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爷,来吃饭啦。”
饭菜已经上桌,空气中弥散着诱人的香味。
四人围坐在院里的石桌旁。
“大爷,味道可好?”
“嗯,不错。”
“陈大哥呢?”
“挺好、挺好。”
竹听了,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我就嘛,薛姐姐可厉害啦!”
俞沛霖他们这种权贵子弟肯定尝遍珍馐,而她做的是些家常菜,却被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薛巧儿看着竹,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竹,你快些吃吧。”
俞沛霖明显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人,但是叽叽喳喳的竹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大爷,你知不知道我师父什么时候来京城?”
“快了。”
俞沛霖答了两个字,估计不能再多了。
竹听了,眼睛倏然亮了几分,“太好啦!”
“薛姐姐,我师父人可好啦,”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师父的好,要仔仔细细介绍一番,“我师父长得比大爷还俊,比大爷爱笑,比大爷要招女孩子喜欢,比大爷身手好……”
薛巧儿听了想笑,这些话俞沛霖爱听吗?
她抬头看向俞沛霖,只见他面上丝毫不为所动。
“竹,虽然姜公子很厉害,但主子身手一点不比他差,俊不俊只是你自己觉得,你也不看看京中多少女子……”
“陈度。”俞沛霖开口,他止住了陈度的话头。
“主子,我的可是实话。”陈度显然为俞沛霖不平。
薛巧儿噗嗤一声笑了,其他三人齐齐看向她。
“薛姐姐,你笑什么?”
薛巧儿笑而不语,继续吃饭。
……
吃完饭后,竹收拾碗筷,薛巧儿扫庭院。
“薛姑娘,这本书刚才有人还回来了,你把它收起来吧。”
俞沛霖看竹忙活的劲儿,好像忘记周坤还书的事情,书要在外面沾夜露了。
扫落叶的薛巧儿放下笤帚,净手走了过去,“谢谢提醒,我这就放回去。”
薛巧儿拿起书往屋内走。
身后声音响起:“薛姑娘,明日点心铺会添个人手,她叫云梢,身手很好,有些本事傍身,关键时刻能护佑安危。”
薛巧儿回转身。
“谢谢你,俞将军。”薛巧儿目光真诚。
又欠了个人情。
俞沛霖没有接这个谢,他转了话题:“我妹妹想过来找你玩,不知薛姑娘方不方便?”
俞析文喜欢薛姐姐,要出府找她。
“那挺好,我很喜欢令妹。”
那样单纯明净的女孩让薛巧儿很有好感。
俞沛霖深深看了薛巧儿一眼,“嗯,那就先这样定了。”
陈度推着俞沛霖离开了,外面响起车轱辘声。薛巧儿低头看向手里的书,微扬唇角……
*
云梢是个眼睛大大、肤色偏黑的姑娘。
“主子了,但凭薛姑娘吩咐。”云梢来的第一日,便向薛巧儿拱手道。
没曾想,这是云梢接下来几日,得字数最多的一句话。
云梢时常木着脸不苟言笑……和她的主子一模一样。
大部分时间,云梢要么在大堂角落里呆着,要么在后院劈材或是练剑。
如此一来,原先劈材的应觉得轻松不少,但是看到一个女子将材劈得如此齐整,心中又有不出的滋味。
她无法像罗他们那样笑意满面、言语讨喜地款待客人,但是面无表情地杵在角落里,又显得有些奇怪。
薛巧儿便给云梢安排了抹桌子的活计。
云梢动作利落,抹起桌子来如同挥毫泼墨,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
云梢跟着薛巧儿回住的宅子。
一路上,云梢特意放慢脚程跟着薛巧儿。薛巧儿觉得若不是因为她在,云梢便会飞檐走壁回到家中。
多了一个伙伴,竹和薛巧儿将偏屋收拾出来,给云梢居住。
摆上白玉觚花瓶,置办莲纹梳妆台,挂起芙蓉色帷幔,云梢初看到自己的“闺房”愣了片刻,从她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云梢带来的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可以想见她的主子不差钱,但是衣服颜色太深,以靛蓝为主,甚至还有玄色的衣服,着实让人一言难尽。
年轻的女孩子穿完全显不出年纪的美好。薛巧儿为云梢感到可惜。
过了两日,薛巧儿带云梢去成衣店置办新衣服。云梢试衣的时候,薛巧儿频频点头,这鲜亮的颜色才能衬出韶华如玉啊!
出了成衣店,两人经过一家包子铺。
“老板娘,要两个红豆包,两个肉包,两个白菜包。”
薛巧儿和云梢去买早食。
包子铺前站着父子两人,父亲近五旬,儿子弱冠之龄。
“阿东,怎么了?”
儿子名叫阿东,他把自己胸口、腰间、袖口摸了个遍,却是没有发现钱袋。
“父亲,钱袋不见了,我出门明明带了的。”阿东面露焦急之色,“刚刚有人撞了我,应是那人偷去的。”
阿东朝大街上看去,哪里还见着那人身影!
包子铺老板娘见这父子二人的样子,不耐烦道:“怎么,没有钱还想吃包子?!”
老板娘完,一把拿过阿东手中装包子的纸包。
“你这人……”阿东看向老板娘,他以前住的集镇上可没见过态度如此蛮横的商贩。
“阿东,”阿东的父亲拉住他的袖子,“你回客栈取钱,我在这儿等着便是。”
“老板娘,这二位的包子钱一起付了。”
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父子朝旁边看去,是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姑娘,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们素昧平生,还是不劳烦你了。”阿东不想无缘无故受了别人的好意,尤其还是一个姑娘家。
“我的铺子就在前面,要是你们有空的话可以去喝两杯花茶,就当是承了我这个情。”
“好,那便谢谢姑娘了。”阿东的父亲接过包子,没再推拒。
阿东的父亲穿着青灰色长衫,举止有文人风度,笑容和蔼可亲,没有长辈的威慑。薛巧儿莫名觉得他的风仪似曾相识,但是以前应该没有见过他才是。
“公子可是来京参加春闱的?”
薛巧儿见阿东背着书箧,于是有此一问。最近京城有太多这般模样的书生,都是进京赶考来了。
“正是,不过我是和我父亲一同参加。”
“老伯也要下场?”薛巧儿问道。
父子一起同考科举的真是少见。
“是,来惭愧,以前光阴虚度,现在两鬓斑白了才和他们年轻人一起下场。”
“父亲可是有真才实学,只是以前没这个时机罢了。”
“阿东……”阿东的父亲摇摇头,示意阿东别再了。
薛巧儿将父子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并未多问。四人走在街上,很快到了拾月点心铺。
“老伯,这便是我的铺子,得闲的话来坐坐,一定盛情款待。”薛巧儿指向点心铺。
“好,一言为定。”阿东的父亲爽快应下。
萍水相逢,随手相助。对于父子二人来与不来,薛巧儿并未放在心上,接下来的日子,她又将精力投入到点心铺的经营上。
在这个时节,蚕豆糕、桃花酥、山药红枣糕、杏仁糕都卖的俏,用庄子上的果酱做的糯米团子也比较受欢迎。
翻看铺子的流水账,薛巧儿想着,下次让徐管事多送些果酱来。
“薛姑娘,正忙呢。”
陈度来了。他一般隔个四五天会来一趟,带点心回去给俞析文吃。
“陈大哥,你稍等,我去把点心拿过来。”
等的功夫,陈度朝四周随意看了看,这一看不紧,他愕然地张大嘴巴,看着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队友———云梢。
“云梢,你、你这是什么模样?”
这句话正被从后院进来的薛巧儿听到。薛巧儿心中无奈,陈大哥到底会不会话?!
“怎么样,陈大哥?云梢这样好看吧!”薛巧儿立刻接过话头。
“好、好看。”陈度还能什么,顺着薛巧儿的话呗。
云梢本来抿起的嘴又变成平和的弧度。
陈度接过装点心的食盒,抬脚离开了铺子,他怕再多待一会儿,眼睛会别扭得疼。
回府之后,陈度见到俞沛霖的第一句话便是:“主子,云梢变了。”
俞沛霖放下手中的书卷,“哦?怎么个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