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避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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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阳之围不是苻丕一人之功,若是失败,更不是苻丕一人之过,更何况他是皇子,苻坚不会杀子,可作为此次攻城的副将、参将、前锋便是罪无可恕了。

    杨安叹息了一声,“长乐公,襄阳之围没有三五月,绝无可能城破。”

    苻丕大惊,“你什么?”他一下子站立了起来。

    杨安道,“襄阳城易守难攻,以邓某多年疆场经历来看,襄阳之围必然是一场恶战。这并非是因为朱序人少,而我方兵强马壮,这不是兵力的对决。襄阳乃千年古城,古来便是兵家要地,襄阳城固若金汤,朱序以不足三万兵力固守襄阳城十年,这依赖的乃是地利,襄阳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一座军事要塞,守城容易攻城难,况且朱序出身将门,世代英豪,其父曾任晋朝益州刺史,朱序曾平定晋朝境内的司马勋之乱,一战成名,受封征虏将军,封爵襄平开国子,其兵法谋略皆是上乘,襄阳城内百姓争相参军,家家户户出钱出粮,誓死守城,兵家讲求天时地利人和,朱序已占其二,我大秦粮草辎重十倍于朱序,等到襄阳城内绝兵绝食之时,便是我军攻城的最好时机。”

    “你的意思是,我们唯一的破敌之法就是等。”

    “不错,等,耗死他,拖死他,使其不战而降。”杨安一字一句道。

    账内众将随之附和。

    苻丕一下子身子一软,“这让我如何跟父皇交代?”

    “长乐公不必忧虑,陛下并非不明之人,只要长乐公上书一封,亲自承认此前的过错,并呈上新的作战部署方略,相信陛下一定不会责怪长乐公。”

    “这真的可行吗?难道我们就只能等下去?”苻丕不愿意相信,自己明明兵强马壮,却无进攻战胜的可能,他心里有太多的不甘了。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朱序乃名将,此时两军对峙力量悬殊,他防守的必定是使得我们不知从何处进攻,若是我们以数倍兵力强行攻城,那造成的后果必是两败俱伤,朱序兵力本就弱,不足为伤,而我军伤亡实乃真正损兵折将。”

    苻丕早年跟随邓羌学习兵法谋略,他懂得杨安话中的利害轻重,思量了许久,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那便这样吧,我这便给父皇上书。”

    秦军驻扎在襄阳城外,粮草辎重堆积如山,又利用攻下樊城的优势,将襄阳围的水泄不通,整日不出兵,士兵们围在一起又又笑,到了傍晚时分,才去操练,襄阳之战一时陷入僵持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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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萱城醒来的时候,看见了苻坚。

    他就站在石榻前,一脸温柔的望着自己,他的脸色有些疲惫,眼里却柔的像水一样。

    “弟弟。”

    他的声音轻柔的像棉花似的,萱城怔了一下,眨了眨眼。

    “文玉哥哥。”他这么叫。

    苻坚一时僵住,继而,他却一把抱住萱城,双臂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像是失而复得一件宝物似的,那般怜惜。

    “文玉哥哥,你。”萱城微微动了动身体,似乎有些难受,“你放开我罢。”

    王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你松开他,轻些,别弄疼了。”

    苻坚这才有些尴尬的松开了手臂。

    “没人跟你抢。”王嘉端了一碗药递给他。

    苻坚接过碗,似乎想了一下,这才凑了过来。

    “这是什么?”

    王嘉,“此药名唤忘忧,跟你的名字一样,喝了吧,对你有好处。”

    萱城想,也好,王嘉他不会害自己,自己是他的一件作品。

    他一手接过碗,仰头灌了下去,跟他念想中的不同,此药异常甘甜,甜中带着几分淡香,就像山间的甘露一样。

    “好了,求我办的事我也办完了,你们离开吧。”王嘉拿走他手里的碗,正正经经的,“我这里一没有钱,二没有粮,三没有床,你们来了,没吃没喝没睡,我又不能怠慢你们,所以回去吧。”

    苻坚,“没吃没喝没睡能难倒我?我们有手有脚,难道不能自食其力吗,你不必多,我们不会回去的。”

    萱城接过话来,“文玉哥哥,我可从来没见过你干过活,上次我们巡游的时候,还不是我做饭伺候你,你倒好,不会做饭,不会烧水,等饿死吗?”

    萱城环视了一眼自己所处的这个石洞,洞里别有一方世外天地,有前洞和后洞,前方视野开阔,阳光明媚,与外头的梨花雪海融为一体,山间虫鸣鸟叫,花香草绿,坐在这里编纂古籍,与天地万物为一体,乃人间一大享受,后洞中乃生活起居室,洞壁上有各类各式极其古怪的草图,上面有的是怪兽,有的是兵器,有的似人非人,有的似乎天外天之物,像飞碟,像导弹,又像飞机,像火箭,又像潜艇,门类繁多,起居室中摆设极简,只有一方的石榻,便是自己此刻躺着的地方,光线偏暗淡,石缝中有微弱的阳光窥进来,在起居室的后方便有东厨。

    “真不走?”王嘉挑眉。

    苻坚摇头,“不走。”

    王嘉拍手,“那好,等下便跟我下山,我们去耕种。”

    苻坚狐疑,“种什么?”

    “种粮食,我乃一介平民百姓,不种粮食吃什么,哪像你们这些人,自己不耕种就有老百姓上交的供粮,万恶的压迫阶级。”

    萱城,“皇兄仁慈宽厚,善待每一个平民百姓,怎么成了万恶的压迫阶级了?历来帝王,有皇兄这般平等对待各族的吗?你不要有偏见。”

    王嘉僵了一下,随即却开怀笑了,“你当真啦?哈哈,有趣,阳平公,你这么向着他话了?我告诉你,他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萱城脸色一暗,“我知道,你不是个好人。”

    王嘉笑的合不拢嘴,一边直唿有趣,一边大笑,苻坚拉着萱城的手,“你不要笑了,我们这就下山,跟你去耕种,好吗?”

    于是,真的就成了王嘉口中的有趣了。

    有趣极了。

    苻坚的儿子在襄阳为了战事焦头烂额,他却带着自己的亲弟弟来洛阳避世,好不悠然自得啊。

    王嘉骗人骗的更好,山下的确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耕田,却并非是他所有,而是这老君山下的百姓所种,王嘉在老君山修行多年,许多人都慕名来拜谒他,有些是江湖上的,剑客,侠士,有些便是平民百姓,他都来者不拒,毕竟白拿赠物这等好事,可不是谁都能遇上的。

    王嘉带着他们下了山,此时节,正是春季播种秧苗之时,一望无际的水田呈现在面前,人们弯着腰将绿油油的秧苗插入水土中,待过个半月,秧苗便能长大,再将长大的秧苗插入水田之中,这一季的播种任务便圆满了。

    见到王嘉前来,人们笑着喊道,“东阳君人,你终于下山了,怎么,今日还带了两个帮手?”

    王嘉笑吟吟回道,“正好,我这两位朋友答应要为大家帮忙,来,来,我看,这一块地方就让给我的两位朋友吧。”王嘉示意自己身边的一大块水田,人们立刻上从田里上了岸,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好,有东阳君人帮忙,今年的水稻定会长势旺盛,我们上交赋税的时候也能轻松不少。”

    苻坚问,“你们的赋税很重吗?”

    那些人答道,“不重,今日的天王爱民如子,又轻徭薄赋,只是,老百姓谁不盼望着能免除赋税徭役。”

    萱城心道,人们往往都是这样不知足,得到了好处还想要更多,苻坚对待他的子民有多好只有这些百姓能切身体会的,一旦没了赋税没了徭役,那国库从何而来,国中财政从何而来,没有粮食,没有钱财,没有士兵,国家怎么去守卫国土,怎么去保卫子民,外敌入侵,国家沦落,百姓遭殃,又谈何生存耕作,二者互为因果,所以他对农耕文明时期的赋税徭役非常认可。

    萱城拉着苻坚的手,细声,“别跟他们了,我们快去劳动吧。”

    那些人见了他的举动,脸上一下子布满疑惑,“你们、、是兄弟?”

    王嘉笑着拦道,“好了好了,你们快去别的地方吧,这里就留给我们了。”

    那些人却不依不饶的来了兴趣,凑上来将萱城他们围住,盯着看了半天,像是看什么稀奇物一样,“像,真像。”

    王嘉推了萱城一下,悄声,“快走。”

    苻坚却眨了一眼,“像什么?”

    “没什么,呵呵,他们看错人了,走吧走吧,我们把眼下这处田里插满秧苗,就可以回去了。”

    “多年前,我们村落里一对兄弟出走,至今未归,是不是你们啊,你们回来了?”

    萱城滞住,他们的是什么,那些人认真的上下量,又不停点头,“真像啊,难道他们真回来了?”

    苻坚庄重的询问,“你们方才所的兄弟是怎么回事?像什么,愿闻其详。”

    王嘉不敢对苻坚动手动脚,可他在背后戳了萱城一下,萱城又被苻坚牵着,苻坚不走要听故事,他们谁都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