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傲偏位面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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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克姆在埃普瑟姆最大的旅店外面拦住了一座外观豪华的马车。

    他唯一的怀疑在于,大白天了,马车驶出的时候,车窗上挂着的窗帘却四下里垂着。

    威克姆的心情很是不好:昨晚挨的那一脚,想必会让他在观众面前大失颜面。

    而他直到现在都没能想通,对方怎么就能躲开“必走剧情”的,难道是制作方故意通融的?还是“种田选手”就真有特权,能够避开感情戏?

    现在看到这样一座四轮马车驶离旅店,威克姆果断上前,将马车夫喝住,提出要检查一下马车里的情况:他猜想他的猎物可能会藏身于别人的马车里,偷偷离开埃普瑟姆。

    “你如果拉起窗帘,能让我看见车厢一角,我都不会起疑。”

    威克姆喃喃自语,“偏偏啊,偏偏你要自作聪明……”

    谁知就在此刻,车厢的车帘刷的一声被拉开了,一位中年妇人端坐在马车里,柳眉倒竖,喝问道:“这是什么人,竟然敢拦阻罗辛斯的车辆?”

    “罗辛斯?德布尔姐?”

    威克姆吓了一跳,隐隐约约看见车厢内还有另一个人影,别过头,靠在中年妇人的肩膀上,秀发散落,一副身体不佳、气力不继的模样。

    威克姆领教过凯瑟琳·德布尔夫人那张利口,心想:怎么就这么不巧,惹到这一位的头上了呢?

    他还有什么方法,只能乖乖放行。

    马车刚刚走远,罗兰已经从家庭教师肩膀上弹了起来,望向车座对面,缩在窗帘后面的达西姐。

    她心疼地望着对方惨白的脸,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达西姐脸微红,嗫嚅着:“我……我好没用。”

    罗兰却摇摇头:“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刚才表现得多宽容,多善良,多大度吗?”

    如果不是达西姐默许收留了罗兰,而是闹将起来,被威克姆发现,不仅罗兰可能会被威克姆当做“逃妻”带走,达西姐……可能也免不了要受到些羞辱。

    “您也知道罗辛斯?”女家庭教师惊讶地问,“罗辛斯是姐的姨母,凯瑟琳夫人的家。”

    罗兰点点头,正色回答:“我有幸造访罗辛斯,见过凯瑟琳夫人与德布尔姐。”

    “我的名字是莉迪亚·贝内特。达西姐,久仰大名,很高兴今天能见到你。”

    达西姐一双漂亮的大眼顿时直了,呆呆地望着罗兰。

    车厢里一时没人话,耳边只有驿马匀净的蹄声,的哒的哒,的哒的哒……

    “你真的是贝内特姐吗?”达西姐面颊上浮起薄薄的红晕,“哥哥的信上多次提到你。我实在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遇到你。”

    “如假包换。”罗兰的笑容也很真诚,“今天相遇的事,来话长。在合适的时候我会把全部经历都告诉你。”

    她面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地告诉眼前的姑娘:放心吧,达西姐,往后的这段路,我会全心全意、勇敢地保护你——

    谁让我们经历过相似的遭遇呢?

    离开埃普瑟姆,罗兰马上开始琢磨这件事该如何善后。

    按照威克姆所的,她留给亲友们的“信”已经送出去了——料想威克姆会通过杨格太太弄到她的手稿,可以模仿她的笔迹。

    信的真伪,亲友们未必能够区分。

    因此,她和威克姆一道“私奔”的这个流言,一定已经传播出去了。

    她不能操之过急,而是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不止在亲友们面前,也要在世人面前澄清这件事,否则贝内特家一家的姐妹,都会因为她而名声受累。

    另外,威克姆虽然偶尔会犯蠢,降起智来也挺厉害,但是她逃出去以后,这位“龙傲天”就未必没有后手。

    这个位面的优胜者奖金不少,罗兰相信对手们怎样都会努力再做最后一搏的。

    想了很久,罗兰终于决定,与乔治安娜一同北上,前往德比郡,暂时不把自己的消息透露给亲友们,免得威克姆也听到风声,有所行动。

    但是达西先生是一定要通知的。她们刚到伦敦,一封急信就已经送往德比郡的彭伯利。

    而达西先生收到信,正是刚刚离开伊丽莎白,奋力赶向伦敦,准备尝试搭救罗兰的时候。

    看到来自罗兰和乔治安娜的信件,达西先生长舒一口气。

    他同意罗兰的意见,认为罗兰绝不能就这么贸贸然回家,而是应该在很多人的场合出现,并表示她这段时间一直和乔治安娜在一起——这样才能减轻流言蜚语带来的影响。

    也正是收到了这封信以后,达西先生立即回头,迎上正在南下的伊丽莎白和加德纳夫妇,安排了这一场彭伯利的盛大午餐会。

    见到罗兰,伊丽莎白和加德纳夫妇都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妹,你往朗博恩送信了吗?大家都急坏了……”

    伊丽莎白总算找到了一个机会和罗兰单独话。

    罗兰伸手拍拍姐姐的手背:“放心,给所有亲友的信,都会今天准时送到。”

    也就是,今天,同一时间点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亲友们,都会收到澄清,和威克姆先生私奔的事,完全是子虚乌有。她自从离开出版商的那个时刻起,就和达西姐待在一起。

    甚至连出版商斯科特尔先生都会收到她的致歉信,为她那天的不告而别表示抱歉,申明出版的协议她绝对会遵照履行,并且委婉提醒出版商——杨格太太不是个好人。

    “莉齐,快来见见我的朋友,乔治安娜·达西姐。”

    罗兰突然想起了身边的人,赶紧拉朋友来见过姐姐——这几天她们一路并肩北上,罗兰已经完全了解了乔治安娜的性格,并且和她成为了无话不的好朋友。

    “这次多亏有她帮忙!”

    伊丽莎白听闻,感激地拉住了乔治安娜的双手,却发现乔治安娜其实是个无比腼腆的姑娘——有传言她傲慢,多半却是因为她的羞怯不爱话造成的。

    “莉齐,乔治安娜可厉害了,她是一位真正的才女。”

    罗兰在朋友身边毫无保留地吹嘘。

    乔治安娜羞涩地低下头,脸上飞起一片片红云。

    达西先生自觉地站在远处,望着妹妹她们自行交谈,心里十分安慰。

    甚至在他看来,仅仅是与罗兰相处了这么几天,乔治安娜……好像已经勇敢开朗了很多。

    罗兰少不了赶紧去见舅父母,将自己无恙的消息告知。加德纳夫妇都很欣慰——不过他们还是很好奇,实在是没想明白,这个最的外甥女是怎么从风评被害、为人所不齿的浪荡少女,摇身一变,变成彭伯利的座上宾的。

    有了罗兰和乔治安娜的加入,午餐会热热闹闹地举行。

    众人多半对两位少女的出现感到吃惊,却都没有多想什么。

    如同一切为子女感到骄傲的家长一样,达西先生也有意让妹妹在众人面前露一手:一架雅致的演奏钢琴早就放置在了彭伯利的露台上。

    宾利姐过去开了钢琴的琴盖,对乔治安娜笑:“我亲爱的达西姐,接下来你看着办。”

    乔治安娜脸红红的,扭过脸在人群中找罗兰的身影。

    罗兰看到钢琴已经走了过来:“乔治安娜,我在罗辛斯就已经听闻你的演奏非常出色,现在更加急不可耐地想要亲耳聆听。”

    乔治安娜与罗兰之间仿佛有一种奇特的化学反应,罗兰什么,乔治安娜都愿意相信——

    果然,听见罗兰的话,乔治安娜点点头,过去坐到琴凳上,抬起双手,十指轻轻放置在琴键上,同时抬起头来,望着罗兰。

    罗兰冲她鼓励地一笑。

    下一秒,优美动人的琴声从乔治安娜指下流淌而出。

    在户外三三两两聚着聊天的人们大多被这曲声吸引,停下了交谈,安静听乔治安娜演奏完一曲,齐声鼓掌喝彩。

    乔治安娜收手之后则抚着心口,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罗兰微笑望着她,心想这个姑娘果然幸福,是个一直被哥哥保护得很好的可爱。

    但有些风雨,必须乔治安娜自己承受才行,否则她很难学会如何经营自己的人生。

    乔治安娜谢过众人的夸赞,又应宾利姐之邀,为大家演奏起一支苏格兰调。

    曲调悠扬欢快,彭伯利跟前的大平台上,已经有嘉宾情不自禁地随曲调起舞。

    罗兰一面站在钢琴边听乔治安娜演奏,一面出神。

    忽然,她听见乔治安娜弹错了两个音,紧接着整个调子都乱了。有什么突然干扰了演奏者的心绪,令她的弹奏错漏百出。

    罗兰抬起头,看见乔治安娜一张脸涨得通红,手指凌乱,指下的曲子已经不成调。

    她的眼神里含着羞臊与恐惧,正望向彭伯利大宅跟前的某个方向。

    罗兰也看见了,一驾敞篷马车停在那里,另有一名男子正翻身下马。不用,这位正是乔治·威克姆——他追踪到彭伯利来了。

    罗兰站在乔治安娜身后,伸出手,轻轻搭在她肩头。

    “亲爱的朋友,别怕——”

    “你在彭伯利,这里是你的家,有你的兄长,身边都是你的朋友。”

    “我们都会给你不遗余力的支持,但是你也要勇于面对。”

    “……”

    听着这些,乔治安娜的手指渐渐稳住,曲调重新变得流畅。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再伤害你,那个品行不端的男人更加不能。”

    在来彭伯利的路上,罗兰与乔治安娜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因此了解了这个姑娘的一些往事。

    前年夏天,乔治安娜曾经被威克姆哄骗,答应他,要与他私奔。

    这件事被达西先生及时发现并制止了,乔治安娜才避免了一桩冒失而不幸的婚姻。

    为此达西先生给了威克姆一笔钱,并且发他去了美洲——条件是威克姆再也不会回到彭伯利来,永远不见乔治安娜。

    可今天,威克姆竟然自毁誓言,重新回到彭伯利来了。

    “作为朋友,和有过类似遭遇的女性同胞,我愿意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罗兰依旧站在乔治安娜身后,右手轻轻地搭着乔治安娜的肩——

    “但是这一次,对手是冲着我来的……亲爱的朋友,此时此刻,我也一样需要你的勇气,你的力量——”

    的确如此,罗兰正在深吸气:此前她曾反复思考,猜测威克姆会怎么对付她。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不是所有的招数她都有办法对付。

    此时此刻,她既是在勉励朋友,也一样是在鼓舞自己。

    与此同时,乔治安娜的琴声,变得越来越稳健,越来越有力度,甚至能从琴声里听出隐隐约约的愤怒,似乎是在指控威克姆。

    她手下调子一转,已经不再是婉转悠扬的苏格兰调,而是换成了雄壮激昂的曲风。乔治安娜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对罗兰表达支持。

    “是的,我们会站在一起。”

    罗兰感激地轻拍乔治安娜的肩膀,转过身,迎向威克姆过来的方向。

    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位穿着深色外套的中年男子,看起来,不是律师就是公证人。

    “亲爱的乔治安娜,这么久没见,没想到你用这种方式来欢迎我——”

    威克姆冲罗兰的方向大声。

    乔治安娜的琴声又是一顿。

    但她马上又恢复了勇气,将原先的调子继续演奏。

    琴声里传出的愤怒与激昂,提醒了彭伯利所有的来宾。

    众宾都停止了交谈,朝钢琴这边聚拢。

    达西先生早已停止了和伊丽莎白的谈话,快步赶上来,拦住了威克姆。

    “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脸回到这里?”

    “乔治·威克姆,你留在这里一分钟,都是在玷污先父的心意与名誉。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立即离开彭伯利。”

    威克姆却冲达西先生笑笑:“亏你还好意思提起老达西先生?”

    这一句挑衅,只有彻底激怒达西先生,他顿时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枚手套,冲着威克姆那张英俊的脸就要摔过去。

    众宾们发出一阵惊呼,达西先生竟然向威克姆挑战,要和他决斗吗?

    然而达西与威克姆这两位之间的是非曲直,少有人知道内情——到底谁占理,没人肯站出来。

    只有宾利先生大踏上一步,站到了达西先生的身边。

    “住手!”

    千钧一发的时刻,威克姆却喊了停:“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计较旧事的,我亲爱的教兄——”

    “您就算是出于旧怨要赶我走,我也不会计较。但是,我要——带她走!”

    威克姆朝钢琴的方向一指,同时指了两人,罗兰和乔治安娜。

    乔治安娜的琴声戛然而止,少女一张俏脸血色尽褪,如纸般雪白。

    罗兰却向前大踏上一步,对威克姆先生:“这里都是本国自由的公民,你没有权力带走任何人。”

    威克姆竟然被她的话堵住了,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赶紧换了另一副语气,对罗兰:“亲爱的威克姆太太,别意气用事了,跟我回家吧!”

    什么?——在场的来宾,但凡有认识威克姆先生的,此刻都愣在当场。

    威克姆太太?

    威克姆先生这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话,一年六七千镑的进项——这桩婚事……还不错啊。

    在座的嘉宾,也有不少人也考虑过将威克姆作为婚姻对象——没想到却被人捷足先登?

    “各位,我与莉迪亚·贝内特姐日前在格雷特纳格林成婚。昨天我们夫妇略有些口角,她就单独离开了。”

    “各位,我们新婚燕尔,拌一两句嘴也属寻常。各位且帮我劝一句,劝一劝威克姆太太,随我一道,回朗博恩拜会岳父岳母吧。”

    “我们就不扰各位的雅兴了。”

    威克姆在众目睽睽之下,冲罗兰一瞪眼:“还不快跟我走?”

    在格雷特纳格林成的婚?

    彭伯利的来宾们纷纷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似乎罗兰理应跟随威克姆离开,夫唱妇随乃是天经地义。

    无论贝内特姐真实的心意到底如何,既然她已经与威克姆成婚……人家的家务事,就别再过问了。

    好在罗兰还有亲友在场。

    加德纳夫妇马上站了出来。

    加德纳舅舅以前见过威克姆先生,马上:“威克姆先生,我想尊驾一定是搞错了。”

    “外甥女日前前往伦敦,与出版商洽谈出版事宜。将一切都谈妥之后,遇上了达西姐。”

    “外甥女原本就算来德比郡与我们会和,遇到达西姐之后,两位便决定结伴一起前来。”

    “这几天,外甥女都与达西姐在一起。阁下的格雷特纳格林云云,恐怕是阁下臆想出来的吧?”

    “日前外甥女确实获得了一点的资产,阁下如此急切,想尽一切办法向外甥女求婚都被拒绝。现在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制造谣言,威克姆先生,您真的当我们这些亲友不存在吗?”

    加德纳舅舅心思缜密,反应非常快。

    此前他只与罗兰稍微交谈了几句,就已经自行推测出了罗兰和威克姆两人的全部动机,这时有理有据的一条条出来,听得彭伯利的众宾连连点头。

    要真是这样,他们如果还任由威克姆带走贝内特姐——这种袖手旁观,无异于犯罪。

    可是威克姆却看起来早已准备,他一转身,指向和他一起来的人:

    “这位是格雷特纳格林的公证人,我们结婚之后,在他那里做了一份公证。”

    “这位刚好有事南下,我就把他请了过来。”

    “各位,这是我们结婚的所有法律文件。我和莉迪亚·贝内特姐,确实已经结婚。”

    着,威克姆转向了达西姐:“亲爱的乔治安娜,我一向把你当妹妹。我知道你听了我太太的一番花言巧语,就想为她掩饰。”

    “乔治安娜,谎不是什么好习惯!”

    “来,实话吧,你和我太太根本就不是在伦敦相遇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