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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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十四岁生日是在飞机上度过的,没有蛋糕,没有聚会,没有同学的祝福,只有母亲——唯一记得我生日的人,唱的一首生日歌。

    或许这听起来有点糟糕,但还不上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我发现我开始记不清父亲的长相。

    在一般父母一方去世的单亲家庭家中不难找到那一方留下的痕迹,或是照片或是遗物,但在我家情况截然相反。

    他牺牲的很壮烈,可他的墓碑上甚至没有一张照片。

    我转学过三次,不管在哪所学校我都能很轻松的名列前茅。母亲,我继承了父亲的自律。

    我和父亲相似的自律在遇上一个女孩后有岌岌可危的倾向。

    “你要不要看我用美工刀在手臂上写字?”

    这是她和我的第一句话。

    她很奇怪,我从来没遇见过这么没有礼貌的人。尽管如此,我还是拒绝的很礼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她真的会像那样做。

    “不要。”我看着碗里的土豆计算着回教室后要做的习题,还剩13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听到我的话露出奇怪的神色,好像我在讲笑话。

    她好像想和我套近乎,可她甚至不知道我是哪个班的。在她和我话之前我就知道她的名字,十九班李妤,很喜欢在下雨天不伞捡石头玩,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都懒得整理。

    她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就能轻而易举的让我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哲架很一般,你怎么不过他?”李妤歪着头看着我。“你也没比他矮很多吧。”

    她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可能是因为我脾气很好,别人看来是嘲讽的语气在我看来她只是真的好奇。

    “我不想架。”

    “哦你就想挨是吧?那下次我你好咯。”

    李妤水汪汪的眼睛里透着狡黠,高马尾在脑后一跳一跳,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能把周哲哭的样子。她要是我……

    我知道她只是爱开玩笑,她对我不错,和她对其他人的方式相比可以的上是温柔。

    “你吃不吃冰淇淋?”

    “不吃。你想吃吗?”

    “吃不吃烤肠?”

    “不吃。给你。”

    “你是不是什么都不想要?没劲。”

    也不是什么都不想要,我最近的愿望是顺利考试九高,认识她之后我又多了个愿望:希望她也能顺利考上九高。

    她的老师不认为她能考上九高,我的母亲也不这样认为。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自甘堕落。”母亲在父亲牺牲后变了很多,我不能苛责她被生活变成一个会扯着嗓子大喊大叫的女人——她从前瞧不起的女人,“我知道你是个很善良的孩子,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的同情。”

    “我没有在同情她。”

    我知道她的家庭不太和谐,但她不是需要同情的那种人。

    她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改变自己,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一句话沮丧,从来不会显露自己的苦难。

    “你想告诉我你喜欢她?”

    母亲皱着眉用力敲着桌子质问我,“你要早恋?”

    “我没想早恋。”

    时针走过十二点,我坐在桌前,轻轻拉了拉袖子,还是没能遮住衣架留下的红痕。在做完第三道压轴题后,我突然想起来我向母亲否认我喜欢李妤。

    十五岁的青少年很难对自己的感情有正确的认知,喜欢上数学不及格、经常惹麻烦、还笑嘻嘻的奚落我的人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但喜欢上会为我架、歪着头冲我笑、整天我好看的人好像就是件很自然的事情。

    就算我喜欢李妤也没什么用,未知的是她喜不喜欢我,已知的是她很讨厌我的母亲。

    “你不回去复习吗?”

    中考前一天有大暴雨,一直到下午七点多才微微放晴,走廊上只剩下我和李妤两个人。我带了伞,但她没有伞的习惯。

    “你很急?”李妤一点儿也不紧张,坦然的神色和五年后诱骗我时一模一样,“有什么可急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命里有的总是会有的。”

    她这话的倒是没错,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有那么深刻的理解。

    “我昨天讲的那道抛物线你还有什么没懂的吗?”我昨晚熬夜给她整理了压轴题笔记,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太想看,“别的地方有什么不懂的你回家也可以在□□上问我。”

    “没什么。”

    李妤有点不耐烦,她开始咬下唇,如果这样的状态保持五分钟,她就会转身离开且不会在半时内回到我身边。

    “你在看什么?”我顺着李妤的目光看去,操场上空荡荡的,平时喜欢在操场上大摇大摆的野猫也不知道去哪儿躲雨了。

    “你看不见吗?”李妤弯下身,随手把瘪瘪的书包扔在一边,抬起头很怜悯的看了我一眼,慈悲的为我解释,“蚯蚓。”

    “蚯蚓?”

    我蹲下在她身边,很仔细的数了数,“一共十九条。”

    她没有起的时候我觉得路面很干净,一但注意起来就觉得密密麻麻的长条昆虫很令人不适,像雨后潮湿的空气侵入我毛孔一样让我不适。

    李妤明显没有这种不适,她看的很入迷,偶尔抬头看向我都让我觉得是一种恩赐。

    “你真的很喜欢数字。”我身体被她触碰的感觉就有蝴蝶落在肩头,“你知不知道明天在你做卷子的时候全武汉会有多少条蚯蚓死掉?”

    “不知道。”

    我想不到更好的回答,她总能提出我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挫败感。

    “很多。”

    我想这不算是个正经答案。

    “蚯蚓很笨,它们呆在泥巴里,只有下雨天才敢出来,还没享受多久太阳就出来了。它们热的想回家,可是爬的太慢,爬啊爬啊到死还没爬回家。”

    李妤的语气有一丝淡淡的忧伤,但表情一点儿也没变,嘴角似乎能看出笑意,我拿不准她到底是什么心情。

    我只知道这个故事是很悲伤的故事。

    “嗯。”我轻声道,看着地上一动一动的蚯蚓有点为它们难过,“它们的大脑很,只有本能没有意识,不太幸运的生物。”

    李妤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和我一起救救它们?”

    于是中考前一天,我的所有对手都在复习的时候,我和一个很特别的女孩一起蹲在地上送了十九条蚯蚓回家。

    其实我写了一封信,但我没给她,我坚信我和她还有很多面要见,事实证明我的坚信是正确的。

    十六岁的我还不知道我会和上课时趴在我身边睡觉的女孩结婚,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妤会永远很困。

    “下节课划重点。”我轻轻拍了拍李妤的肩膀,没有反应,只好揉了揉她的脑袋,“暂时醒一会儿吧。”

    “不要,你给我划好就可以。”

    她甚至都没抬头,带着倦意的声音软软的,很值得喜欢。

    觉得她值得喜欢的人并不止我一个。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我,明明沈斯年更像是讨女人喜欢的那种。

    我承认起初我对沈斯年意见很大,但后来我发现其实他是个很特别的人,和李妤一样特别。我们的共同好友中有很多人都觉得李妤最后会认识到沈斯年的好,并最终和他成为一对彼此相似的眷侣。甚至连我自己也做过短暂的让步。

    【ssn】:有件事儿我觉得有必要和你,我一直单身,李妤知道的那个女朋友只是我的一个同学,我和她没什么关系。

    【ssn】: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对李妤好一点,我不是个很守规矩的人,再介入他人婚姻也不用蹲局子。

    【ssn】:开玩笑而已,我是良民。

    收到沈斯年微信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平静,因为我知道就算他能摈弃道德和良心也绝不会有胜算。

    “你最喜欢我什么样子?”李妤抢过我的手机,很熟练的熄灭屏幕,替我把沈斯年的信息扔到一旁。

    一个不需要多想的问题。

    “喜欢你在早自习前踩着点抄我作业的样子,喜欢你拿笔在我作业本上画花的样子,喜欢你在数学课上一觉醒来枕着我胳膊发呆的样子,也喜欢你指使李大路咬我、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扑进我怀里、画精致的妆容装冷漠。 ”

    都是沈斯年没有见过的样子,也从来没有人像我这样见过她这么多面,用李妤的话来,她和我度过的日子比和她亲爹度过的日子还要久,且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还会越来越久。

    “装冷漠?”李妤挑挑眉,若有所思的在我胸口用手指画着圈,“不要自作多情,有时候你是真的很烦,我不是装的冷漠,是诚心诚意的觉得你很讨人嫌。”

    我从不反驳她,更何况她的很有道理。拒绝她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两件事之一,还好她没有像我那么讨厌的在我跪下求婚时拒绝我。

    “有时候?”我在她似雪白的腰上落下一个吻,“不是这时候吧?”

    不知道我会不会像我父亲一样短命,我只知道余生只有两件事要做好——为群众服务,为她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