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走幻道
理所当然的,裴惜惜被问得一塌糊涂。
谁出任务还读书?
她又不是吕蒙,不释卷。
颜今歌静静地望着裴惜惜,没有指责,没有数落。
在颜今歌平静的视线下,裴惜惜反生出愧疚,是不是她真的不够努力?
她低头,乖巧,自省。
颜今歌心内好笑,却绷住脸色,严厉地开口,“你拥有慈悲心,我很欢喜,但拥有慈悲心的前提,是你足够强。不然,你只会因你的慈悲心死去。”
“我不是在笑。”
裴惜惜明白了,她师父是因她救人而造成丹田有伤这事,而借着由头发作她。
难怪之前她她师父为何那般冷静,没有丝毫片语,原来是在等着她。
她低头,诚恳地开口:“师父,是我因为有木源气,知道我不会有事,才会这么做。我心底有数。”
“心底有数?”颜今歌望着裴惜惜,就像看到一个三岁儿叫嚷着“我长大了,我能自己承担自己做事的后果”一样好笑。
三岁孩的见识就那般多,自以为能承担,殊不知很多事都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他一翻,持着一根教鞭,道:“伸出来。”
裴惜惜张,道:“师父,你不是,你不兴体罚?”
颜今歌道:“我没过。”
他“啪”地抽了一下,道:“这一鞭,是打你见识浅薄,胆大妄为。”
顿时,裴惜惜嫩白的掌心出现一道红痕,鲜艳夺目。
裴惜惜疼得倒抽一口气,不忿地嚷道:“那您我该怎么办?就看着那些人被大水冲走?”
颜今歌道:“我没你救人行为有错,而是你得有相应的实力。你学道才几年,行事就这般莽撞?”
“你你有数,有木源气在,你丹田之伤能愈合,不会留下后遗症,你焉知木源气不会耗之一空?若你仗着木源气而肆意妄为,不将伤当回事,若木源气耗尽,你伤重不能治,又当如何?”
“无论何时,不得将自身安危依托于外物之上。”
颜今歌明白了,颜今歌气的不是她救人,而是气她为救人不顾后果,以及嫌弃她底蕴浅薄,段太少,将自己弄成伤重下场。
颜今歌又抽了一鞭,道:“这一鞭,打你顶嘴,你可认罚?”
“认罚。”裴惜惜可怜兮兮地开口。
“若你巧思多变,该知洪水当前,你该做的是引流,而非拦截,你取出法器让凡人乘坐其中,远比让凡人自个儿潜逃更好,但你哪个都没想到,而是选择了最笨的那个方法,你你该不该打?”
“该打。”裴惜惜被颜今歌这般一,也觉得自己脑子坏了,满脑子只有让凡人逃,自己阻挡这个办法,蠢得死。
当时还觉得自己英勇坏了,谁见了不夸她一句?但此刻回想,裴惜惜只觉得羞愧无比。
或许多年后,有朋友听到这个故事,还会不解地问,“那这仙人为什么不用法器,她好笨哦。”
这么一想,只想社死。
啊,她师父,总是对的。
裴惜惜愈发乖巧。
颜今歌收起教鞭,取出膏药给裴惜惜掌心上药,问:“明珍,怪不怪师父打你?”
裴惜惜猛摇头,“师父,你打得好,是我自大了。”
“若我足够强,我完全可以将洪水反打回去,若我足够敏,也能完美解决那群凡人,但我两者都不沾,用了最笨的方法,还不听劝,该打。”
“嗯。”颜今歌揉化药膏,药膏渗入裴惜惜掌心,红肿的掌心消退,裴惜惜掌心又变得嫩滑白皙。他收回,道:“多读点书,增强综合实力,师父总不会害你。”
“我知道了,师父。”裴惜惜软软地应道。
“过来,药浴。”颜今歌起身,推开旁边房子,道,“你丹田内的伤,不能老是消耗你体内木源气。”
“是。”裴惜惜走了进去。
“等药水全吸收后,再出来。”颜今歌反关门。
裴惜惜收回目光,落到房间中央的浴桶上。
浴桶是由白玉炼制而成,桶壁刻着莲花图案,莲叶莲蕊,栩栩如生。浴桶之中,盛着褐色药水,药水是黑色的,翻涌沸腾,汩汩冒着气泡,上边还蒸腾着药蒸汽。
她往里一探,药水沸腾,温度却凉凉的,像是夏夜山间习习凉风,舒爽,不寒。
药性顺着指尖往体内钻,似万针攒动,扎得人皮肉筋脉闷闷地疼。
裴惜惜脱下外衣跳了进去,瞬间好似被无数长针三百六十度方向贯穿身体,没法躲避,疼痛细细密密。
裴惜惜倒吸一口气。
药浴的疼和炼体的疼,不是一种痛法,炼体是那种割肉似的疼,疼过头了,就钝钝地麻木,若变态一点,疼到极致还会感觉到痛快;但药浴的疼,是被蚂蚁啮咬虫子钻心似的疼,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存在感极强,没法解脱。
裴惜惜时不时低头看药浴,恨不得下一秒药水就变成清水。
太难熬了,比她在齐云山脉时进行的药浴要难熬不知多少倍。
她师父肯定是故意的,让她长教训。
她真的记住教训了,绝对绝对不会忘记。
她瘫在桶壁上,仿若升天。
等药水清澈,裴惜惜迫不及待的从浴桶里爬出,暂时她对浴桶产生ptsd,不想再见到它。
她穿好宗服,迫不及待地推门出去。
颜今歌坐在窗口安静地看书。
这一幕,裴惜惜之前看过无数次,除了感慨她师父真爱看书外,从没有过其他想法,此时此刻,她却想,难怪她师父能进阶渡劫,这般爱看书,他不渡劫谁渡劫?
她走到颜今歌身边坐下,仰头望向颜今歌。
颜今歌半边侧脸对着她,善根挺拔,线条弧度精致完美,从裴惜惜这个死亡角度瞧去,颜今歌下颔骨依旧绝美。
墨发垂及他腰际,宽大的衣袍随而动,一举一动尽显风雅。
他将书籍放到身前矮几,偏头望向裴惜惜,道:“。”
窗外红梅盛放,似火似霞,却不及他那双眸子清亮;清风徐来,暗香浮动,分不清是梅香还是他衣袍沾染的墨香。
裴惜惜暗暗深吸一口,将落到颜今歌膝上。
颜今歌半垂着眸,从裴惜惜这个角度瞧去,竟觉得颜今歌神情有几分温柔,连他右眼角那颗红痣,都像是春天的桃花,无限美好。
裴惜惜心一动,又想起水临城内,被他相救时的心情,眸光微微柔和。
颜今歌收回,道:“药浴再泡二十天,丹田便能开始自愈。”
裴惜惜柔和似水的眸光迅速散去,迅速浮上惊恐,“还要再泡二十次药浴?”
颜今歌失笑,“作甚做出这般模样?又不是没泡过药浴。”
裴惜惜皱眉苦脸,以前的药浴,没那么难熬啊。
她默默做好心理准备,捧着脸问:“师父,这次任务,我找到以后要走的道了。”
颜今歌意外,眉头微挑,问:“走什么道?”
“还没确定。”裴惜惜开口,“师父,你,我是成为幻修,还是成为法修?”
“选定了?”颜今歌问。
裴惜惜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之前以为我门门精通,门门有天赋呢,但是我见到真正有天赋的阵法大家,才知道自己在阵、器、符、咒等技艺上,天赋平平。”
就是相较普通人算是优秀,但距离天赋者差个十万八千里,这是她怎么努力也没法超越的鸿沟。
“我琢磨着,我善构天魔幻境,于幻道上算是有天赋;又灵根无属性,可修习任何术法,就这两道上,能成为天赋者,我不想日后‘泯然众人’,就想走我最有天赋的。”
颜今歌摸摸她的头,道:“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天赋都不错。”
裴惜惜笑了一下,没有就此翘起尾巴。
仅仅不错罢了。
“你的思路是对的,修士最怕的,是认不清自己,认清自己,便走在了正确的道上。”颜今歌收回,道,“我不能给你答案,这要你自己去寻找。因为这是你的道,要问问你的心,它想怎么走。”
颜今歌起身,从书房又取出一大叠书籍,“这些书籍都讲的是有关寻道的事,你拿回去看。”
这次裴惜惜没有抗拒,而是欣然接下。
颜今歌又递给裴惜惜一个玉瓷花盆,与瓷花盆里只有土,没有生长植物,“这是随身药园,你体内木源气要补充木气,你去丹峰换些灵植种子,种在随身药园里。”
“好。”裴惜惜接过,认主。
次日,裴惜惜先去炼体峰炼体,又去上器峰上课,上完课后去丹峰找同学换灵种,下午去保剑锋跟练气弟子挥剑五千次。
晚上回宗,看书。
忙忙碌碌三月过去,裴惜惜随身药园里的灵草已经成熟,她将灵草卖给宗门,又换成更高阶的种子。
种子越高阶,能补充的木源气越多,不过丹峰的同学中都是一二阶种子,要换三阶种子以上的种子,得去奇珍阁,用贡献点换。
之前水临郡的任务已经结算下来,因发现魔族,并及时通知宗门有功,这次奖励并不少,裴惜惜分到了两万贡献点,以及一个五阶材料兑换额。
两万贡献点不算大头,五阶材料兑换额才是,五阶材料任选其一,相当于隐形获得贡献点五万到八万。
裴惜惜将这个名额,与珍惜材料名额一并攒着,准备等她炼制本命法宝时再换。
换完种子,裴惜惜又去弟子办事处领取弟子份额。
以往取月例,都是用身份玉牌在月例台上刷下弟子玉牌,验证成功后月例便会自动出现,但这次裴惜惜走到前台,没看到月例台。正疑惑间,负责前台的管事上前道:“这位师妹,月例台阵法破损,请进房间领取月例。”
裴惜惜跟在管事后边,问:“什么时候能够修好?”
自动取款,比人工服务更香。
掌事笑呵呵地道:“下月,下月。”
掌事带裴惜惜进入一个大房间,大房间内又有十间房间,房间前都有修士排着队,每次进出一人。
裴惜惜看了会,站在其中一个看起来偏短的队伍后边排队。
队伍前行地很快,裴惜惜只等了十几分钟,便轮到她了。
见前边那个弟子拿着月例从里边走出,她推门进去。
房间内,除了型月例台前的办事弟子,还有两名穿着宗服的青年男修坐在门边,裴惜惜看不出他们修为,猜测他们不是金丹就是元婴。
因为化神以上修士,不会亲自来取月例,收徒的便由徒弟代取,没收徒的由办事处的弟子送上山头。
裴惜惜只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走到月例台前,将弟子玉牌递过去。
办事弟子接过,放到桌前感应石上,片刻,一个灰扑扑的储物袋出现在桌上。
裴惜惜转移储物袋里的物资,又拿回弟子玉牌,转身准备离开,办事弟子喊住裴惜惜,道:“这位师叔,这是净浊丹,是宗门发给弟子的福利。不过为了确保用在弟子身上,净浊丹只能在此处服用。”
裴惜惜脑子冒出三个问号。
这特么太像杀人灭口前奏了。
她猛地往外冲。
守在门口的两名弟子同时出,一左一右按住裴惜惜肩膀。
其中一人掌心垂下一块黑色的石牌,“掌刑峰办事,请不要抵抗。”
裴惜惜视线落到黑色石牌上。
这块石牌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黑色掺杂着金丝,神秘、尊贵,它的外表也类似珍珠外观,闪烁着七彩的光,流光溢彩、绮艳瑰丽。
石牌中央,“刑”字霸道居中,它的笔画是由刑器构成,眼熟能熟的刑具,都能在“刑”字上发现。
此时这块石牌,散发着乳白色的微光,这微光,似萤火虫般萦绕在石牌外边,将它映照得唯美浪漫。
这确实是掌刑峰的石牌,这种石头名唤寻缘石,只有掌刑峰修士修习的功法,能将寻缘石点亮。
裴惜惜动动肩膀,道:“放开我。”
掌刑峰两人见裴惜惜冷静下来,收回,不过其中一人站在门前,拦住外出的唯一路径,另一人站在月例边,避免裴惜惜暴起抓住办事弟子为质。
裴惜惜从办事弟子中接过玉瓶,将乳白色的丹药倒出,丢进嘴里。
随即,她眉头凝起,面容发皱,“这真是净浊丹,怎么这么苦?”
她话音刚落,掌刑峰两名修士同时出,两条捆仙锁牢牢捆住裴惜惜。
裴惜惜:“???”
她错什么了,要被抓?
其中一名男修将裴惜惜从另外一个出口压出去,跃上黑鹰。
裴惜惜询问自己犯了什么罪,无果,直至她被丢入地牢,依旧不知道她为什么被抓。
净浊丹味道苦,有错吗?
她瞧瞧狱友,左右和对面狱友有清秀姑娘,有粗犷大汉,有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并无什么共性。
旁边粗犷大汉瞧见裴惜惜,吃惊道:“你居然也是?”
他兴致勃勃地问,“你是哪个宗门的,谁舍得派你过来当卧底?你资质这么好,用来当卧底,太暴殄天物了。”
卧底?
裴惜惜上下扫视壮汉,问:“你哪个宗门的?”
壮汉道:“我血魔宗的。被送过来时,我才六岁呢,因为我资质不行,一直在外门呆着,血魔宗也没指望我什么,任我自生自灭。我一直藏得好好的,结果这次被揪出来了。”
“因为净浊丹?”裴惜惜试探地问。
“对啊,大家被抓,不都是因为净浊丹?谁知道净浊丹能检出魔修段。”壮汉探口气,“我一直修炼道家功法,就因为当年被血魔宗下了禁制,就被检查出来了。那禁制明明连天梯都欺骗过了。”
裴惜惜:“”
所以,真的是因为她了一句好苦?
可是,那味道真的苦啊。
裴惜惜没在监狱待多久,因为邵辰白领着掌教的命令过来接她了。
邵辰白站在地牢外边,瞧见裴惜惜就开始笑。
实在是这件事真的太好笑了。
这一次抓欲魔种以及魔修探子行动,欲魔种没抓到,把心魔抓进去了,
邵辰白边笑边问,“师叔祖,你到底是怎么引起怀疑的?”
“我就了一句,净浊丹好苦。”
“哈哈哈哈,可是净浊丹是甜的啊。”邵辰白乐不可支。
原来如此。
难怪一句好苦就被捉了。
裴惜惜好奇地问,“若是那人特别能忍,吃到丹药苦,也不动生气,岂不是被他蒙混过关?”
“不会,这净浊丹是掌丹峰白芷元尊根据欲魔种研究出来的,对魔气十分敏锐。凡携带欲魔种的修士吃了净浊丹,会呕吐,身上有魔气的,会魔气外泄,一眼就能瞧出。师叔祖你吃着苦,还是因为您属性混沌,仙魔同体的缘故。”
裴惜惜明白了,夸道:“白芷元尊真棒。”
虽然监狱里走一遭,但知道太渊宗上下清洗一遍,没有第二个如华琇那般被人种了欲魔种的修士,这算是一件喜事。
同时她暗自庆幸,早早放弃丹道是对的,真正的天才便是白芷元尊这样,能自创丹药。
“自然。”邵辰白道,“白芷元尊太元界唯一能练出八阶极品丹的丹修,若是她进阶大乘,九阶极品丹,估计不在话下。她炼丹自有一套,凡炼丹,必出极品丹,很厉害。”
“哇,那真的厉害了。”裴惜惜拍捧场,又问,“天玄宗那边,对欲魔依旧是相护态度?”
邵辰白点头,道:“欲魔进阶金丹了,成为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天玄宗那边,怕是更加不会放弃。到底,他和你之间,是同族相噬,是利益之争,是魔灵族间的因果,不存在虐杀嗜杀之类,违背正道道义的地方。”
“欲魔晋阶金丹了?什么时候晋阶的?”裴惜惜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吃惊。
“刚晋阶半月吧,天玄宗掌门估计会广发请帖,邀请各宗去参加他的金丹大典。”
“啧。”裴惜惜很不爽,“不提他了,败心情。”
邵辰白识趣地转换话题,“你知道最近太元界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什么大事?”裴惜惜很给面子的问。
“水临郡林家私下豢养异兽,抓修士开采灵石矿,要不是他胆大包天,把我太渊宗大乘长老的亲传弟子当普通散修抓了进去,这事也不会被捅破。”
异兽是拥有特殊血脉的妖兽,不开智,本能行动,但因为特殊血脉,相较妖兽更难对付。
裴惜惜挑眉。
这事太渊宗对外法吗?
“然后呢?”
“然后太渊宗那名大乘长老一怒之下,将林家挑了。这林家也真是,行魔道之事,‘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送给林家最为贴切。”
“你得对。”
“对了,林家被灭后,我太渊宗派人过去接管,将水临郡划入我太渊宗地盘。之后,你猜我太渊宗在林府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裴惜惜思及原著,漫猜道,“发现了绒绒族?”
“你怎么知道?”邵辰白讶异地瞧向裴惜惜,道,“没错,发现了绒绒族。绒绒族被关进地牢,被太渊宗揪出来时,只剩下五只绒绒族,只只骨瘦如柴,奄奄一息。”
“林家也是有本事,将绒绒族全族给抓了,他们一天杀一只绒绒族,逼迫绒绒族交出仙器破虚笔。要不是我太渊宗及时灭了林家,绒绒族要被林家给杀灭族了。”
裴惜惜心微颤。
若不是山姑他们要带她历练,接了水临郡这个任务,林家魔族不会被人发现,绒绒族全族被灭,破虚笔会落到魔族里。
那之后,破虚笔落到欲魔里,到底是欲魔利用林家主之女得到的,还是魔族借由林家主女儿之交给欲魔的?
“那破虚笔呢,现在还在绒绒族里吗?”裴惜惜急切地问。
邵辰白道:“当然在,我太渊宗又不是劫匪,会抢别人的东西。”
裴惜惜凝起眉头,破虚笔在绒绒里,又被抢了,最后再落到男主身上怎么办?
“不过,绒绒族剩余族人,带着破虚笔,加入我太渊宗啦,就住在百兽峰。”邵辰白可惜地开口,“听绒绒族是个毛球,特别可爱,可惜他们自住入百兽峰后,就没下过山,我还没见过呢。”
裴惜惜听到这个发展,觉得还不错,绒绒在太渊宗,男主想要拿到破虚笔,没那么容易。
她松开眉头,笑道:“绒绒性喜安静,不爱出门,山下怕是看不到了。不过,你可以去百兽峰拜访他们。”
邵辰白忙摆,“我可不敢去百兽峰,百兽峰的那些妖修凶死了。”
裴惜惜笑,骂道:“胆鬼。”
邵辰白辩驳,“我这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下了掌刑峰,邵辰白回掌教峰复命,裴惜惜回无霜峰。
她似鸟儿归巢般跑向颜今歌,又在颜今歌身前站住,捞过杌子坐在颜今歌脚边,仰头抱怨道:“师父,我被抓到地牢里,受惊了,能不能明天休息一天?”
颜今歌问:“道途之事确定了吗?”
裴惜惜:“”
行吧。
果然偷不了懒。
她伸长腿,放到榻上靠着,道:“我觉得,选法修更有用,但是,我更喜欢幻道。”
“就是幻道到底是虚拟的,比不上术法那么万金油。”裴惜惜开口,“比如那场洪水,我若是幻修,我感觉我拿洪水没办法,但是法修,解决方法有很多。”
颜今歌瞧向她,道:“你可知,幻道修到高深时,可凭法则造物?”
“曾有一个幻修,以瑰丽的创造力,凭空创造出一个逼真的世界,生生将敌人困死在幻境里,至死都没察觉到不对。”
“‘假亦真时真亦假’,以假乱真,以真填假,幻道修到极致,不比其他道途差。”
裴惜惜若有所思,只是她依旧有担忧,“但是幻修,前期修炼的时候,战斗力并不强。”
颜今歌道:“可以以六艺辅助,这并不是问题。谁规定幻修,不能修法,修阵,修器了?”
裴惜惜点头,问:“师父,你是不是觉得,我修幻更好?”
颜今歌摇头,“没有更好,只有最合适,能让你坚定不移走下去的,才最合适。”
裴惜惜点头,道:“那我修幻道,我喜欢幻道。”
她其实也是在构建心魔幻境时找到的乐趣,亲搭建出一个故事,很有意思。
颜今歌瞧了裴惜惜片刻,笑道:“其实也不急,你距离金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慢慢想。”
裴惜惜摇头,“不想了,犹犹豫豫的,反而不好。”
“行。”颜今歌摸摸她的头,道,“诪张城内留有幻道传承,等你丹田伤好,我带你去试试。”
“好。”裴惜惜脆生生地应道。
“你的弟子玉牌呢?”颜今歌朝她摊开。
裴惜惜递给颜今歌,问:“师父,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还有两件珍惜级别的材料没领?”颜今歌开口,“我去领了。”
裴惜惜提醒道:“还有一个五阶材料名额。”
颜今歌瞧了裴惜惜一眼,笑道:“你倒是富有。”
他起身离开,回来时,没告诉裴惜惜他取了什么,只将弟子玉牌还给裴惜惜,道,“接下来我会闭关,不必找我,等你伤好,我自会出关。”
又三月,裴惜惜丹田上的裂缝彻底愈合,她身上被颜今歌下的不能动灵气的禁制也随之破碎。
裴惜惜感受到熟悉的灵气,感觉十分亲切。
下了课,她迫不及待地跑回无霜峰,跑去正堂。
正堂内,颜今歌果然出关,正坐在书房内作画。
裴惜惜跑进书房,喊道:“师父,我伤愈合了。”
颜今歌应了一声,继续作画。
裴惜惜见状,取了本书坐在旁边看。
等颜今歌放笔,她也放下书。
出了书房,颜今歌丢给裴惜惜一块透明石头。
裴惜惜抱着,跑到颜今歌身边,问:“师父,这是什么?”
颜今歌开口,“我以天狗虚骨为主,蜃女珠、虚实木为辅,融入织金,炼制成的法宝胚子。”
一般修士,都是在金丹时根据自己的道途与灵根属性炼制与自己相合的法宝,但也有早早确立道途,又有缘的修士,在筑基时认主法宝胚子,之后以道意锻造,锻出与自己一道成长完全相合的法宝。
比如剑修塑剑胚,兵修塑兵胚。
拥有一件法宝胚子,称得上是所有修士都梦寐以求的事,金丹时炼制的法宝,远比不上法宝胚子与修士的融合度。
裴惜惜也知道这一点,她惊喜道:“师父,你取珍惜材料,就是为了替我炼制法宝胚子吗?爱死你了师父。”
她盘腿坐下,将法宝胚子进行血炼与神炼。
两个时辰后,裴惜惜睁开双眼,眼底尽是惊喜。
她取出半透明的石子,石子在她控制下,拉伸、扭曲、变形,一下子变成鱼,一下子变成飞鸟,一下子变成扇子。
她再往里边注入灵气,身形虚幻,又到几十米外出现。
她望向颜今歌,惊喜道:“师父,这法宝能瞬移。”
颜今歌淡淡道:“天狗能穿透空间,加入天狗虚骨的法宝,自然也能。”
裴惜惜把玩着法宝,不断变幻各种模样,她道:“师父,我以为天狗尸体你早丢了。”
那天狗臭得要死,要不是为了当战利品,她当初也不会留着。
“一听你这话,便知你不知疾苦,到外边,只会被人盯上。”
“我就在师父面前。”裴惜惜开口。
“不仅仅是。”颜今歌摇头,“你知道在野外历练的练气散修,连未入练气的妖兽肉,都不会放过么?”
“你倒是提醒我了,幻修若想幻境真实,对人事观察得入微。你一出生,便跟在我身边,之后更是来到太渊宗,成为高高在上的师叔祖,从不曾接触过底层修士。这并不好,等从诪张城回来,你出宗去当暗桩吧。”
裴惜惜先是不太愿意,转而一想,又觉得不错,“可以啊师父,我要去天玄宗当暗桩。不过,欲魔能根据同源术法摸到我的位置。”
“过来。”颜今歌朝裴惜惜招招。
裴惜惜走过去,伸出。
颜今歌神识在裴惜惜体内检查,片刻,他在裴惜惜体内下了禁制,阻止术法追踪,“我给你屏蔽了。”
“师父,你真好。”裴惜惜抱了颜今歌一下,拿着法宝胚子回到回到自己房间。
她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玩了半天,忽而想起,原著里,男主有一个半仙器能瞬移,受伤极易愈合。
受伤极易愈合,原著解释是男主拥有特殊功法。
但此时比对下自身,能瞬移,天狗;伤势容易愈合,木源气。
她不会抢了原本男主缘吧?
若是这样,那可真是太好了。
裴惜惜对眼前这法宝胚子更喜爱了。
她亲了一口,纳入丹田,开始睡觉。
睡到一半,她忽然想起,自己丹田伤势好了,可以动用灵气了。
也便是,她能构架心魔幻境了。
意识到这边,她迫不及待地溜回颜今歌识海,道:“师父,治病了。”
着,薅了一把魔念送进嘴里。
之前颜今歌惩罚她半年不得吃魔念,这惩罚虽被她撒娇卖痴给破了,但颜今歌每天只喂她一口。
这比半年没吃更残忍,天天吃不饱,天天馋着嘴,简直要命。
现在破禁,裴惜惜迫不及待往嘴里塞。
颜今歌内视,道:“还没放弃?”
他以为,裴惜惜上次气得暴打他一顿,已经放弃了,不想又卷土重来。
“我不会放弃的。”裴惜惜坚定地开口。
颜今歌定定地瞧了裴惜惜片刻,道:“再暴躁,也不能在心魔幻境里揍人。”
裴惜惜憋笑,道:“绝对不揍,我知错了。”
“行吧。”颜今歌无奈妥协。
朱墙琉璃瓦,富贵锦绣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白玉为墙,绒毯铺地,黄花梨架有序摆放着奇珍异玩,拳头大的夜明珠悬在精巧的壁灯上,一人高的青琅玕装饰着绒花,云母屏风上绣着龙与凤双面三异绣,床头悬挂着霞影纱软罗烟。
纵目望去,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这是皇宫,天下奇珍汇聚,这些外边富贵人家要心珍藏的宝物,在这儿不过是随处可见的装饰品。
在这被宝物装饰的房间内,宫女静候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时,霞影纱后,金丝楠木雕花床上,一道低低地咳嗽声响起。
穿着宫服的大宫女掀起霞影纱走进去,低声喊道:“皇上。”
皇上抬起头,头发全部挽起,用白玉黄金冠高高挽起,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她有着一双杏眼,杏眼眼角圆润,显得她这双眼更大更圆,像是狗狗般,有种湿漉漉的萌感。
她山根挺拔,人中深邃,唇珠明显,唇形更是完美,弓形唇线微微嘟起,配合着她那双杏眼,不出的迷人。
不过此时她面容苍白,没有丝毫血色,显然位于久病之中,憔悴不已。
但这并无损她容貌,反为她增添几分楚楚可怜之姿。
她借着大宫女的从床上坐起,慢吞吞地开口:“将皇子和公主唤过来。”
“是。”大宫女让宫女去唤人,自己卷起霞影纱。
柔和的光洒在床上,衬得床上之人肤色愈发惨白。
大宫女取下宫女端过来的药,用勺子舀了一口,喂向皇上。
皇上张嘴,喝了一口。
这药自然不苦,不仅不苦,还甜滋滋的。
这是她的心魔幻境,她自然不会为难自己。
喝药间,门口一前一后走进来面容相似、身高相类的一男一女。
大宫女见皇子公主进屋,将药碗放到一边,让出床头凳子。
颜今歌盯着床上皇上,将之前的违和感抛到一边。
眼前这个女人给了他强烈的熟悉感,莫不是她真是自己的母亲?
“斐,歌,你俩来了。”裴惜惜病弱而细声地开口,“我寿元不多了,唯一的遗憾是,没能亲眼见你俩成婚。不亲眼见你俩成婚,我这眼啊,没法闭上。”
“斐,歌,你俩,能不能在我走前成亲,满足我这个遗愿?”
颜今歌:“???”
“我和她不是亲兄妹?”
裴惜惜细声细语地解释道:“斐,你忘了,为了确保皇家血脉的正统,继承人从来都是兄弟姐妹成婚。”
颜今歌严词拒绝,“不行。”
裴惜惜垂下眼眸,失落地开口:“难道,我天不落帝国纯净血脉,要葬送在我这一辈?列祖列宗,我对不起你们。”
着,裴惜惜默默垂泪。
大宫女忙递上帕子。
裴惜惜接过,拭泪。
她哭得很克制,肩膀一耸一耸的,但比嚎啕大哭更惹人心疼。
颜今歌心拧起,想要答应她,让她别哭,但是扭头瞧了女装歌一眼,心底又满满的都是厌恶。
他问:“只要是娶皇室血脉就可以?”
裴惜惜忙道:“还得诞下血脉。”
裴惜惜算计得非常好,男女之间那些事,不就是床上那些事?
凭她师父的责任心,便算不爱,生儿育女后,也会由责任产生爱,完美。
颜今歌嘴张了张,怎么也不出答应之语。
裴惜惜愈发伤心,“难道你要让我,走也不安稳?你要让天不落帝国纯净血脉,葬送在我里?”
颜今歌道:“你不会死,我会寻到救活你的方法。”
裴惜惜让自己愈发虚弱,她低低咳嗽一声,纯白素净的帕沾上一抹鲜血,犹如雪上红梅,刺眼得很。
她继续咳嗽,好似要将心肝肺都咳出来。
咳着咳着,像是喘不过气。
“我答应。”歌上前,握住裴惜惜的。
颜今歌闭上眼,道:“我也答应。”
裴惜惜藏在帕后边的嘴角偷偷掀起。
她仿若回光返照般面容红晕,急急道:“快,快给皇子公主举办婚礼。”
礼部早已备好成亲之物,皇上发话,皇朝内外似器高速运转,不过一个时,便布置好了婚堂。
颜今歌和女身歌穿着婚服,牵着红绸从门外走了进来。
在礼官准备喊“一拜天地”时,颜今歌阻止道,“送公主入洞府吧,我陪陪皇上。”
公主没走,道:“我也不走,陪陪皇上。”
裴惜惜:“”
好家伙,不拜天地怎么算成婚?
她细声细语道:“拜天地,夫妻对拜。”
拜高堂,裴惜惜不敢应。
颜今歌道:“免了这些俗礼,你还有什么嘱托的?我尽力做到。”
裴惜惜想,上了皇家玉蝶,写入族谱,这两人已经算夫妻,婚礼等他俩感情深了再补也一样。
“至少生一男一女两个后代,将皇家血脉传下去。”裴惜惜握着颜今歌和歌,将他俩搭在一起,她盯着颜今歌,双目灼灼地盯着,“你一定要答应我。”
颜今歌沉默。
裴惜惜又开始咳嗽,捂着嘴的素白帕子,鲜血渗透出来。
公主忙道:“我答应你。”
裴惜惜盯着颜今歌,死死盯着颜今歌,似是他不答应,她不瞑目。
颜今歌闭眼,复又睁开,道:“我答应你。”
裴惜惜仰头大笑,身子往后一倒,含笑离去。
她回到幻境外边,期待地往幻境里瞧,心道,这次总该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