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宁昀挺累的,  但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才睡着。

    睡着前，他看到的是顾一铭的脸，也就记得一句“不关门也行”——关了门,  他睡到自然醒，顾一铭却在走廊等他起床。开门,  他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不会自顾自继续睡了。

    顾一铭当然选择不关门,  话里有笑意,  “晚安。”

    乔宁昀下意识回答,  咬唇懊悔了好一会儿。他还留心听了外边的动静,  注意到顾一铭的脚步声由近到远，再由远到近,  站在不远处一会儿才又走远了。

    应该是回房间了吧？

    乔宁昀心睁开眼，没在门口看到人影,  放眼所及是一片寂静的的黑暗。跟他想的一样，门开着，顾一铭也不会擅自跑过来,  回去休息了。

    乔宁昀彻底放松,  安心睡觉。

    第二天,  他醒来，发现门是关着的。他差点以为昨晚是梦,  揉揉眼睛,  起身把门开发现走廊没有熟悉的人影,  才后知后觉地查看手机。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10点24分，还有几条未读信息。

    顾一铭：【怕吵你，关门了。】

    顾一铭：【我去公司签个合同，11点前回来。】

    原来不是梦,  是他睡得太久了。

    乔宁昀安心去洗漱。洗漱完了，他拖着脚步慢悠悠踱出去，在餐桌上看到了三明治、牛奶、还有一锅温着的中式早餐——包子蒸饼粥品都有，用蒸笼或者炖盅分装着。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想吃别的可以找管家。】

    字迹苍劲有力，用的却是带爱心图案的粉色便签纸，末尾一顿用了大劲儿差点把纸张给戳破。

    看来，西装革履的顾一铭是板着脸、咬牙切齿在粉色纸张上写字的。

    乔宁昀笑了，拿笔写上：【收到。】

    他写完，贴回原处就安心吃早餐了。他许久没一个人吃饭，怪不习惯，一边吃一边回复信息，回复完毕就看看热门微博，才发现自己睡着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

    【罗尹青依法接受处罚，被勒令退学。】

    【网友自觉抵制，罗家旗下公司股票暴跌。】

    【罗尹青正式道歉，被怼：“找个牢坐吧。”】

    【白名单来啦！多家品牌宣布与罗家解除合作关系，快来看看有哪些良心品牌。】

    名单很长，其中有不少看重口碑的大品牌。网友也震惊于企业的反应速度，拍手叫好。

    【哈哈哈好样的，不想送钱给那个垃圾，就支持这些品牌了。】

    【这是得罪了圈里人啊。也是，跟他们合作，容易被车撞（狗头）】

    【好多是顾氏集团的。】

    【就是锐星现在的老大？嗷，崽崽遇上了好东家。】

    乔宁昀愣住，返回去仔细看看真的发现不少顾家的品牌。他忽而明白顾一铭大早上赶去处理的公事是什么了，心里暖暖的，一高兴再吃了个包子。

    他刚把包子吞掉，听到玄关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乔宁昀赶紧拿纸巾擦擦嘴巴，用手机当镜子压下睡乱的头发。

    顾一铭已经进门了，“乔乔？”

    “哎。”乔宁昀应声，“回来啦。还没到十一点。”

    顾一铭自我要求还挺严格，“对不起，没在你起床前赶回来。”

    乔宁昀眨眨眼，“我也没在你出门前起床啊。”

    “你昨天受惊了，多休息。”

    “……”

    乔宁昀明白顾一铭是什么意思，但听着别扭。

    顾一铭走到桌边，一眼看到了那张粉色纸条，莫名开始解释了，“便签是管家给的。他发信息会显得冷漠，非要我留个纸条，还把其他纸全部藏起来了。”

    好长一句话，就为了解释为什么会用粉色便签。

    乔宁昀忍笑，“这样挺好的。我还回复了。”

    “是吗？”顾一铭才注意到旁边的字。

    “是啊。这便签不错，好看又好写。”

    顾一铭立刻了自己的脸，“我再去买。”

    乔宁昀忍不住了，笑出声，“算了，不买啦，我们也不经常用。”

    顾一铭没坚持下去，看看桌上的早餐，“就吃这么点？”

    乔宁昀震惊了，比划着形状给顾一铭形容，“那么大的包子，两个，还有一大碗热豆浆，很多了。我觉得我已经吃不下午饭了。”

    “还是要吃。一点再吃？”

    “嗯嗯，你先吃。刚下班不饿吗？”

    “不饿，等你一起。”

    顾一铭拉了椅子坐下，习惯性地揉揉眉心。

    乔宁昀看出顾一铭的疲惫，心问，“工作很多吗？”

    “不多，是昨天没睡好。你哥找不到你，总是给我电话发信息。”

    “是吗？”乔宁昀嘀咕，“我怎么没听见。”

    顾一铭轻笑，“我去阳台处理的，你又蒙着被子，听不见。”

    “……你知道我在装睡？”

    “嗯。所以我也装睡，后来再处理你哥的事。”

    “不好意思啊，我昨晚就回复他了，没想到他会这样。”

    “他也是担心你。车祸的后遗症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影响。”

    “哦……”

    乔宁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顾一铭却不是随便提起来的，放轻声音劝了句，“乔乔，要不要做心理咨询？别害怕，这也不代表你有心理问题，当是跟专业人士聊聊天就行。”

    乔宁昀觉得自己已经好了，摇了头，“不用，我现在好好的。”

    “你确定？”

    “嗯。如果我真的无法自己调节，会去找咨询师帮忙的。”

    “好，你决定。”

    顾一铭倒了杯咖啡，准备喝了。

    乔宁昀闻到那个浓重的味道就担心，劝了下，“累了就休息吧。喝咖啡多了也不好。”

    “你刚起来？”

    “嗯。”

    顾一铭便毫不犹豫地喝了咖啡，“今天有什么安排？我可以陪你。”

    “想去音乐学院。他们想给我正式道歉。我觉得干巴巴客气话挺没意思，算去一趟音乐学院，把助学金的事情敲定了。”

    “可以，手续也办得差不多了。”

    “嗯嗯，我下午就去。”

    顾一铭注意到了他的法，“是我们。我也想去。”

    乔宁昀抿抿唇，“你不用上班吗？”

    顾一铭答得肯定，“不用。”

    乔宁昀看过微博，不认为这是真话，“真的吗？那么多个品牌跟罗家解约，要处理很多事情吧……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公司。”

    “没事，搞定了，已经换了比罗家更好的合作商。”

    “这么快？”

    “嗯，就是你哥。”

    “……”

    乔宁昀这才明白昨晚哥哥疯狂电话是为了什么。不过，他也不大明白生意上的事，不多评价，只了眼前的事，“好，我问问……包子有点腻，我去吃个苹果。”

    “我去。”顾一铭起身，“你坐着。”

    乔宁昀没反对，等顾一铭走远了就悄悄发信息问陈秘书：【公司忙吗？顾一铭提前回来，会不会给你们造成困扰？】

    陈秘书秒回：【不会。顾老先生在这里。】

    乔宁昀愣住，转头看看切水果的顾一铭。

    顾一铭以为他着急了，直接拿了刀子和苹果过来。坐对面，切下来再削皮，很快弄好一块完整的切片，插上签子递过来，“吃吧。”

    乔宁昀被这专业的架势吓到了，“还能这么做啊。”

    “管家教的。我还会切兔耳朵，要看吗？”

    “不用。我知道你是真的不忙了。”

    乔宁昀声吐槽一句，然后心虚低头把苹果嚼得嘎嘣响。

    顾一铭没介意，“可以带我一起去了吗？”

    乔宁昀点点头，再心问了句，“你爸爸为什么在公司啊？是不是因为罗家的事？”

    乔宁昀没来得及问陈秘书，由着罗家、解约、提前下班、顾老先生几个词组展开了想象——是不是顾一铭得罪了罗家，擅自解约，顾父不满，重新出马夺回大权？

    然而，顾一铭面色淡然，了跟豪门恩怨不相关的解释

    “嗯，他很生气，想趁着解约把罗家骂一顿。我不如他会骂人，就让他来了。”

    “……”

    *

    乔宁昀和顾一铭吃过午饭，就去了A市音乐学院。音乐学院很希望挽回自己的形象，派出了校内目前身在A市、最能上话的副校长接待他们，还联系了电视台的专业拍摄团队。

    不过，拍摄不是不由分地上来，而是由副校长出面沟通，“之前的采访，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嗯，我也想让更多人了解助学金。”

    “不只是这样，我们还希望您帮忙宣传一下学校。他们想来，自然而然就会关注到助学金了。”

    音乐学院的算盘就是这个。现在他们出了一个恶意撞人的学生，开除了也难免受到影响。这种情况下，由受害的乔宁昀出面帮忙宣传，将会达到最好的效果。

    乔宁昀早有预料，点点头，“嗯，我也不希望贵校被误会。”

    “太谢谢您了。您还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有一个。不能拍到顾总哦。他不喜欢出镜。”

    “啊？只有这个吗？”

    “嗯！麻烦你们了。”

    乔宁昀一脸正直，无念无想。

    副校长顿时觉得自己心思狭隘了：他听乔宁昀想考音乐学院，以为会听到什么破格录取、定题漏题之类的话，想不到乔宁昀光明磊落，是真心想帮忙的。

    “麻烦什么。”副校长也收起了应酬那套，“不就是不拍顾总吗？我胖，我挡着，保证拍不到！”

    大家忍不住笑了，只有顾一铭还黑着脸。

    副校长壮实，一个顶俩，站在顾一铭和乔宁昀的中间完全是堵墙。

    顾一铭寻思要不要破例上镜，转眼却看到乔宁昀没空看过来——上节目宣传就要做造型，乔宁昀要跟造型师沟通，要跟副校长讨论一会儿话的内容，忙得很。

    顾一铭只能放弃，站旁边当背景板。

    副校长给了时间背稿子，乔宁昀却不用，用自己的语言顺畅自然地介绍了音乐学院的历史，以及各个专业的特色，在介绍到专业的时候还了点科普，拉近与普通观众的距离。

    到了最后，乔宁昀到助学金和音乐梦想，像是家人也是知己。

    大家都听愣了，觉得精心准备的演讲稿完全比了下去。

    再精心雕琢的词句，也比不上真心话动听。再强大的演讲技巧，也比不上乔宁昀面上柔和如水、心里燃一把不灭的热爱之火那般迷人。

    副校长甚至想起初学音乐的自己，唏嘘不已，差点忍不住鼓掌了。等到录制结束，副校长立刻上前，握住乔宁昀的手激动道：“太感谢了，给我校做了一个最好的宣传。”

    主持人也感动的，“乔乔真诚又细心，得太好了。”

    “是你们演讲稿好。”

    宣传主任直接吐槽，“哪有。演讲稿我写的，绝对比不上你的那些话。”

    招生老师也，“听岳老师，你算在一两年后报考？完全不用等嘛，报名参加下次考试就行。肯定行的，我第一个给过！”

    乔宁昀笑容僵了僵，下意识捂住肚子，“不行，我还是要多准备。”

    副校长还想夸夸，被顾一铭拦住了。

    “他有计划的。”顾一铭断，“谢谢大家的关心。”

    氛围一下子僵住了。

    还是副校长经验足，先一步破沉默，“对，按照计划来嘛。别的不，学什么专业总要考虑一下吧？乔乔要考虑，你们也想想抢人的办法啊。”

    众人笑着是，终于让氛围好了点。

    顾一铭并不在意别人是否和谐，走到乔宁昀身边，“累吗？”

    乔宁昀摇摇头，放下了摸肚子的手。

    简单的采访结束，剩下来就是参观游玩了。乔宁昀已经厌倦了被一群人跟着，柔声，“我自己逛，提前体会一下上学的感觉。”

    副校长也明白，“那我们得走了，学生最怕老师跟着了。这是参观证，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是食堂饭卡，一张是学生的一张是教职工的，喜欢哪个就直接吃。”

    “谢谢副校长。”

    乔宁昀与各位老师道别，跟顾一铭走出办公楼。

    “你想去哪里？”乔宁昀先问了句，“对不起，刚才忽略你了。”

    “没关系。你以前在这里读书吗？”

    “是啊，读了三年所以很熟。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我不知道。”

    乔宁昀想了想，“那就去勤业校道。那条路有很多音乐家的雕塑，挺有特点的。”

    顾一铭无所谓地点点头。

    现在是下午5点了。阳光不似早上那样清亮，也没有午间灼热，但有一种温暖的余韵。不少学生已经下了课，三三俩俩走在校道上，笑玩闹，身影在地上拖出游动或跳跃的影子。

    乔宁昀原来算看散步的，看到充满活力的人又忍不住加快脚步。

    顾一铭看的是手拉手的情侣，目光在乔宁昀身上转，好几次想要伸手牵住了。

    突然，某个不抬头走路的学生碰到了顾一铭，慌忙：“对不起老师。”

    “……”顾一铭：所以他牵老婆不会像情侣，而是老师带同学去教务处的教育画面吗？

    乔宁昀被逗笑了，“没事的同学，老师不介意的。”

    顾一铭依然皱着眉头。

    那位同学抖了抖，再一句对不起就跑了。

    乔宁昀觉得好笑，但也考虑顾一铭的感受，“别生气啦。他不是你老，就是觉得你气场强大，尊重你。“

    “没生气，我本来就比你大。”

    “也就大五岁。”

    “嗯，所以没人认为我是你的家长。”

    “……不要在意别人了。我们去花园？那边风景好，人少。”

    “嗯。”顾一铭揉揉眉心，让愁绪散去些。

    花园不远，顺着大路走过去也就是5分钟。这里的标志是一条在中间横穿过去、两道种满花树的观赏径。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花叶繁茂，径暗了几分竟然有点提前入夜的意思。

    顾一铭怕石子路湿滑，拉住乔宁昀的手，“心。”

    乔宁昀自己是不怕摔的，想到肚子里的宝宝忽而不大会走路了，抓紧了，“嗯，谢谢。”

    正好周围无人，他们没有顾忌走的不是一般的慢，握着的手都渐渐热了起来。

    乔宁昀看了看前面的距离，懊恼，“我们不该来这里的。”

    “散步也挺好。”

    “晚了会有蚊子，还会有……”

    “有什么？”

    乔宁昀摇摇头，只，“快点走吧。”

    他们专心看脚下的路，沉默走着。

    突然，一个嗲嗲的声音破安静：“嗯~~慢点……啊……”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低沉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在窸窣动静之后一起折腾出了枝叶摇动的沙沙响。

    乔宁昀僵住，不敢转头看顾一铭，“呃，这就是蚊子以外的东西。”

    “哦。”顾一铭挺镇定，“是野战啊。”

    “……”

    乔宁昀不愿那么直白出来，声嘀咕，“走啦。你……你跟我并肩走，不要在我后面。”

    顾一铭配合，站到旁边更能看清乔宁昀泛红的脸颊。

    他们加快脚步，可是那一对实在是太能叫了，尤其是那个发嗲的男生。声音本来就细，还捏一把撒娇的软萌音，不停好棒好厉害，偶尔拔高调子尖叫破音叫人浮想联翩。

    乔宁昀听得头疼，忽而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好像是也撒娇了。

    他想起来了，顾一铭呢？

    乔宁昀悄悄瞥去一眼。

    顾一铭为了搀扶本就在看他，对上视线就问了句，“能走吗？”

    乔宁昀又低下了头，“能，快点吧。”

    他们急匆匆离开，把不堪入耳的声音抛在了后面。

    乔宁昀回到大路，再听到车子的鸣笛声竟然感觉十分亲切，“呼。”

    顾一铭冷不丁了句，“乔乔，你的脸很红。”

    乔宁昀看过去，终于见到顾一铭不再冷静的样子：似笑非笑，饶有兴致地量着他，而且是故意压低声音在耳边轻轻问的。

    乔宁昀便知道是故意问的了，气鼓鼓拿出口罩，“是跑步太热了！”

    顾一铭想帮忙，才抬手就被瞪了，“好，我给司机电话。”

    司机就在附近，很快来了。可是，乔宁昀仍然觉得自己跟顾一铭站在那儿等待的3分钟特别漫长，定定站着，等车子一来坐上去，低头玩手机。

    顾一铭先开了口，“乔乔……”

    “嘘，我在给接待老师发信息，很重要的。”

    其实乔宁昀早就发完了，只是现在尴尬着不想跟顾一铭沟通罢了。

    顾一铭没再发话，看自己的手机了。

    乔宁昀一路装忙，到了家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顾夫人怎么在客厅坐着呢？

    顾一铭对上他目瞪口呆的表情，淡定，“我想提醒，你不让我话。”

    “……”乔宁昀抿抿唇，硬着头皮上前问候，“妈妈晚上好。”

    “乖啦。”顾夫人和蔼问，“身体怎么样了？昨天睡得好吗？遇到车祸肯定被吓得不轻吧？”

    乔宁昀乖巧答，“我很好，检查也没有出问题。您不用担心。”

    顾夫人点点头，眉间还皱着，“还是有一点担心的。”

    “怎么了？”

    “我一进门就注意到房间了。两张床，都只有一个枕头……你们是分房睡的吧？”

    作者有话要：　　明天又是周末双更

    第一更在9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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