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寿阳攻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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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心理上来,萱城是有些怕谢家人,当然他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经历过那场战争的结局之后来的,他怕自己死的太早。

    所以他要尽量避免与谢家人交锋。

    谢石既然领水军,他一定会从京口北上援助东路,都贵率领的幽冀军队已抵达彭城,趁着北方河流还未结冰要完成军中粮草运输,再南下就对广陵造成威胁了。

    谢家人迎击的第一个对象不应该是自己的这支前锋,而是幽冀水军。

    萱城就这么的大胆做出对策,第一个攻寿阳。

    就如张蚝所,啃下这块不好啃的硬骨头好骨头。

    留下慕容韡部和苻方部驻扎颍口本部,萱城与张蚝、梁成,梁云,梁悌,张天锡等大军从颍口拔营向东推进,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未与晋军相遇,萱城都有些奇怪,那个精明的谢太傅会这么布局吗?张蚝能看出寿阳的重要性,难道谢安看不出来吗?

    不管怎样,先攻下寿阳,占据有利的地利位置。

    其实,颍口与寿阳东西相对,都分布在淮水上,只是这条河不容易让北方人通行罢了。

    这时前方侦骑前来禀报,是此前谢安派遣的前锋胡彬率领五千水军援助寿阳,正朝芍陂而来。

    “拿地图来。”

    “是。”

    众人下马查看地形图,寿阳位于三条河流交汇处,寿阳西边是青冈,西南便是芍陂。

    “芍陂两侧是自南向北蜿蜒而来沘水和淝水,两条河流均注入淮河,若是胡彬占领了芍陂,对我大军南渡淮河便是威胁,一定要抢在胡彬之前占领芍陂。”

    “阳平公请看,若是我军向西南占领芍陂,向西占领青冈,将寿阳城团团围住,即使胡彬率水军前来,想要解寿阳之围,也得借道我军啊,何况他只有五千水军,我们也断不会坐视其救寿阳,如此一来,我军占领寿阳,挟制晋军,再渡淮河,方为上策啊。”张蚝一手指着地形图上的各方军镇,一边分析建议。

    “胡彬行军至何处了?”

    “胡彬领水军,此刻正在下蔡。”

    “下蔡便是这三处河流的顶端了,胡彬想要西渡淮河而援助寿阳,不是那么容易,好,我们就先占领芍陂。”

    “传令大军即刻向芍陂方向进发。”

    萱城剑指西南,那里正是沘水和淝水蜿蜒而来的芍陂,芍陂虽然只是一个镇,在两河交流处因为战国时期孙叔敖修建的一处灌溉工程而得名,大军截住胡彬北上的援军,对于占领寿阳有非同寻可的意义。

    萱城感激身边的数位大将,尤其是骠骑将军张蚝,英勇无敌却非有勇无谋之人。

    当天日暮时分,大军便抵达芍陂,萱城命人在芍陂起营,严防胡彬的水军。

    梁成面对着己方黑压压的营寨壁垒,调侃似的了一句,“胡彬是在游泳吗?从建康出发半个月了都没赶到目的地,我们得好好感谢这个人才是。”

    萱城听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战场行军的确忌讳行军迟缓,延误时机。

    梁成有这心情在调侃敌军,可萱城却没有心情取笑别人,因为他的兄长,此刻还在后方游山玩水,完全没有半分战场之人的紧张气氛。

    半夜三更,萱城无心睡觉,起身走出营帐,巡查驻守营地,耳边传来阵阵水流声,两山夹隔间,两条曲折蜿蜒的河流蔓延而过,战国时期的灌溉工程早已被抹去了踪影,此时只有拦截在大坝上的点点旧木残垣,胡彬想要过芍陂,他能过得了吗?

    萱城想要渡淮河,苻坚也想要渡过淮河、长江,可是南人北渡被阻击,北人南渡就能顺利吗?

    明月心翼翼的摸索而来,果然看见自己的主子在河边停留,赶紧捏着衣袍上来给披在身上,有些嗔怪的语气,“主子,半夜就不要乱跑了,自从我们离开长安,你这半夜不睡觉的习惯可是改不过来了吗?若是念着陛下,主子何不偷偷离开大营去看看陛下呢?”

    “你什么?”萱城冷冽的一道寒光射去,明月突然意识到自己错话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大战在即,主帅擅离职守。

    明月嘀嘀咕咕,“难道你不想人家吗?”

    萱城想,他想苻坚此时在干什么。

    一想起张伶然随军,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苻坚从来都不会为谁守节,也绝非痴情的傻子,他宠幸那么多人,恩威传遍四海,如今身边又常伴一位知书达理的才德美人,夜晚最是令人胡思乱想,萱城又一次一次的失眠。

    “走吧,回去睡觉。”伫立了半响,吹了半夜的凉风,似乎吹醒了有些头脑发昏的萱城。

    这一睡,睡得实在太安稳了。

    一觉天明。

    次日,萱城便率领张蚝、张天锡和慕容屈氏向寿阳进兵,留下梁成、王显和梁成的几位弟弟在芍陂堵住胡彬。

    大军兵临寿阳城下,将寿阳城团团围住。

    面对这座南北边界上的军事要塞,萱城不禁肃然,脑中也想起了许多往事,当年苻坚与他便衣南下游玩建康之事,便路过寿阳城,苻坚很想登上寿阳城头远望南国,无奈政权属晋,又是军事重城,二人只能举目翘望。

    如今再次见到这座南北要塞,萱城带着一种自豪,因为他有十多万大军,只需一声令下,这座城池就会沦丧。

    座下战马长鸣一声,却激起了萱城心头的仁善之心,他转头对身边的副将道,“写下劝降文书,命人射入城内。”

    “是。”

    张蚝,“阳平公应下令即刻攻城。”

    萱城转头看着他道,“若是徐元喜识势,出城投降,我们便饶他们一命,百姓是无辜的,何况先礼后兵,自古成规矩。”

    拍马而去的副将将劝降文书射入寿阳城头,等待着寿阳晋军的回应。

    下一刻,却瞧见那巍峨的城墙上,一人身居中位,眼睛瞟了一眼手下送上去的文书,便洋洋洒洒的扔下了城楼,秦军副将随即转头回阵。

    萱城看清了。

    自己命人写下的劝降文书被城头上的守将当做废纸抛弃,文书在下落的过程中,还被瑟瑟秋风吹起飘荡,在两军对峙前被眼睁睁的了脸。

    真是一副硬骨头。

    “。”

    再等下去人家也不会投降。

    身边将领举剑策马冲锋,身后的士兵如洪水一般涌了上去,冲锋声音响彻在这片山河土地上,萱城高坐与马上,风吹云动,他岿然不动。

    攻寿阳城的第一战很快就拉上了帷幕。

    晋军守势严密,秦军未克。

    冲锋大军撤了下来,却未退出寿阳城外,而是停止了攻击,照样围城,寿阳城对于晋军来危在旦夕。

    众将在中军营帐议事,看法不已。

    张蚝的一贯做法是强硬武力,到寿阳城内寸草不生。

    张天锡建议派数万骑兵驻守在青冈,从东西围攻寿阳,迫使寿阳守将弃城投降。

    “我们占领了芍陂,寿阳西南路已被阻断,再占领青冈,便可成掎角之势将寿阳围困,寿阳城内断水,不出半月,徐元喜便会出降。”

    “归义侯这是在为晋军着想,还是真心实意为我军出谋划策?”

    张天锡毕竟是汉人,萱城不会不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张蚝的提醒更是给萱城当头一棒,此次出征,张天锡为随军征南司马,萱城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恐慌,这一丝恐慌来自哪里他不明道不清。

    可经张蚝这么一提,萱城不禁对张天锡多看一眼。

    对方却垂下了眼去,萱城凝神盯住这张俊秀面容,不知为何他有种错觉,似乎在脑中一闪,当日苑川谷落雪的场景赫然印上心头。

    “归义侯所言不失为一种策略,汉人讲究不战而降嘛。”萱城为平息军帐内氐人和汉人之间的民族争议,这么了一句。

    “不战如何降服强敌?像归义侯这般的倒是可以考虑不战而降。”张蚝一语讥讽。

    “你。”张天锡脸上绯色一片,却结的不出半句话来。

    “骠骑将军失言了吧。”萱城不悦的制止道。

    张天锡本是前凉国主,当日正是不战而降大秦,张蚝此语讥讽的张天锡面目全无,再不制止下去,他们还在这里起来不成。

    萱城道,“诸位先散去吧,本公再思量思量。”

    “末将告退。”众人抱拳,退去。

    萱城扶额,叹息。

    这支军队虽然是氐人的精华,可将领却很渣。

    渣到各族人都有。

    这就像苻坚此次所谓的百万大军一样,看似百万,实则渣成一锅乱粥,怪不得苻坚费尽心思要将慕容垂的鲜卑兵调走。

    可纵然如此,25万前锋也不能一人统领,所以这里面就有汉人将领,氐人将领,鲜卑人将领。

    明月匆匆进帐来,“主子,陛下来信了。”

    “快拿来。”

    一听是苻坚的来信,萱城早就迫不及待了,急忙夺过明月递上来的书信拆开扫视完毕,又是叹息。

    “主子怎么了?陛下了什么?”

    萱城捏着信,长舒一口气,“皇兄大军驻扎项城不前。”

    “陛下在项城不走了?”

    “他想让我先攻下寿阳。”

    完萱城心里头更堵塞了,他怎么看不懂苻坚了呢?他怎么到头来还是不了解苻坚?

    他是不是在害他的弟弟?

    “项城距离寿阳有四百里,寿阳离建康有七百里,我的哥哥,难道真的喜欢浪漫吗?要在千里之外遥望建康?”萱城的仿佛是嘲讽,可他的内心告诉他,苻坚此举并非荒唐。

    “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这60万大军真的有问题?”

    萱城多么希望自己的猜测成空。

    前锋四师至颍口,除去慕容垂分3万鲜卑兵西进荆州,萱城亲率氐部精锐为中军攻寿阳,张蚝部为左军跟随中军攻城,慕容韡为右军驻扎颍口,后军苻方,负责军中文官和运送辎重。

    苻坚磨叽不前,他似乎刻意将那87万大军与萱城保持距离。

    萱城问明月,“皇兄身边除了张伶然,还有谁?”

    “陛下临行之际带走了连氏公子,与南岸一起侍候在侧,统领骑兵的乃是纥奚鲜卑的首领纥奚佶伦。”

    “什么?”萱城一下气站立起身,忽觉头晕脑胀,明月赶紧扶住他,“主子别急,陛下身边还有几员大将的,并非孤身。”

    不用怀疑了,一切都确定清楚了,苻坚亲率的号称百万大军的确有问题,就像他们在长安的那样,苻坚没有实话,他只是出了一个幌子,一个迫使司马曜投降的幌子,却没想到,谢安将司马曜稳稳的按在了皇位上。

    87万步骑,只有苻坚和一介外族首领统帅,没有一个大秦境内的名将,苻坚压根没想过要这87万人参与到与晋朝的作战中。

    这87万汉人占了八分,随时都有可能立地倒戈。

    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向国内的氐族兵丁抽干编制到这25万前锋中了。

    明月此刻扶着他的胳膊温柔安慰,“阳平公,您还不明白吗?陛下刻意与您保持距离,他并非是途中寻欢作乐,如果十四年前在洛阳您坠马失去了记忆,不记得以往的事了,我告诉您,我和南岸都知道,在洛阳那一次发生了什么,您那么伤陛下的心,您想要离开秦国去燕国,为了一个外族人,那些白奴有什么好的,天生就是狐狸媚相,王丞相在世时一直要杀那些人。那一次陛下是不得不对你下手,他杀了你,可他还是求了王嘉救活你,我和南岸亲自去请了王嘉,为什么你会失去以前的那些记忆呢?在东海王府的时候,您和陛下同吃同住,从来没有分开过,我们都不明白,怎么一夕之间,陛下登位之后,你们就隔阂起来了呢?诛杀苻生的那一晚,你们三兄弟不是同心的吗?可从那夜以后,您就只和清河王来往了,陛下对清河王那么好,将东海王的爵位都赐给了他,我们绝不相信陛下和清河王之间有隔阂,可最后为什么太后要赐死清河王呢?皇家内部真的有那么的流血政斗吗?阳平公,您不能怪陛下,我们都知道,自从清河王死后,陛下有多伤心,他有多在意您,恨不得将你揉进身体里疼着宠着,您是他唯一的弟弟啊。”

    “你不要了。”萱城心里很乱,挥开明月的手。

    他不是失忆,他是一个现代人穿越过来的,怎么知道公元369年之前苻坚和他的弟弟之间发生了什么。

    “阳平公,您要帮陛下啊。”

    “我让你不要了。”萱城咆哮道。

    明月跪下来求他,“虽然我不知道陛下给您写了些什么,可我不用看都知道,陛下一人统领大军故意拖延,这里面肯定有不能的苦衷啊,他只能靠你了啊。”

    萱城吼道,“闭嘴。”

    “来人,召集各方将领。”他朝帐外喊道。

    不一会儿,张蚝、张天锡以及慕容屈氏,和其他将领都来了中军帐。

    “传本将命令,连夜攻城,不攻下寿阳城,决不撤军。”

    “是。”众人抱拳回应。

    明月痛哭流涕,“多谢阳平公,多谢阳平公。”

    萱城弯腰用一只手轻轻的抚摸过他的脸颊,忽而勾唇笑,“你这么忠心,谢我做什么,苻坚什么就是什么,我能不为他么?”

    萱城没命了似的疯狂攻寿阳城,大秦以压倒性的人海战术欺压而上,然而徐元喜的防守百密而无一疏,面对着火箭如蝗而至,滚木雷石如惊涛般咆哮而来,大秦的士兵却无一退后,因为他们的主将亲自压阵,在中军观阵,这是一场战况惨烈的攻城画面。

    一连两日,秦军未攻下寿阳城。

    萱城将手中利剑扎进黄土中,咬牙切齿,“一定要杀了徐元喜这匹老贼,为我大秦战死的士兵陪葬。”

    “征南司马,本将命你,即刻领兵两万攻下青冈,与本将合力围攻寿阳。”

    张天锡领命而去,萱城望着烽火未歇的寿阳城头,心中恨意滔天。

    正如公元379年苻坚兵分三路南下伐晋的那般,晋朝的守将都忠心耿耿的为国捐躯,誓死不降,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些汉人的脑子上都长了猪头吗?为何有这么大的民族偏见。

    苻坚,他那么心怀玲珑去施爱各族百姓,他为何不能得到天下人的拥戴?

    ?作者闲话:这块的地理地形有些复杂,我对着地图都看晕了,青冈,芍陂,下蔡,硖石和寿阳的地理关系,还有那几条河,大家就凑合着看吧,毕竟这文又不是正剧也不是研究军事的,有点错误大家包容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