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暖风轻轻的抚过人的面颊,留下一阵轻柔,耳边迎亲的吵闹声愈发的大,沈宁嘴角的笑意徒然消失,握着的帕子的指尖收紧微微泛起青白,她垂下眼眸,望着自己腕上的红玉镯子发愣,眸底纠结聚齐的波澜重重,似乎有什么要在心头炸开,鼻间的花香也变得缥缈起来。
秦昱真的回来了。
今日他还来了沈家里贺喜。
而如今府里的情形,想必他也是心知肚明罢。
许久,她压下心头的烦杂,嘴角勾出笑意,道:“时辰快到了,我该去瞧瞧女眷们,你们两个也该入席了。”
秦晚无声的叹了口气,而后又与林念欢无奈对视一眼,便就随着沈宁唤来的女侍一同离去。
有许多事,都需要慢慢去理清楚,旁人不得。
待前院里的仪式结束,男客女眷纷纷入席,沈宁笑眼盈盈的落坐在老太太身旁与那些个和沈家相熟的妇人闲聊趣事,她如今本是未出嫁的女儿家,奈何这沈家无个主事儿的人,大房偏偏又是个庶长子,二房如今身有不祥,自然也就是来不得。
老太太更也是不许的,向来重视那些个礼法。
秋云步伐急促从外头匆匆走来,对着老太太微微俯身行礼,而后立在沈宁身后。
沈宁微微皱眉,瞧着如今宴席也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对着老太太道:“祖母,我去瞧瞧我那几个姐儿。”
老太太精明一辈子,自然也瞧出秋云来此怕是文院里有了状况,今个人多眼杂,难免有些没眼色的,她摆摆手,笑道:“快些去罢,今个热闹去玩玩也好。”
老太太一辈子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沈家颜面受损。
秋云扶着沈宁向外走去,安排了女侍告知秦晚林念欢散席后可去文院寻她,回院路上不免路过男客席。
虽隔了层纱幔,但那一抹沈宁不知记了多少日夜的身影仍是跃入她的眼眸,她瞧着依旧是黑衣锦服,气息清冷的秦昱。
坐在众多才子间,仍牵动她的视线。
旁的秋云一愣,顺着她家姑娘的视线望去,而后便垂眸立在一旁,早知她应该听一下,避开此处才是。
长廊外的树影婆娑,花儿锦绣艳丽,所望之处尽是囍字绣带,女侍厮端着茶酒来回宴席间添些,唯恐怠慢了这些个贵人天家子弟为沈家惹上祸端。
许是沈宁目光太过执拗,引得人瞧了过来。
秦昱眼眸微深,一眼便瞧出纱幔后的朦胧倩影是何人,那日一别也不过月载,今个以他的身份只需送礼即可,却鬼使神差的随着陈深乔墨两个泼皮来了沈家。
沈宁眼眸垂下,轻轻咬了咬下唇,本上了胭脂的面颊瞧着还是苍白了些,她眉宇间的怜情愈发的重,使得周身气息也不禁娇弱了几分。
而后沈宁对着秦昱微微俯身行礼,便就趁着秋云的力往前走去,这种场合,能瞧上他一眼,就已知足了。
她很想问句,你回来为何不?
她也想问问,是要将她护在羽翼下,才安排了那么些个暗卫盯着吗?才会给她传递那些有危险的消息吗?
还是举手之劳罢了。
宴席的位置距离文院有些稍远,要先越过大房与福康院才到,这中间隔了三条长廊两条青石路,七拐八拐也就把几个院子的距离给拉远了许多。
不过今沈府乱了些,那些个有亲戚皆往后院里头也来得勤,不免的那些花枝被折断了许多,如今孤零零落在地上,瞧着竟有几分萧瑟寒气。
秋云瞧了眼沈宁平淡的面色,心中轻叹口气,而后瞅了瞅周围,今个沈府里乱得慌,女侍厮也步伐匆匆往宴席那去。
她扶着沈宁,低语:“姑娘,刚清月使唤咱们院里的荷花来,她们在厨房里逮到这个面生的还鬼鬼祟祟满眼不怀好意的婆子,还从那婆子身上搜出了些脏东西。”
“怕平日里那些个黑心尖的得了空,使姑娘的安危受损,清月才着急忙慌的来寻姑娘回去定夺。”
沈宁闻言微微皱眉,唇瓣紧抿,心的避开青石路上的磕碰花枝,而后细语:“无碍,平日里都是清月与你或是秋雨瞧着,应是无事。”
想来是某些人记恨在心安分不得,就趁着今个人多眼杂想来做些手脚,只不过时机不太好。
想到此,她又道:“不过晚些时候你还是带人检查番厨房食材是否干净罢。”
秋云低声应下:“姑娘放心,秋云晓得的。”
到了文院,里头比外头素净了许多,那些个喜气锦带只挂了寥寥几个,依旧池里鱼儿嬉闹岸上花草香,早就守在里屋门口的清月立马迎了上来。
她冲沈宁俯身行礼,而后道:“姑娘,人被关在了柴房里头。”
沈宁目光移向厨房旁的柴房,伸手招来守在柴房门口的莲儿,勾唇笑了笑道:“一会问完话,你去老太太那一趟,就文院里头有人下毒害嫡。”
莲儿应了一声,便推开柴房的门。
柴房里头一个下等的粗使婆子被粗麻绳紧紧捆成一团,嘴里还被塞了厨房里的脏抹布,瞧着人像已是挣扎了许久,额间鬓角均是汗渍,一瞧见沈宁就扭动唔唔唔个不停。
沈宁立在柴房门口,眼眸泛着重重寒意,面颊也连着带上了几分凉意,她目光缓缓划过眼前地上的婆子的面容,心中的波涛层层叠叠的涌起,眉宇的戾气明显许多,握着帕子的手微微用力。
这个婆子她是识得的,还是熟人呢。
前世她在沈府因着不愿嫁入东宫里,可是没少闹出些个热闹来,于是沈千就命人把她关了起来,美名其曰是要待嫁,实则是监视限制。
这个婆子是沈家最下等犯过事儿的,人称了声李婆子,是被她那个温柔表妹使唤着来给她送吃食,平时对她总是恶语相向,要多难听便有多难听。
后来,她把事闹大了,沈千便就假意安慰体贴她了一番,将李婆子发了,其实留在了柳念瑶的院子里。
虽死前才晓得,但耐不住她今生可断了李婆子。
而她对吃食也是记得清楚,那些怕是喂狗吃的罢。
她嘴角笑意慢慢勾起,眼眸的寒意渐退,换上了副温婉娇弱的面容,面颊愈发显得温柔,而后她抬手招来清月,柔声道:“你们在外头等着,我有话问她。”
清月跟着沈宁许久,自然瞧出人的变化,微微侧脸对着秋云莲儿点点头,二人便将周围的女侍清干净,而后守在附近。
沈宁抬步进去,外头的清月将门关上。
屋里的婆子望着沈宁眼眸里的惧意添了几分,刚才若是她没看错,这个大姑娘像是在看什么死人恶心玩意的瞧她,平白让人心里瘆得慌,忍不住往后头的干柴靠了几分,垂下眼眸不敢看人,也不敢同刚才般不停的唔唔,把话硬生生也压在喉间了,也就更别提她刚还嫌弃嘴里有股酸味的抹布了。
明明是快六月的热天,她却浑身冰凉,有些怕。
沈宁面如明似仙,眉宇间却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寒意,偏还一身红色的华服,只站在柴房里头就显得格格不入,而她周身气息雍容华贵,使人更是不敢忽视。
她瞧着李婆子的害怕劲,想着前世里此人的耀武扬威恶语相向于她的模样,嘴角笑意露出了几分讽刺。
而后她温和道:“我也无需与你些无用的。”
“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若是敢欺瞒半分,我便送你去瞧瞧你的地下夫君。”
李婆子的面色唰一下就白了,她望着沈宁疯狂的摇头,嘴里哼着:“你不能杀我,就算是下人,杀人也是犯法的,天子也是要坐牢的。”
沈宁不用听清,就晓得李婆子唔唔的什么,她轻声细语道:“谁我要杀你了?听你有个儿子在外头开了家点心铺子,还有个三岁的孙子。”
这些都是她前世秘密调查柳念瑶时知晓的。
不成想如今到派上用场了。
李婆子拼命的摇头,眼泪划过她面颊上劣质的胭脂水粉,汇成一条条蜿蜒的痕迹,眼尾层叠的皱纹更是挤在一起,平白使人瞧了恶心,她蠕动着肥胖壮大的身子往沈宁脚边去,试图告罪求饶。
她怕了,不该被银钱蒙蔽了双眼,这沈府里有几个心思单纯的,而这被养在那吃人不吐骨头深宫里的大姑娘,又怎会同外头所传言般单纯。
这世间最毒的便就是这美人心。
沈宁咬了咬牙关,强压下心头的戾气,淡道:“你也无需害怕,如实回答,咱们便皆可安然无恙。”
李婆子拼命点头。
沈宁定定的瞧着她,道:“背后的人是柳念瑶?她给你的是□□罢,还事成以后,保你一家顺顺当当平平安安家财万贯?”
李婆子点头又摇头,瞧得沈宁有些不解,便朝外头轻唤了声:“清月,进来。”
守在门口的清月赶忙推开柴房的门,望着地上满身灰尘的李婆子一愣,尤其在瞧见人面上的蜿蜒胭脂配上深深皱沟,更是厌恶了几分。
门外的秋云自然也是瞧见了,她上前几步阴沉着脸将柴房的门关上,婆子就安安稳稳做个婆子不好吗?
若是时态安稳,不也自由自在?
沈宁倒是被清月眉宇间的嫌弃以及秋云的反应逗笑了几分,倒也是舒了她心头的戾气,伸出淡粉指尖将鬓角落下的发丝勾起挂在耳后,而后轻笑:“清月,你将她嘴里的帕子取出来,听听她要甚。”
“是。”
话音落下,清月便满脸嫌弃的揪出李婆子嘴里厨房的抹布,而后立在沈宁身后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