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最后一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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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后,在束穿云的翘首企盼中,终于收到了园子的第一封信。

    “姐,亲启。先道一句安好,长话短,偶遇虎子,再遇张成玉,两人皆在山上为匪,还有数人,姐猜测之事与张成玉所几无二致,另,姐还记得鱼符一事?那人竟藏在此处,他托我带话,有要事相商,我思来想去,当如实相告,姐自有思量…”

    一封没头没尾的信,李全翻来覆去挠了挠头,信中所,他有些明白也不太明白。

    “虎子是谁?张成玉又是谁?”

    这个丫头在信中的这些人,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量着她家姐都知道是不是?

    “虎子是园子幼时的玩伴,他们同是军中子弟,”束穿云接过信纸,对李全解释道:“我所猜不错的话,张成玉便是在那一战中活下来的人,以及山上为匪的人皆是。”

    “呃,”李全傻眼,这主仆两个原来真是心有灵犀。

    “那猜测之事又是何事?”

    “我猜父亲阵亡,是因为有人出卖了他,即便北苍有二十万大军,但依父亲多年治军仗的本事,也不至于一日内便陷入包围,被北苍全歼,这其中必有缘故。”

    “大家都这么猜,但那又如何?死的都死了,活着的也死了。”

    李全嘟嘟囔囔道。

    “是呀,这些年,我不愿去探查真相,便是想着能避一时是一时,而且,很难这件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无外乎,就是那几人罢了。况且,长垣府仍生活着许多曾在父亲麾下效力的将士,在经历此事后,他们要隐起来,需要休养生息…”

    “那鱼符呢?”李全皱起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莫不是陈又炎那孙子?”

    陈又炎又名褚焱,是北苍大将军褚世的二公子,也是北苍国君儿时的伴读。

    想起劫走褚焱的人,李全瞪大了眼睛,哼了哼道:“当年劫走褚焱的就是沈南苏,沈南苏你总听过,他是谢承文的义子。”

    “我知道,”束穿云点了点头,她不仅知道沈南苏劫走了褚焱,还知道沈南苏还救过她。

    李全联想起近来发生的几件案子,心道从前大家也只是有几分猜测,但却未料想事情正朝着猜测的方向而去,遂心翼翼问束穿云:“束将军战亡背后的人是谢承文?”

    “想来便是他吧,”束穿云很平静,毕竟左右不过那几个人。

    “褚焱怎会在长垣府?他又是什么意思?”李全自言自语,到这,他眼睛一亮,想起收到的消息,又道:“褚家大公子与褚焱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生的,两人不睦由来已久,当初褚焱之所以来平江府,也是因褚家大公子的原因。”

    束穿云接过他话道:“此次北苍与太明开战,想来是褚家在朝中占了上风,据当年褚家便是主战派,褚家占了上风,那北苍国君权势削弱,受北苍国君庇护的褚焱受了波及,不知因何流落到长垣府,又偶遇园子,他有事相商,怕是欲寻求我的帮助,重回北苍,他既知我的身份,自然也明白,他手中能与我交换的,便惟有当年父亲战亡的真相。”

    李全想想也是,但褚焱毕竟是北苍国褚家二公子,而北苍多次攻太明,其中少不了褚家的推波助澜,所以,褚焱与束穿云怎么都是敌人,因此他不由试探着问道:“姐欲助他?”

    束穿云一时没作声,从园子来信中可判断,长垣府形势并不乐观,北苍在边境虎视眈眈,边境军中统帅无能,乱作一团,各自为政。

    加上今冬严寒,北方又干旱无收,这种形势下,长垣府百姓不仅胆战心惊且还食不果腹。

    “京中对长垣府有何安排?”

    七年来,长垣府守军有过两位统帅,第一任在长垣府待了两年,最后被人告发贪墨,被皇上罢免撤职。

    这一任统帅已在长垣府五年,据是个墙头草,左右摇摆,这才在长垣府安身立命这些年。

    “听皇上有意再派一位督军前去,”李全起京中的消息,撇了撇嘴,“既是督军,无论身份地位自然要凌驾于现任统帅的,现任统帅乃是汝国公,能比他身份高的不过宫中那几位。”

    “皇上怎会有这种想法?派皇子去能做什么?”束穿云有些不解。

    “许是皇上有立太子的想法了,”李全猜测着,但谁能猜得到皇上的心思呢?

    谁能解决了长垣府的战事,谁便是那位太子候选之人,可皇子们各个都是万金之躯,谁愿意拿命去赌那个万一,毕竟留的命在才有其他可能。

    束穿云念及此,嘲讽的笑了笑,“潭山祭祖眼看着便要到了,此时会有哪个皇子愿前往长垣府?”

    历来皇上立储皆是在潭山祭祖之后,也有在祭祖时便定了太子的,所以,这种关键时刻,岂能不在皇上身侧呢?

    “可不是嘛,”李全心有所感。

    然而,无论是束穿云还是李全,都未预料到,宫中竟然真的有人愿意前往长垣府督战。

    此人便是三皇子,秦誉。

    章华宫中,雍容华贵的孙贵妃蛾眉皱在一起,看着眼前的儿子奈何不得。

    孙贵妃忧心忡忡,待儿子行礼起身后,她屏退众人,宫中只有母子二人,这才按捺不住站起身,埋怨道:“誉儿,你为何不听母妃劝告,偏去那荒僻之地,万一…万一…你父皇在祭祖时突然立储,你该如何?”

    长身玉立的三皇子,笑盈盈的握住孙贵妃的手,牵着孙贵妃坐到矮榻边,拍了拍孙贵妃的手心道:“母妃,父皇立储也非一朝一夕之事,在此之前连丝风声都无,哪能立就立呢,即便立储,还不是父皇愿意立谁便是谁,儿臣凑在父皇身边又有何用?如今父皇心焦长垣府,儿臣能替父皇尽一份孝心,岂不比跟在他身边更好?”

    “总是你有理,母妃不过你,”孙贵妃轻抬手点了点三皇子额头,随后正了颜色,“你去母妃也不拦你,可你总得带着母妃为你准备的人和东西,那边乱的很,当年束大将军那般身手,最终也无全尸,哎…连带着束夫人那般好的人儿…”

    孙贵妃不由叹息,当年杨氏也是常进宫的,她虽看不上元谨那般清高的性子,却并不厌恶与元谨来往甚密的杨氏,可见,杨氏的为人,还有眼缘这东西也是很奇妙的。

    “儿臣带上便是,”三皇子极为顺从,这种事上他自不会逞强。

    “对了,林大人会随行么?”

    三皇子点点头,“师傅自然与儿臣一道北去。”

    “那就好,那就好,有林大人与你一起,母妃也放心些。”

    三皇子的师傅是翰林院的林大人,当初孙贵妃还瞧不上这位林大人,只觉得他一股子书卷气,做学问著书立纪还行,但做皇子师傅差点意思。

    所谓立嫡立长,大皇子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应是太子,但皇上却偏偏久未立太子,因而在孙贵妃心中,便不免生出奢望,除却她不是皇后,她的三皇子哪样不比大皇子强?

    自林大人做了三皇子师傅后,三皇子较从前沉稳许多,最近做的几件事都让皇上刮目相看,也称赞了几回,如此看来,林大人功劳最大,孙贵妃对林大人的态度也转变了许多。

    除却章华宫中孙贵妃母子二人商议北行之事外,在京城府尹后衙,也正有人谈论此事。

    新任京城府尹元祯与一位长须文士正在对弈,元祯执白,文士执黑,白子落入棋盘,黑子顿失大片江山,一盘棋终,文士拱手谦笑:“先生棋艺越发精湛,长山自愧不如。”

    元祯边收棋子,边漫不经心道:“我潜心研读十数年,只为今朝,”随后他又笑着摇了摇头,“如今论起学问我不如你多矣。”

    文士名长山,姓林,乃是当今翰林院大学士,也是三皇子的师傅。

    他捋着胡须呵呵笑着对元祯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青云先生的本事,长山岂能不知。”

    着,林长山正色又道:“皇上已经准了三皇子所奏,想来如今皇上无人可用,应了三皇子也是不得已为之,且汝国公最是奸猾,需得一个在身份上能压得住他的人最好,三皇子既代表皇上督战,当是可全权掌控北境局势,不过…”

    林长山蹙眉望着元祯,神情凝重,“你当真认为皇上在潭山祭祖时会立太子?”

    “到时候了,”元祯轻道,“他若是不想重蹈十七年前的覆辙,自然不能再拖下去。”

    “行,既如此,我便随三皇子走这一遭,且不论三皇子前程如何,我也权当为长垣府的百姓了。”

    元祯颔首,捏着手中的棋子把玩了片刻,才意味深长的道:“长垣府局势不会更糟了,束山麾下的那些人终究不会放任长垣府被北苍践踏的。”

    林长山愣了愣,随后明白了元祯话里的意思,又添了三分诚意的拱手,“多谢先生如此相助,若是三皇子…也罢,我不许诺先生什么,但若真有那一日,再这话不迟…既如此,我也不便多留,等我从北边回来,再来寻先生讨教棋艺。”

    元祯也起身拱了拱手,“元某愿三皇子此行顺遂。”

    “多谢先生,外面天寒,先生留步,”罢,林长山告辞离去。

    待门扉开了又关,一个人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元祯旋身又坐了回去,“都听到了?”

    元泊盘腿坐在了对面,随意笑答,“秦誉野心渐长啊。”

    元祯睇了他一眼,“他的野心不是你挑起来的?”

    元泊并无被人揭破隐秘的尴尬,他只呵呵笑道:“那兄弟几个没一个可堪大用的,就他有几分聪明,人也不算太坏,若真得有人接掌这个烂摊子,我以为也只有他了。”

    元祯默而不语,静静望着元泊,过了许久才道:“泊儿,为父从前便过,你若想要那个位子,为父总能帮你坐上去,如今改主意还来得及。”

    元泊摇头,像似避之不及,又似玩笑道:“父亲,我从前如何,今日也如何答你,我就乐意做平江府第一纨绔的公子哥。”

    元祯摆摆手,扶额头痛,“为父知道了,你呀,为父悔了,真不该带你回平江府。”

    元泊起身正欲离去,听了这话,并未回头,他道:“父亲,一日为父终生是父,我,是您的儿子,从前是,以后也是,这事完了,我们就离开京城,您喜欢平江府咱们就留在平江府,您若是想回青云山,儿子也陪您。”

    低沉的声音恍若梦呓,元祯闭上了眼,可此时颤动的眼角泄露了他心底的波澜,泊儿,他的儿子,从四岁到二十一岁,整整十七年啊,多少个日夜,他逼迫泊儿去学习,去练武,只因为他的执念,一度令父子二人渐行渐远。

    他要让整个秦氏皇族为太子陪葬,他要让泊儿坐上九五至尊的位置,然世事难料,泊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搅乱了他的部署…

    也罢,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