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最后一案10

A+A-

    当最后一丝夕阳没入西山丛林之中,白日染上黑色,又一日的夜晚来临了。

    这晚,束穿云带了一个黑面中年男人进了谢府。

    男人后背一个硕大的箱子,与时下走街串巷的野郎中颇有几分相似。

    避过谢府人多的地方,谢羽迟的厮领着束穿云与中年男人来到了谢羽风的院子。

    谢羽迟正在院中等候。

    见两人进门,他不过是淡淡颔首,“来了?”

    束穿云也回了个“来了”。

    随后她朝身后的男人吩咐了一声,“人在屋里,去干活吧。”

    中年男人应了,拎着箱子走向屋门。

    束穿云与谢羽迟也一前一后进了屋。

    三人谁也没发现,院中的一棵大树背后,一双恶毒的眼睛正在凝视他们。

    三人进屋后,本来昏暗的屋内,又燃起了数根烛火,透过半开的窗户,屋中的一切尽落入树后之人的眼底。

    树后银光一闪,一个箭头悄悄对准了屋中的某个人。

    然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声尖利的哨音在夜色里吹响,随后光影闪动,房檐墙顶上出现了数个人头,大树被围了一圈。

    束穿云从屋中走出,与她并肩的是谢羽迟,那中年仵作却不见了踪影。

    “出来吧。”

    束穿云对着院中了个招呼。

    背靠大树的海烟气急败坏,深吸好几口气才收起脸上的戾气,抚了抚裙摆,施施然从树后走了出来。

    佯做惊讶道:“束姐,您怎在此处?”

    束穿云好笑的看着海烟,突觉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从她第一回 在海云院见海烟,便觉得海烟这番大姐的做派与她深陷泥沼的处境全然不符,却也不曾深想,但谁能料到,就是这个女人一直在给她找麻烦,甚至有几回险些让她吃大亏。

    她微笑看着海烟,并不回答。

    海烟渐渐维持不住自以为纯善的笑意,直到束穿云似嘲似笑的勾唇问道:“那你为何也在此处?”

    “我?”海烟脸色瞬间扭曲,怒意顿生,“还不是因为你?”

    “此话怎讲?”

    束穿云见海烟平静的面具碎裂,眼中直射出一抹怒火,恨不得燃烧了她。

    “哼,”海烟冷笑,知道今日束穿云有备而来,自己很难全身而退,想她在平江府潜藏十来年,陪笑唱曲下棋,温柔意,只有在暗处才能稍稍展露自己的真性情,束穿云识破她的身份,再要从束穿云手中得到想要的东西已是不能,遂也不再掩饰,吃吃笑道:“怎么?元公子这才走了几日,你便投入谢大公子怀中了?”

    束穿云却呵呵笑了,“我终于明白海烟姑娘怨恨我的缘由了,只可惜呀,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至于我与谁交好,就不劳海烟姑娘费心了。”

    束穿云并不解释她与元泊谢羽迟关系,在外人看来这无异于默认。

    但惟有谢羽迟垂了眼睫,他明白,束穿云之所以不解释,是因为不想伤他的颜面。

    也因此可以,束穿云心仪的人是元泊。

    果然,他抬眼望去,恰巧看见束穿云投来的歉意。

    他微微摇头,并不介意。

    束穿云懂了谢羽迟的意思,再回头看向海烟的眼神,便带了几分凛冽,“海烟姑娘,且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束穿云罢,朝不远处的墙顶做了个手势,自己退后了两步。

    海烟见状立时回头,见一个乌黑强壮的身影从不远处袭向她,总觉这身影有几分眼熟,但来不及细想,便立刻摆出了迎敌的架势。

    那身影是李全,他扮作仵作随束穿云入谢府,又趁着束穿云与谢羽迟的遮挡,悄悄从后窗溜出了谢羽风的房间,这才得以在海烟欲偷袭束穿云时发出了警示。

    其他围住院子的人皆是谢府的护卫,他不知谢府的护卫功夫如何,但眼前的海烟却是无论如何要擒住的,尤其是得知她竟然对束姐有如此深的敌意。

    哎,都是主子惹来的桃花债,当初少去几回海云院,也不至于招惹海烟这蛇蝎美人,更何况还是东离国的细作。

    李全虽是一心两用,却丝毫不耽搁出手的速度,数招过后,对方的路数他约莫知晓了。

    海烟虽出身天缘阁,但因年少便来平江府,不曾认真得师傅指点,她轻功绝佳,手上偏柔弱阴狠,与修内家功夫之人对战时能得几分便宜,但若是遇到手上功夫强悍,招式刚烈的对手时,便有些吃力了。

    所以不过数个回合,海烟就显而易见的落入下风。

    趁着一个转身的功夫,她偷偷从袖中抽出方才收进去的袖箭,扬手便朝束穿云的方向射去。

    李全见状,如风一般掠了出去,在袖箭堪堪近束穿云两寸时,被他抓住了。

    可巧不巧的,袖箭正对着一个后背,是谢羽迟。

    原来谢羽迟见海烟扬手,想也未想便挡在了束穿云前面。

    袖箭虽被李全抓住,但束穿云仍怔愣在原地,谢羽迟的呼吸声就在她头顶,若是从前,她未必会对谢羽迟的做法多想,但自与元泊确定了心意,那深入肺腑的想念时刻萦绕在她心头,于情之一字上,她忽然开了窍,谢羽迟的以命相护让她感受到了与元泊待她相似的一份真情。

    可她的心已给了元泊,再也盛不下他人,即便这人哪里都好,却偏偏不是她心中的那个。

    只李全闪身去抓袖箭的刹那功夫,院中忽然燃气了一阵烟雾,接着一声惊雷般的响声,震得人心神惧烈,也让束穿云与谢羽迟回了神。

    待烟雾散去,院中狼藉一片,哪里还有海烟的身影。

    挥去鼻间窜来窜去的火药味,束穿云听护卫起,这火药是从院外扔进来的,那人穿着谢府丫头服饰,没跑多远就被逮住了,只可惜,还未来得及问话,便咬舌自尽了。

    经谢府的人辨认,她确实是谢府的丫头,名唤青蕊,进府已经好几年了,与思思身边的丫头很是熟稔。

    至此,只除了海烟不知所踪,谢羽风之死已理清了脉络。

    海烟先是借着青蕊故意与思思亲近,思思是个单纯善良的,她从未听人过青楼里的那些肮脏龌龊,一直以为海烟是个美丽温柔的大姐姐,两人相处时便不免吐露过几丝对谢羽风的恼恨。

    这与海烟的计划不谋而合,她让青蕊把杏仁粉能害人的消息传到思思耳中,再上几句谢羽风折磨人的新法子,足够让思思吓破了胆。

    之后,思思趁谢羽风寻她陪侍,壮胆喂谢羽风吃了掺了杏仁粉的食物之后匆忙收拾了碗筷离去,而谢羽风当时吃了东西后却什么事也没有。

    后来,又有一个人来到谢羽风房中,那人便是海烟。

    她见谢羽风躺在榻上虽口吐白沫,但只是中了些许毒,思思下的毒不够,到第二日兴许又能活蹦乱跳,只可怜她白忙活一场,因而,她干脆一下结果了谢羽风,也把思思谋害谢羽风的事给她坐实了。

    只可惜,又遇到束穿云从中搅局。

    若束穿云没出现在谢府,谢羽风的死被无生无息的处理了,那么杨家在平江府也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这是海烟对束穿云的惩罚。

    谁能想到向来色胆包天的谢羽风竟然不敢动束穿云一根手指头,直到这晚,海烟见到谢羽迟望向束穿云的目光才明白,想必谢羽风早已得知谢羽迟的心思,故而隐忍着。

    海烟对束穿云的恨意只增不减,从被抢走元泊,到束穿云不肯交出束山私藏的东西,再到谢羽风忌惮谢羽迟,而谢羽迟看上了束穿云,桩桩件件,如一坛老酒在海烟心里纠缠,酒中兑了水后酒味虽淡了些,但坛中的酒却是越来越多。

    谢家搜遍了全城,也未搜寻到海烟的影子,此事只得不了了之。

    当然,在谢羽迟的帮助下,杨家众人被放了出来。

    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的还是京城来的客人,他,正是谢承文的义子沈南苏,被谢承文派来调查谢羽风的事。

    听了前因后果,谢承书虽对杨家家产念念不忘,但沈南苏只道,潭山祭祖在即,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仅此一句,便暂时消了谢承书对杨家的盘算。

    毕竟,在潭山祭祖时立储是太明数代皇帝以来不成文的规矩,但皇上一拖再拖,唯恐生变,大皇子储君之位悬在头顶,尤在此时,作为皇后母家的谢家一定不能生出任何不好的传闻,再,只要大皇子被立为太子,杨家还不是任由谢家宰割。

    潭山祭祖在即,沈南苏因谢羽风之死来平江府,只是表面缘由,他如今执掌潜卫府,是皇上跟前的心腹,甚至比谢承文更得帝心。

    他在离开平江府的前夜又一次去南城拜访了束穿云,并且交给她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