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拾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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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攀登老君山,三千六百个台阶,阶阶如峭璧,崇山峻岭之中,野花百草,风姿百态,妙不可言。

    二人攀登至半山腰,萱城一口气瘫在地上,身体如散了架一样,虚弱的揪着石阶边缝里的一撮紫色花,“这花唤做紫罗兰,茎直立,多分枝,基部稍木质化,叶片长圆形至倒披针形或匙形,清热解毒,美白祛斑,滋润皮肤,甘甜润喉,不失为一味草药。”

    “什么?”苻坚茫然。

    “你问过的,上次在这里的时候?”萱城低声。

    苻坚即刻拍了自己一巴掌,“我这脑子,皇弟你记得?”

    萱城扔了手中那株紫罗兰花枝,并不与他回忆往事。

    苻坚却一把拉起他的手,继而还不等萱城反应过来,便一把将人抱在怀中。

    “哎,你。”

    “皇弟,我背你上去吧。”

    “苻坚,你。”萱城挣扎着要从他箍住的手中逃脱,却无奈他手劲太大,最后还是被人一把扛上了背。

    过于坚实的背,肌肤紧紧贴在一起,过了一会儿,萱城伸过手臂,环在了苻坚的颈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那笑中似乎有蜜一般的甜腻。

    王嘉并不奇怪他们会前来,石洞里别有一番天地,花鸟虫草,名物古籍,还有那正在书写的一折一折任意洒落的拾遗记。

    “你不是早就编纂完了吗?怎么这般混乱?”苻坚看到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由的皱眉。

    王嘉并没有睁正眼看他,他一手托着下巴,微微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似的。

    萱城拾起地上一片密密麻麻写满字眼的纸张,“这就是拾遗记?”

    “正是,看看吧,你会喜欢的。”苻坚这话的时候,露出诡异一笑。

    萱城便捏着那些碎片,仔细的瞧了起来。

    “尧登位三十年,有巨槎浮于西海,槎上有光,夜明昼灭,海人望其光,乍大乍,若星月之出入矣。槎常浮绕四海,十二年一周天,周而复始,名日贯月槎,亦谓挂星槎。羽人栖息其上,群仙含露以漱,日月之光则如暝矣。虞夏之季,不复记其出没,游海之人,犹传其神伟也。”等到默默念了出来,萱城才明白苻坚方才那句话的深意。

    他惊诧的眼睛望向王嘉,“这是什么?贯月槎,王嘉,你这记载可否属实?”

    王嘉这才微微睁开眼,一瞬间就对上萱城投射出来的深眸,“你们来了啊,怎么来的?是不是他骗你我这里有梨花?你又被他骗了。”

    萱城脸色一暗,并不大理他这句怪诞的话,“尧帝时代,真的有会发光的飞碟落在西海上了吗?我怎么觉得你这记载有些超前,又有些荒诞不经呢?”

    “你不信?”

    王嘉从石凳上站起来,走到萱城跟前,接过他手里的那一张纸,“这是真的,你应该见过的吧?”

    萱城只盯着他摇头,“我从未见过。”

    “难道几千年后,不应该出现一次吗?”

    萱城愈发觉得他神经质。

    意欲扔了手中其他的记载,苻坚却一把接住,“别扔,别扔,看看嘛。”

    “鬼影剑?”

    “颛顼,皇帝之孙,其任部落联盟长之时,怀有一件兵刃,鬼影剑,四面八方莫不敢从,鬼影剑可腾空升起,惩罚四方不服之众。”苻坚颦眉,“这倒是一件神器。”

    “什么神器,一派胡言。”萱城扯过他手中的记载,扫视了一眼,嗤笑,“若这世上真有鬼影剑,那颛顼为何不能长活千年。”

    “这不是写了吗?鬼影剑在不使用的时候,便会被封印在一方木匣中,经常发出虎啸龙吟之声。”

    “照你这么,是那个时代太和平了吗?鬼影剑不被常常使用,所以是生锈了吗?荒唐。”

    王嘉也不气恼,嘴角一直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阳平公该知道,几千年后,这种武器是否存在。”

    萱城登时僵住。

    导弹?如果真如王嘉所记载的那般,鬼影剑就是上古时代的导弹。

    他不敢看王嘉。

    他知晓的太多了。

    四千年前,一千多年以后,似乎没有他想不到的。

    “始皇帝一统六国之后,周边国皆来朝,这其中就有宛渠国的使节,宛渠国的使节不同于凡人,他们身高十丈,穿着鸟兽羽毛织成的衣服,而他们乘坐的海螺形状的论波舟,可任意在水底航行而不必担忧船底进水,始皇帝与宛渠国使者谈话时,使者对宇宙行程的全过程了如指掌,就好似自己经历过一样。”王嘉自己讲了一个故事。

    苻坚笑道,“这愈发有趣了,什么船可在海底航行而不进水。”

    萱城接过话来,“核潜艇。”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可能,若是宛渠国乘坐潜艇而入秦觐见,那史记中一定会有所记载,所以,我不信这上面所写。”

    “朕信。”

    “王嘉写的,朕都信。”他补充道。

    萱城瞪他,“你信他作甚,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对你的弟弟不敬。”

    苻坚赶紧牵住他的手,全身上下审视了一番,“他做了什么,怎么对你不敬了?朕要治他的罪,死罪。”

    萱城庄重道,“他动了这具身体。”

    苻坚松了一口气。

    王嘉漫不经心的拾起地上那些散落的碎片,“要秀恩爱,请出去秀,我一介独身,莫要羡煞我的双眼。”

    苻坚,“他得对,走,我们出去。”

    萱城还未搭话,身体便他被牵引着出了石洞,山顶上,空阔一片,东南风向拂来一阵凉风,苻坚挡在萱城面前,手指却指向老君山的一侧,“你看,那里不是有梨花吗?怎么能算是骗你呢。”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绿草丛生的平地间,雪白的花瓣挂满枝头,仿佛江上朵朵雪浪,空气里氤氲着淡淡梨花香,扑鼻而来,清雅至极。

    梨花海,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洛阳早知。

    “我知道你们来洛阳的深意。”不知何时,王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王嘉径自走向那片白茫茫的花海,苻坚拉着萱城跟了上去,站在他身后。

    “陛下,这件事我不能答应,阳平公都了,我对他不敬了,我不能再动这具身体。”

    “你必须这么做,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

    萱城听的煳里煳涂,云里雾里似的。

    苻坚靠近王嘉的身体,低声了些什么萱城不得而知,半响之后只见王嘉转过身来,萱城迷惘的眸子刚对上去,忽然间他那双深入烟海的黑眸变成一道红色的光芒直射而来,萱城一下子被那道红光所伤,身体瞬间轻飘飘的,好似云雾之间,意识也终于变的模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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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苻丕军依旧未攻下襄阳城,襄阳城眼看着就成一座烂城了,城墙上已经被撞出了大大的破洞来,断壁残土,寸草不生。

    秦军军营。

    大都督中军帐。

    军帐两边树立着两根高高的旌旗,上面大大的长乐公三字赫然随风飘扬。

    军帐内,有上下有阶,上阶乃是主帅就座主持军事会议的居所,下阶有左右二方,一方为随军文官,一方为主帅身边大将。

    坐与主帅位置上的那人相貌堂堂,朗朗目光锁在帐中众人身上,年龄正值青年,可他眉头皱的紧凑,让帐下众人一时不敢出声。

    半响依旧沉默,他一掌拍在面前的几案上,“怎么,还是拿不出主意吗?我看诸位都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免得让人家轻视,这都多少天了,一个的襄阳城还攻不下来。”

    正是苻丕。

    大秦长乐公。

    此次襄阳之围的总指挥,大都督。

    “话,都不话干嘛?我早就立下军令,三日之内攻不下襄阳城,立斩不赦,十日了,你们有多少颗脑袋经得住砍?慕容韡,你来。”

    慕容韡向来胆怯,被突然提名更是战战兢兢,“长乐公,属下、、无能。”

    “无能,好啊,我看是你皮不够厚才是,来人,将慕容韡拉出去,杖责二十军棍。”

    “长乐公,长乐公息怒啊。”慕容韡连连讨饶。

    “拉走。”兵士进了帐,苻丕挥挥手,正眼都不瞧那软在地上磕头求饶之人。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惨叫声,一下,两下……

    苻丕忿忿不平道,“若不是看在父皇的面上,早就死这个无能的东西了,亡国之君,还能坐享其成。”

    苻丕身边的另外一副将苟苌站出来劝道,“长乐公,慕容韡毕竟是陛下优待之人,又有爵位在身,还是收回成命,饶恕他吧,免得陛下问起来,不好回答。”

    “我看你也是想挨板子了吗?我看在你是我氐族嫡系将领的份上,不你,退下。”

    杨安是大秦久征疆场的老将,他一派严肃的面孔正襟危坐,却不发一言。

    “右大将军?你来吧,有何良策?”

    杨安轻轻咳了一声,“长乐公,杨某亦无能,无法解长乐公之忧。”

    “依我看,右大将军怕是不想吧?你对本公有成见?”

    “属下不敢。”

    苻丕道,“以沙场经历来讲,我的确不如你,可我乃父皇长子,大秦长乐公,此行出征,乃父皇亲诏,你们向着我也好,对我有成见也好,这场战事总得要,怎么,不是我一个人了算的,多久,也不是我一个人了算的,可我在父皇面前立了军令状的,一月之内势必攻下襄阳城,如今前后十日加起来已过半个多月了,依旧未攻破一城一池,襄阳外城依旧未破,更别中城和内城了,这军令状便成了死诏了,可我是皇子,父皇会杀我吗?你们就不同了,大秦有多少将领,你们心中比我有数。”

    一番话落地,众人皆深深的倒吸一口凉气,苻丕在威胁他们,却话糙理不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