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西行记
“如此行军路线纵然可行,只是怕沙漠行军,水源会是一大短缺。”
弥窴道,“阳平公不必担心,在凉州境内的弱水河会是我们最好的水源,车师前国境内有一条南北纵横的河流,叫做孔雀河,河水四季不断流。”
“孔雀河?楼兰古国。”萱城默念道。
这不是现代史学家口中要寻找的那个楼兰古国境内的孔雀河么?
“没错,我车师前国东南通敦煌和鄯善,向西通往焉耆,向东北通往乌孙和匈奴,而南边正好是楼兰国,孔雀河南北纵横,从车市前国流往楼兰,四季不断流,楼兰百姓还都把这条河称作母亲河。”
萱城在心底幽幽叹道,“是呀,母亲河,可最终还是亡了国,他们的母亲河最终还是抛弃了她的子民,楼兰消逝了。”
车师前国呢?孔雀河什么时候抛弃它呢?
白纯占领了车师前国,可弥窴和国师都逃了出来,只要国王不死,车市前国便能复国,可苻坚会任由弥窴复国吗?他只是答应帮助弥窴对付白纯,攻焉耆国和龟兹国而已。
萱城不由的问出心中的疑惑,“二位可想重建祖业?”
吕光也好奇的盯着二人。
弥窴和休密驮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回答,良久只是叹气,“只愿我们能回到故乡。”
萱城道,“会的,每个人都会回到自己的故乡的。”
“车市前王,鄯善王,本公在此向二位传达皇兄的旨意,年年进贡,岁岁来朝以后就免了吧,若是大秦能帮助二位复国,大秦只愿与二位友好相交,互为睦邻,三年一贡,九年一朝。”
二位稍一怔住,随即激动道,“当真?若是陛下真的帮助我们复国,我们愿意永生臣服大秦,做大秦的子民。”
“我代表了皇兄的意思,本公在此向二位承诺。”
二人激动不已,当即要下跪,萱城赶忙扶住,“不必如此,这是大秦该作之事。”
送走了弥窴和休密驮之后,吕光问萱城,“陛下当真要助弥窴和休密驮复国?”
萱城道,“扶植数十个国,让其互相牵制,总比西域诸国联合起来的好,再了,这些国人口不足万人,还有不足千人,就算复国,也是臣服大秦,对我大秦毫无威胁。”
“弥窴和休密驮不足畏惧,届时大军抵达车市前国和鄯善国,这些国便会臣服,我担心的始终是龟兹国,白纯的雄心不可视,你最好不要意气用事,惹了白霜。”
“你这么看我?你以为我会看不惯白霜?”萱城略一心寒。
“不,我只怕你会看不惯陛下的行事。”
萱城苦笑,“你放心,我不会坏事的,你的陛下,他毕竟是帝王,想做什么都是自由。”
吕光怜惜的目光投来,萱城避而不见。
“等我走了罢,等我走了之后,你们想怎么做都不关我的事了,这一点你必须要答应我。”最终吕光这么。
萱城看着他的眼睛,坚决道,“我答应你。”
其实根本用不着吕光的逼迫,萱城能做什么,一切都在苻坚,苻坚想要做什么,谁能阻止得了,就算他看上了白霜,或者他只是与白霜逢场作戏,为了骗过白纯,萱城都能理解。
他唯一看不透的是,既然吕光这么为苻坚着想,既然他这么死心塌地的为苻坚做事,为什么他要白霜留在苻坚身边,如果苻坚宠幸了白霜,他真的心里好受吗?
一连几日苻坚都与白霜待在一起,明月过来的时候,萱城刚开始还不信,可过了几日,苻坚又召见白霜了,萱城心里隐隐作痛。
“阳平公不去看看吗?”
“看什么?”
明月楞了一下,道,“阳平公一向不是很讨厌外族人吗?陛下却一直都很喜欢这些外族人,他们都想得到圣宠,这些外族人在长安城无所事事,于国家不利啊。”
萱城睨他,“你又在议论政事了,又没记性了么?”
明月自罚,拍了一下额头,“是我多嘴。”
可萱城却觉得他的有道理,长安城内如今五族共处,氐人与外族人数相比并没有优势,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何况如今又来了西域人。
他进宫去面见苻坚,南岸苻坚去见道安了,还叫上了车师国师鸠摩罗跋提。
“去谈论佛法么?”萱城喃喃。
在明光殿等了良久苻坚都没有回来,萱城便转向去承阑殿了,听这一日苻晖在太学告假了,他想去看看,他一个人悄声悄地的,生怕走路发出声音来,承阑殿外的宫人都没有,花园里的梅树光秃秃的枝干裸露着,许久没来这里了,许久没见到苻晖了,还有连成衣,他把苻冼扔给苻晖带,自己好像轻松了许多,不知道苻晖一个人带着苻冼可应付得过来。
心里不禁有几分的内疚。
如是想着想着,抬眼一瞧,身体已经定在了承阑殿外,殿门是紧闭着的,似乎没人在似的,可萱城静静的伫立着,却忽然听见殿内有人话的声音。
那声音压的很低,似乎怕被别人听到。
“平原公就不怕被陛下发觉?”
“与你在一起,纵然死,我也不怕。”
萱城大惊,这是苻晖和连成衣之间的对话,他被苻晖大胆的话语惊到了,他一向性格软弱文静。
“平原公这么,我倒是无话可了。”
“你怕父皇吗?”
连成衣的声音似乎顿了半响,“不是怕,我敬重他,他是一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以往我对父皇是又敬又怕,可如今我对他又爱又恨。”
“平阳公这是什么意思?”
“我敬他爱他,可他却将你放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我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来,他对我寄予了厚望,我不想让他失望,可跟你在一起时间越长,我越控制不住自己,我有点恨父皇这么做,为什么他要将你送给我,我不想做他那样的人,他对慕容冲做的事,我知道是错的,是遭天谴的,如果他爱慕容冲,他会尊重他爱护他,而不是去伤害他,我不会伤害自己爱的人。”
“平原公怎知陛下伤害了慕容冲?”
“慕容冲在长安时,我见过他,他的眼中没有快乐,只有悲伤,和仇恨。”
连成衣叹息,“是呀,慕容冲是很可怜。”
萱城心痛,慕容冲再是可怜,他都不能将自己的仇恨强加在别人身上,他不该伤害你,萱城为连成衣的心胸感到悲哀,为什么他要做一个阳光的人,为什么他可以忘记那些黑暗的遭遇,以他的武功杀了慕容冲不成问题。
“你可以不同情他吗?”这是苻晖的声音。
随即,连成衣的声音沉默了下去,萱城知道,他一定是想起了那些事,他与慕容冲有过交集的。
“如若有那么一日,你与他为敌,你会放过他吗?”连成衣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的请求。
“我不过他的。”
“不会,你会过他,有我在,我会教你的,只是真的有那么一日,请你饶他一命,好吗?”
萱城听的越发悲哀了,连成衣竟然会为慕容冲话,他曾经被慕容冲那么对待。
这三个同龄人,竟然有了奇缘。
苻晖的声音越发低沉了,“我听你的。”
再往后就没有声音了,萱城就杵在殿外,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不忍心扰这两个人,可他也不敢离去,他怕苻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怕苻晖失足,一步踩进去这个泥潭中再也无法拔出来。
这个世道,并不适合谈情爱。
萱城悄然离去,可他心里却宁静不下来,他让南岸去请苻晖,自己回到了府中,等到苻晖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的身边还跟着连成衣,还有苻冼。
一见到他,苻冼就扑了上来,手兴奋的张了起来,“皇叔。”
萱城抱起了他,“好冼儿,可想皇叔啊?”
苻冼重重的点头,“嗯,想皇叔,也想父皇,父皇呢?他怎么不来看我?”
“你父皇他有要事处理,过段时间就会来看你了。”
苻冼听话的点头,“嗯,好,那我就等他。”
苻晖上来行礼,连成衣也微微一拜。
萱城一时有些尴尬,毕竟他偷听到了这两个人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晖儿近日怎么不去太学?听你告假了,你没事吧?”
“多谢皇叔关心,侄儿无事,明日便去太学。”
“你跟连公子习武学的怎么样了?还有,你在邓羌那里学习兵法也不可荒废了。”
苻晖道,“多谢皇叔操心侄儿的事情,侄儿一切学的都好。”
萱城点点头,转向连成衣,“怎么样,在长安可还习惯?最近因为西域使臣的事,我多日未与你相见,委屈你了。”
“谈何委屈,阳平公待我从无委屈,不必这么,我在长安一切尽好,很好。”他笑的灿烂如花。
一听他这么,萱城就心酸,他总是这样一脸笑容,可他受过多大的伤害只有萱城知道,这些伤害是人一生都无法弥补的。
“连哥哥很好,他笑起来好美。”苻冼指着连成衣。
“是呀,你的连哥哥是最美的。”萱城对苻冼。
“晖哥哥也这么。”
此言一出,萱城怔住,苻晖也霎时一惊,他脸色有些紧张不安的样子,一片绯红。
萱城笑着,“你连哥哥这么美,谁见到都会这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