这?…”

    苻坚道,“长乐公在奏疏中已经明确表示了,南乡冲突,乃晋朝挑衅在前。”

    “可兄长远在邺城,他怎知南乡冲突的详细经过,杨安是梁州刺史,都没有上奏这件事,兄长未免有些题大做。”

    “太子话不可武断,是否题大做要查清了才好,谢朗来朝,朕不好在他面前摆出这件事对质,可总得有个因果,你是我秦军扰了他们,那便是了?”

    苻坚话中意味明了,他向着苻丕,认同苻丕此次上书。

    “皇兄,太子的没错,长乐公远在邺城,本不知晓南乡之事的因果,那就更无法对我秦晋之间的摩擦评头论足,若是因此而坏了秦晋关系,那才是因失大,皇兄,我看还是派个人去南乡一趟吧。”

    苻坚听罢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他点头,“皇弟这么提议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那便让姚苌去吧。”

    “为何是他?朝中就没有我苻氏之人了吗?晖儿是非分明,让晖儿去也好。”

    “皇弟,你又对人家起意见了,姚苌对梁州益州之地比我苻氏熟悉,南乡不过一镇,晖儿没出过长安,朕看还是别去,让姚苌去,好吧?”

    这么一,苻宏也赞同了起来,“皇叔,晖弟性情文雅,又在太学教学,就听父皇的提议吧,让姚苌去查探一番,南乡之事若真是我秦之失误,那我们也要向晋朝赔礼,若是晋朝扰了我们,那长乐公的这封文书便也有了缘由,总得给兄长一个交代,不过都是事,秦晋之间总不能因为一次南乡冲突而闹翻吧,何况我们刚刚款待了谢朗,谢家的人总不会这般不知礼吧。”

    萱城道,“你们父子,真好,的更好。”他这话让人听不出什么意味,可那嘴角的一丝冷笑却让苻坚心下一紧,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对自己有意见了。

    最后三人议出的结果便是派龙骧将军姚苌去梁州南乡镇走一番,探查出年前发生在南乡之地的秦晋一次冲突,为何的冲突能让大秦庶长子长乐公苻丕这般坐不住,竟然上书要南下。

    苻宏离开了,宣室殿内只余苻坚萱城兄弟二人。

    “皇弟,你又觉得朕做的不对,对吗?”

    “没有。”

    “可你脸色不好。”

    “也许是有些冷吧,我走了。”

    苻坚牵住他的手,“再坐一会儿吧,陪朕话。”

    萱城没动,他的手最后便任由那人压下,规规矩矩的坐在他身边。

    “你觉得谢朗此次来朝有几分真心?”

    萱城一杵,“你在算计什么?”

    “你别急嘛,朕只是猜猜,谢安并非真心朝贺,他派谢朗来只是想看看今日之大秦。”

    “看什么?看你还是看我?你总是想人家要对我们怎么样?我们大秦很富有吗,很富国强兵吗,人家是觊觎我们的财富吗?雄兵吗?还是浩浩国土?”

    “皇弟你看,朕就了一句话,你一下子质问这么多句,你还让朕怎么出口。”

    “那就不了,长乐公的上书就当我们谁都没看见,南乡之事此后不必再提。”

    “这又是什么道理?先让姚苌去查清楚了再也不迟,若真是我们理亏,那长乐公的上书朕不可视而不见,他毕竟是朕的长子,这些年守在邺城,朕的皇子们却都在长安安享太平,朕自觉愧疚。”

    “长乐公久在疆场,嗜血好战,可邺城与南乡相距千里,若不是你在背后支持,他怎知南乡之事,你想做什么?你想与晋一战吗?哪里?你还想要哪里?”

    苻坚沉吟不言,萱城忽觉自己话重了,在他面前总是没大没,总是不顾兄友弟恭,还不顾君臣之礼。

    “皇兄。”想到此处,他轻轻唤了一声。

    “方才我的话你便当做没听见吧?”

    “可朕没聋,皇弟,你不要这么对我有意见好吗,每次你这么朕,朕的心会痛,朕对你就像火一样热,可你对朕总像冰一样冷。”

    萱城一听,心里一酸,立马紧握住他的手,“好,我不了,兄长,无论姚苌查出了什么,我们都给丕儿回信。”

    上元节的当晚,苻坚牵着萱城来了骊山,每年皆是如此,今年因为七十六国使节的朝拜和谢朗来朝,本是在大年三十的朝会之后,他们便会飞奔至骊山赏梅的。

    这一次,大年三十当日没赏了梅,上元节的傍晚他们就离去了长安。

    令萱城为之一怔的是,在骊山之巅,原本苍茫的雪地中一片殷红如血的腊梅花,此时却赫然一座阁楼,青瓦红木,围在阁楼周边的才是一大片斗雪傲霜的寒梅。

    “望梅亭。”萱城念道。

    “皇弟,以后这望梅亭便是你我相会之地了。”苻坚这么。

    相会,的透彻,兄弟相会,此乃吉兆啊。

    “这是年三十那日的一桩憾事,朕赔你的。”

    萱城想哭,可他没流泪,男儿怎可这般轻易被感动?

    他只是抱住苻坚。

    “文玉哥哥,其实……”

    …………

    “其实我懂你的。”

    早就懂了,自从三年前他求苻坚放出慕容冲的时候,他就读懂了苻坚那双悲伤的眸子,以及那颗孤独之心。

    到了二月初的时候,姚苌从梁州返回长安。

    南乡一事有了定论。

    这是萱城不愿意看到的一帧奏疏。

    因为姚苌已经清清楚楚的列出了南乡之事的前因后果,秦晋的一次冲突,挑起的缘由实在荒唐至极。

    年前,腊月中旬,南乡落了第一场雪,百姓们捂在家里烤火喜笑颜开,麦子刚刚冒出了一个苗头来,这一场雪下的及时,来年定会是个大收成,百姓们都这么传开了,却不曾料到,没过几日,地里的麦子皆被盗贼连根拔起,寸苗不剩,南乡官吏便将这件事报给了上级汉中郡太守冯夷梧,冯夷梧便命人严查盗贼之事,却不想牵扯出了盗贼与晋朝的书信来往,原来桓玄退出蜀地之后,一直派了身边心腹在蜀地盘旋,冯夷梧查出的那些盗贼正是与桓玄部下私通,双方约定破坏百姓农耕之物,造成益州梁州两地农作物减产,拖欠税收,从而百姓苦于生计,南下逃亡,如此一来,益梁二地不仅税收没了,人口也凋零了,桓玄趁机东山再起,占领两地。

    真是算的细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们连这些真理都算到了,还有什么谋划不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