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贡院疑云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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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这玉佛真好看,摸着暖暖的,我很喜欢,嘻嘻…”

    扎着双髻的姑娘坐在榻上,抚弄着脖子上用红丝线系着的一尊笑的眉眼弯弯的巧玉佛,朝对面的妇人娇笑着。

    “云儿喜欢,娘那里还有许多美玉,都送给云儿做嫁妆好不好?”

    美丽温婉的妇人为女儿理顺了方才套玉佛时弄乱的头发,笑的柔和。

    “好呀,好呀,娘最好了,”姑娘搂着妇人的脖子娇嗔痴笑,又见她转了转眼珠,伸出手去轻拍了拍妇人的肚子,“弟弟,你听到了没,等你长大了,可要对姐姐我好些,不然娘的好东西都是我的了,嘻嘻…”

    “淘气…你就知道他是弟弟了?”

    妇人抚着女儿的发丝笑嗔道。

    “我就知道就知道,就是弟弟嘛,”姑娘赖皮的吐了吐舌头,兀自低了头去把玩脖上的玉佛。

    “云儿,你还记不记得娘和你过,有一种带血丝的白玉,玉质和你脖上这块很是相像…”

    “嗯?娘,怎么了?”

    姑娘低着头咕哝了一声。

    妇人见女儿心不在焉的样子,秀眉蹙了蹙,欲言又止,“哎,没事了…你玩吧…”

    她站起身为女儿掖好了被子,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夫君的对,云儿还呢,不该着急和她这些…”

    ……

    “娘,娘…”

    姑娘躲在角落里,紧紧咬着唇,身着白衣的妇人双脚悬在半空摇摆晃动,那歪倒在地的凳子告诉他人,屋中刚刚发生了什么。

    隐忍着无尽的悲哀,姑娘赤红着双眼,她掐破了自己的手掌,殷红的血迹模糊了整只手。

    ……

    “呜…呜…”

    哽咽不止,痛深入了骨髓。

    是谁一直在她梦中哭泣?

    ……

    “永夜不可度,蛩吟秋雨滴。”

    这一夜雨风吹,梦靥惊扰,束穿云睡的极不安稳。

    第二日一早醒来,她头痛欲裂。

    还没等她起身,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姐,李捕头来了。”

    是园子的声音。

    按揉眉心的手忽然一顿,她起身三两下穿好了衣衫。

    “进来。”

    园子推开门,李捕头匆匆入内。

    束穿云觉得自己在梦中哭了一夜,此刻忽觉嗓子干咳的厉害,正要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嗓子,见李捕头面容肃然,行迹匆匆,端着茶杯的手不由停住了。

    “书院出事了。”

    李捕头开门见山道。

    束穿云放下茶杯,心中生出几分不妙来,“什么?”

    “梦石先生死了…”

    “嗡…”束穿云一个踉跄,脑中乍响,她忙扶住身边的茶几,这才避免摔倒在地。

    “姐…”园子见状,急忙上前,摸了下束穿云的额头,“好烫,你染了风寒。”

    着便要把束穿云扯到床边,束穿云冲园子摆摆手,弯腰坐在了凳子上,“园子,我没事。”

    “还没事,”园子脸色黑如锅底,她才不管谁死了谁没死,她只要她家姐好好的。

    “园子,”束穿云制止了园子,神色冷凝,“人命关天,况且,许是我害了梦石先生…”

    “姐,你这的什么话,难道还是你杀了他不成?”

    园子生了大气,接着便是一顿劈里啪啦数落,“什么叫你害了梦石先生?我们才来这里几天,和梦石先生前无仇近无冤的,你还送了五百两银子给他,有这样害人的么?谁要这样害我,先给我送五百两银子来。”

    李捕头自了那句话后,站在旁边,但见园子气势汹汹的,一时也插不上嘴,待听到园子到五百两银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五百两银子?”

    “还不是为了帮你们查案,”园子没好气的白了李捕头一眼,“你以为松溪书院就这么好进去,那不是我家姐自己花钱去点的吗?”

    “呵呵,这…这事…”

    李捕头挠了挠乱糟糟的发髻,了个哈哈,这事他着实没想到嘛,谁能想到一向聪慧清贵的束姐竟然也会拿银钱去点别人,李捕头一时不知该些什么好。

    只能李捕头太不了解束穿云了,若是元泊在此,定然会击掌赞一声:此举甚妙,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这什么这?”

    园子抢白道:“回去后让你家主子给我家姐补上这五百两。”

    哼,白出力不,还白出钱,哪有这么好的事。

    园子一顿咋咋呼呼,李捕头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束姐的这个丫头实在难缠的紧,也不知束姐平日里是怎么管教丫头的,这般没大没没上没下的。

    这话束穿云也想问问自己,她捏了捏额头,只管让园子发泄怒火,这火若是不朝李捕头发,难免会朝自己发,两相权其轻,还是让园子尽管朝李捕头发吧。

    束穿云自私的想,反正她确实是替官府办事,回头收元泊五百两银子也是应当的。

    ……

    “阿嚏…阿嚏…”

    距平江府不过百里处的官道上,两匹快马如疾风般飞奔而过。

    路边的野草被昨夜大风吹的七零八落,其中一匹马儿的鼻子不知蹭到了哪根草,忽然机灵灵喷了个响鼻,连带着马上的某人也莫名了个喷嚏。

    某人揉了揉鼻子,脑中忽闪过那张狡黠的笑脸,心中怦然一动,扬起马鞭,催的□□的马儿跑的更急了。

    ……

    松溪书院

    身为松溪书院掌院,梦石先生独居书院最北面的角落里。

    一排三间白墙乌瓦,几株郁郁葱葱的秀竹掩映在墙角,竹叶丛中还挂着颗颗晶莹欲滴的露珠。

    竹丛一角有块石砌的鱼池,几尾黑头红身的鱼儿正在畅快的游来游去。

    鱼池边有一把竹椅,似乎还能看到每日傍晚一位清瘦老者在此给鱼儿喂食。

    这院子虽不大,却相映成趣,别有一番精巧清奇。

    束穿云穿过院,来到正中那间屋子,昨日也就是在这里,她和梦石先生倾心畅谈半日,梦石先生赠了她一把伞,还有一块玉佩…

    伞被大黑猫挠了一爪子,就算修补好,伞上的画也不复当初的模样了。

    想起怀中的白阗和玉玉佩,束穿云心绪又复杂了几分。

    屋中只有李捕头和束穿云二人,束穿云望着仰面倒在书案后的清瘦老者问李捕头:“验过了吗?”

    “是,一刀毙命。”

    李捕头点点头又补充道,“从后背。”

    “后背?”

    “是。”

    束穿云回头看了看门窗的位置,书案正对着窗户,背后靠墙就是一排书柜,一格格摆满了书籍。

    除了这排书柜,还有一张书案并两把椅子,屋中别无其他。

    所以…屋中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书案上的笔墨尚摆在原位,和她昨日离开时一模一样。

    束穿云拿起书案上写了一半的纸张,是梦石先生誊抄的先人的一首诗作,看不出有何异样。

    把纸张依原样放回书案上,又扫了几眼桌面,一处痕迹忽然落入了眼中。

    她伸出食指抚摸了下桌面,又用拇指搓了几下,感觉手上黏黏的,放在鼻间闻了闻,“这味道…”

    束穿云凝眉,刚才那味道很像某种东西,但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李捕头见状,也像她一般点了点桌面上的痕迹放到鼻间轻嗅,不过片刻道:“是橘蜜。”

    对,就是橘蜜。

    束穿云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总觉的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是熟悉,却又记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橘蜜,蜂蜜中添加了橘子的味道而成,又酸又甜,是近些年才兴起的吃食。

    因它独具一格的酸甜味道,倒是吸引了一些爱吃酸食的人。

    而束穿云是不喜欢吃蜂蜜类的甜食的,所以,对橘蜜并不热衷,只是偶尔喝过一次罢了。

    梦石先生喜食橘蜜?

    这倒是有些让人意外,毕竟怎么看梦石先生也不像是爱吃甜食的人才对。

    “我让人去问问。”

    李捕头着走了出去。

    此次来兴吴县,李捕头只带了几个心腹,此刻都被安排在外面把守。

    屋中此刻落针可闻,干净的一尘不染,甚至书柜中的书也不见灰尘,不知是梦石先生经常翻阅,还是有人常来扫。

    束穿云又在房内寻了一遍再未发现任何线索,目光又凝在了梦石先生身上。

    梦石先生的衣衫还和昨日她离开时一般,灰色的前襟处隐约透着血迹,神情间并不见太多痛楚,似乎没怎么受罪。

    束穿云几不可闻的叹道:“你送玉与我到底是何用意?连我都知道那玉不同寻常,你又岂会不知?”

    她本欲再寻机会问一问梦石先生那块玉佩的来历,此时看来也是不能了。

    只不过,梦石先生把玉佩送给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难不成,梦石先生已猜到了她的来意?

    束穿云脑中存了无数个问号,反而不知该问谁了。

    几声沉闷的脚步声响起,李捕头从外面走了进来。

    “问过了,梦石先生别无他好,惟爱食橘蜜。”

    起这些,李捕头神情不由有些怪异,实在是,他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干瘦老头竟是个爱吃甜食的。

    束穿云沉吟问道:“平日里都是谁伺候梦石先生的?”

    “梦石先生有一老一少两仆,几年前那老仆生了场大病,一直绵延病榻,近些年在梦石先生身边伺候的多是那年轻人。”

    那年轻的仆从,她来时见过一回,但到底长什么样,她似乎又没看清,蹙眉想了片刻,依旧没想起他的面目,这着实让束穿云觉得奇怪。

    念头闪过,束穿云料想梦石先生之死一定和那块白阗和玉有关,只不知玉佩是如何落入梦石先生之手的?

    而杀害梦石先生的凶手,也一定隐藏在松溪书院内。

    既如此…

    不如抛出玉佩,静等鱼儿上钩罢。

    亦或者,她已是砧板上的肉,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