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得传承
裴惜惜来回甩着裙摆旋转,任桃花瓣雨盛开又落,仿若爱不释。
她捧着脸,甜言蜜语一句句朝颜今歌洒下,“师父,你这设计感,绝了,还有这审美,好高级。真的,‘桃花烂漫,我见即俗;莫若苔米,细碎若星’。”
“这桃花我以前也觉得俗气,但是它在师父里,就活了起来,比满天星辰还要吸引人注意力,还要让人沉迷。”
“真的美,‘艳而不俗,浓而不腻’,隐隐现现,似云后青山。”
颜今歌持笔,一身青色长袍似翠竹般,颀长玉立,温良恭谦。他撩起眼皮落到裴惜惜这边,眼底噙着淡淡的笑意。
阳光透过睫毛洒在他的眼睑,细细描绘出半扇形的阴影,像是给他上了一层绝妙的眼妆,他眼底的笑细细碎碎的,似是连那半扇随着睫毛颤动而流转的碎影,也随着那藏不住的笑意而跟着悦动。
他在裴惜惜面前,一贯是收着威压的,整个人内敛得犹如凡人,裴惜惜轻而易举地瞧见他神态变化,也瞧清他斜身玉立的这一抹风情。
又触及到他眼底的笑意,她的心像是也被灼热的太阳光烫了一下,不疼,温软,却灼热,蹦得像烫脚的兔子。
裴惜惜忙移开视线。
她以往便觉得她师父长得好,真这也未免长得太好了,完完全全的美人杀。
幸好高阶修士只要自己愿意,旁人都瞧不清他的容貌,不然凭她师父这容貌,还不得惹多少桃花债?
她视线落到颜今歌后边盛开的桃花上,心道,肯定惹一片桃花林回来。
“我以为,你喜欢桃花。”颜今歌睨笑道。
裴惜惜幻境首选之景,便是桃花,之前入诪张城,她盛赞的,也是那桃花流水。
裴惜惜心道,受桃花源记影响,谁能不爱桃花源呢?
一年四季花瓣如雨的桃花林,又有谁不喜欢?
不过,很快裴惜惜意识到这是虚拟恋人的设定,设定她是喜欢桃花的。
裴惜惜立马改口道:“我当然爱桃花,‘桃花嫣然出篱笑’,‘和娇烂漫灼春融’。那是世上最美的花。”
颜今歌低低笑了一声,声音低沉,似磬击发出的声音,空灵、清越、又似风吹山洞,不出的华丽优雅。
裴惜惜耳朵又有点麻。
她揉揉耳朵,扭扭捏捏地喊:“今歌。”
因为放不开,裴惜惜的声音有些干涩,但碍于她本身音质出众,加之她没刻意控制,心魔自有的诱-惑带出,混成一种残缺美。
不那么完美,却异常的勾人。
颜今歌眸光微动,似是被蛊惑般,从鼻子发生一声轻音,“嗯,怎么了?”
他恍然回神,眸光微沉。
他换笔,再次在画架上抹抹画画。
阳光折射中,画架上反射着一种特质的银光,带着珍珠的光泽,但若细看,又像是她之前眼花,并没有。
裴惜惜靠近,见颜今歌画纸上画着一只银狐,狐狸纯银一色,没有半根杂毛,根根毫毛那般妥帖,仿若真的有只银狐跳到画架上。
见到这只银狐,裴惜惜心底没生出半点意外,只是愈发感觉她师父特别可爱。
笑死,她师父真是奉行‘拿来主义’,连变都不带变的。
颜今歌放下画笔,将银狐从画架中拎出丢到裴惜惜怀里。
裴惜惜,摸着银狐,想狐九九了。
九九懒得走路,最爱化作原形窝在她怀里,她将自己的养得很好,皮毛油光水滑的,摸起来很舒服。
虽然银狐感好,但她摸着有愧疚感。
好像背着九九,养了只替身?
这般一想,更愧疚了,她将银狐放到肩上。
颜今歌瞥见,问:“不喜欢?”
“没有没有。”裴惜惜摇头。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就是喜欢得心虚。
颜今歌挥,踩在裴惜惜肩上的银狐顿时消失。他再次执笔,给裴惜惜画了只银貂。
银貂和九九不相关,裴惜惜顿时爱不释,她揉着银貂,来来回回抚摸,恨不得和银貂长在一起。
见裴惜惜明显喜爱,颜今歌收笔,他走到裴惜惜身边,迟疑片刻,伸环上裴惜惜肩膀。
不过片刻,他又收回。
他眸底明明灭灭,最终还是保持了距离。
他这一动作轻若翩影,快若惊鸿,裴惜惜沉浸在银貂中,没有发现。她从银貂的诱-惑中回神,见颜今歌靠近,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竟因银貂而忽略师父,太不负责了。
她放下银貂,道:“师,今歌,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在外边,食材等级太低,她师父吃起来都是渣渣口感,但幻境不是,幻境内她这是顶级食材,就是顶级食材,色香味妥妥齐全。
颜今歌对进食并无偏求,但他喜欢裴惜惜为自己忙活。
他颔首,点了道清蒸鳜鱼。
这是裴惜惜第一次给他做的菜,味道如何先不记,但目前已成他最爱的菜。
裴惜惜撸起袖子,露出皓白细腻的腕,在阳光的直射下,透着一股半透明的玉质肉感,似刚成熟的芰角,脆生生的引诱人上前咬上一口。
“我去前边溪水插鳜鱼去,今歌,你来不来?”裴惜惜偏头,瞧向颜今歌,一双杏儿眼笑成弯月牙,俏生生的,似刚破水、露尖角的芰荷。
颜今歌眸光一沉,走了过去。
这是幻境,鳜鱼就在溪水里游来游去,肥嘟嘟的,傻乎乎的,见到人来,都不知道回避,轻而易举地就能抓住。
也不必担心抓错,溪水清浅,只活着鳜鱼这一种鱼。
裴惜惜脱下鞋袜,赤脚走了进去。
溪水清浅,能透过溪水,看到溪水底部的细沙,干干净净,仿若溪水无物;伸下水,溪水冰凉,消尽天上阳光带来的热意,像是大夏天的走进空调房,一个字,爽。
裴惜惜调皮尽上来,拎着裙摆踩水。
水珠迸溅,喷珠吐玉,似珍珠涌泉,别有一番趣味。
裴惜惜扭头望向颜今歌,笑道:“今歌,这儿真好玩。”
就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她掬起一捧溪水,往前边鳜鱼身上泼,看到鳜鱼受惊一哄而散,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笑得无良又畅快。
颜今歌静静地在旁瞧着,心念一动。
吃罢鳜鱼,颜今歌道:“之前都是你带我去见你眼中的美景,我带你去看看,我曾见过的美景吧。”
他朝裴惜惜张开。
裴惜惜将放到他掌心,好奇地问:“是什么?”
“是海之崖。”颜今歌脚下凝起一团飞云,载着裴惜惜不徐不疾地往前方走。
途中经过一处彩虹山,似是画架用颜料一笔一画勾勒而成,纵目望去,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都有,一条一条的,彼此渗透,渐变,交杂,形成这丘壑纵横的彩虹山脉。
从上方俯视而望,云雾时有时无,更觉壮观稀奇。
见裴惜惜感兴趣,颜今歌白云落到彩虹山上,道:“那是北域的斑斓山脉。”
“斑斓山脉,多矿石,少妖植,有一水穿绕其中,那水是银色的,波澜壮阔,蔚为壮观。”
颜今歌话音刚落,本来清清爽爽的彩虹色间,有一银色的大河好似从天际滚滚而来,像是一片色彩刺激中,忽而被什么惊天剑光或者刀光劈开,荡涤浓艳色彩,一下子视野清爽起来。
“那水,不像是河水?”裴惜惜见那银水闪烁着金属似的光泽,与河水奔涌而来翻起的珍珠白不太一样。
“不是河水,是水银。”颜今歌开口,“这条水银河从那座山山顶罅隙流出,沿着斑斓山脉而行,最后来到那处天然水银湖里,天然水银湖的水银蒸腾,被罅风吹进那座山,之后液化形成水银,从那罅隙流出。整个过程,形成一个闭环。”
“好神奇。”裴惜惜俯身望着那水银河,问,“这水银有毒吧?”
“剧毒。”颜今歌开口,“修士若进斑斓山脉,最好别呼吸,更别吸收斑斓山脉的灵气,不然水银毒入体,筋脉会腐蚀寸断,非生大补之物,无法修复。”
裴惜惜明白了,这水银不是蓝星的水银,比蓝星水银毒多了。
她站着欣赏片刻,忽然瞧见水银河中,有类人身形闪过,裴惜惜忙指着那水银河问,“那水银河里好像有生灵?”
“是银女。”颜今歌开口,“银女生性渴望情爱,常化作姣好女子下山,勾人与她相爱。但她身怀剧毒,一旦有人与她发生亲密关系,便会中毒,长久相处,即会死去,修士也不例外。”
裴惜惜纠结地问:“那她也太惨了吧,爱一个死一个。还有,被她爱上的人也太惨了,那种见色起意的不算无辜,但那种以为碰到真爱的,岂不是死得可惜?”
颜今歌瞧向天真的徒弟,道:“凡接近银女的,都不无辜。银女肌肤发眸俱为银色,望之便知身份。如此依旧靠近银女的,皆为有所图谋之辈。”
“银女之心,是炼制法宝胚子的原材料之一,能随着修士进阶而进阶。而银女之心,只有银女心甘情愿交出,才能凝成,若强杀银女,银女之心会随着银女一道碎裂。”
“那银女之心交出后,银女会怎样?”裴惜惜问。
“消散于世间。”颜今歌开口。
裴惜惜摸摸自己腹部,她师父给她炼制的法宝胚子,不会也有银女之心吧?
似是瞧出裴惜惜所想,颜今歌又道:“哄骗银女给出银女之心的,都是急功近利、投取巧之辈,水银湖底的银星石,与银女之心有同样功效。”
裴惜惜放心了。
不然背负一条开智生灵的命,总觉得怪怪的。
“那银女也太可怜了。”裴惜惜又同情起银女来。
控制不了自己天性,却被人趁而入,最后还被哄得失去性命,最后自己的心脏还被渣男卖出去,或者炼制法宝。
真惨。
颜今歌瞥了徒弟一眼,好气又好笑,哪来的那么多同情心,同情这个同情那个。
“银女轻易不会交出银女之心,她们性情恶劣而喜玩闹,渴求人爱却自己不献出半点感情,她们知道对方接近自己别有所图,她们得不到情感反馈,便会将对方狠狠玩死。”
颜今歌轻飘飘地瞥向裴惜惜,道,“要得到银女之心,首先得暗示自己真心爱慕她们,给出自己浓烈的爱意供银女吸食,同时得使劲浑身解数,让银女爱上自己,而在银女动心之前,他得在银女之毒下活下来。最后,他哄银女交出银女之心时,也会遭到银女最狠厉一击。”
“便算在这一击里逃得性命,也失去爱人能力,日后没法再找道侣或者侍妾。”
“与银女的这一场恋情里,没有赢家与输家,只有猎人。谁输谁赢,端看谁最终成为猎物。”
“听起来,选择攻略银女,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为什么他们还要选择这条路?”裴惜惜收了自己的同情心。
“因为,攻略银女,还能赌那个万一,进水银湖底,合体以下,必死无疑,合体以上,九层会中水银毒,得花大代价祛除体内水银毒,或许很有可能没法祛除水银毒,就此道途断绝。付出与得到不成正比,远不如攻略银女来得轻松。”
裴惜惜立马又担忧起颜今歌,“那您当初,是什么修为进的水银湖底?”
她摸摸自己的丹田,想起自己体内那把法宝胚子,神情很复杂。
她师父怎么就那么好。
当初拼着断尽道途取回来的银星石,就这么给她用了。
“大乘。”颜今歌开口。
见裴惜惜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以及隐隐愧疚,不知所措,他宽慰道:“其实没费什么功夫,连水银毒都没中,我便是那例外的十分之一。”
裴惜惜面上愧疚减少,不太确信地问:“真的?”
“真的。”颜今歌开口,“我何时骗过你?”
裴惜惜回忆一翻,她师父除了初识时对她用了化名外,确实没骗她。
而她师父用化名,也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失忆了。
裴惜惜心底压着的沉甸甸的不知所措散去,只是心底更为感动。
她师父对她这么好,她之前还惹她师父,太不应该了。
她要出去,她要培育九阶灵果,她要改善她师父的口食。
她无比庆幸,自己获得木源气
感谢欲魔,感谢他在绿杨秘境时,将她丢给天狗,虽然过程惊险,但结局真是该死的美好。
感应到裴惜惜想出去的念头,颜今歌问:“不看海之崖了。”
“下次看。”裴惜惜一本满足,“看了斑斓山脉和水银河,足够了。”
人不能太贪心。
颜今歌见裴惜惜不似假,心念一动,两人回到他心魔海。
裴惜惜双目亮晶晶地盯着颜今歌,迫不及待地开口:“师父,你觉得怎么样?情咒解咒是不是有进展了?”
她师父和定制恋人又是描眉,又是穿定制衣服,又是外出旅游,较之之前爱上自己这些幻境,可谓是坐了云霄飞车。
颜今歌懒洋洋坐在心魔凝成的躺椅上,望着裴惜惜,意味深长地开口:“你觉得呢?那定制恋人,对我感情有没有深一点?”
听颜今歌定制恋人,裴惜惜耳朵热,脸颊红。
救命,太尴尬了,这次幻境定制恋人是自己,这要她怎么?
幸好她师父不知道定制恋人是她。
她拍拍脸,夸张地开口:“当然啦。师父您这么富有魅力,又有情调,谁能不爱上你?我觉得定制恋人,肯定爱你爱得不能自拔。”
颜今歌轻声一笑,暗骂道,骗子。
不过他没拆穿。
他觉得这样就好。
徒弟离不开他,又不至于爱上他。
情爱这玩意,他和徒弟,谁都不沾,两人就这般过一辈子,等他陨落,徒弟飞升,多年以后回想到他,是笑着的。
这便足够了。
他朝裴惜惜挥挥,道:“走吧。”
裴惜惜笑嘻嘻的,薅上大堆魔念,见颜今歌没阻止,将魔念塞到嘴里,又捧了一把才离开。
所谓连吃带拿便是。
一觉睡醒,裴惜惜跟颜今歌道:“师父,我去城外历练了。”
她去城外寻寻灵草,主要目的是让木源气得到反哺,顺带换点灵石。
颜今歌挥挥,没有阻止。
诪张城外山林,常有诪张城修士带崽子来历练,或者寻摸生计的,更有在诪张城吃了亏,在城内不好报复,守在城外等着报复的,裴惜惜混在其中并不出格。
裴惜惜灵草这一门课学得不错,根据土壤特性、阳光、水以及气候等特性,灵草一寻一个准,若是寻空,那是灵草被人捷足先登。
偶遇被妖兽守着的,裴惜惜也用幻物引开妖兽,自己快速摘了灵草就逃。
如此,从日升摘到日暮,她伸个懒腰,起身回城内。
她先回多宝阁将灵草换了灵石,又前往甘井巷,等井内那道月亮倒影凝成实质水镜。
裴惜惜站在井边看井面时,昨天那中年女修从家门口走出,对裴惜惜嚷道:“闺女,你怎么又过来了,了甘井危险,你要玩水,去玩城中那河水去。”
裴惜惜见那中年女修就站在甘井左第一户人家前面,心道,难怪昨天她刚俯身,这位前辈就将她抓走,原来住得这么近。
估计平常时有孩子过来这边看甘井,她怕出意外,有事没事往外瞄一眼。
倒是好心。
裴惜惜走过去,递给那中年女修一盘三阶灵瓜子。
她笑道:“这位姐姐,我就看看,看能不能将它堵住。它井口距离水面太深了,而且井口到井面这部分,井壁十分光滑,若是掉下去,修士完全没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爬出。这幻物谁化的,这么危险?”
中年女修接过灵瓜子,开始磕,“哟,这瓜子不错,饱满,喷香,生熟正好,炒得不错。”
她磕了两粒,还给裴惜惜,道:“这费了你不少灵石吧,自己磕,别外拿了。三阶瓜子不便宜。”
裴惜惜推回去,道:“自家种的,不费钱,您吃。”
听裴惜惜这般,中年女修不再推让。她抱着瓜子盘坐在门槛上,拍拍身边,示意裴惜惜跟着坐。
等裴惜惜坐下,中年女修才一边磕瓜子,一边开口,“甭费那个劲了,那口井要是能封,早封了。”
“以前有修士在城外挖了一块山石,放到这口幻境上当井盖,但一放上去,井盖就会平移落到旁边,盖不上。”
“这么古怪?”
那中年女修点头,“可不古怪么,这届城主大乘修为,也曾试过封井,但结果如何,你看到了。”
“那这幻井,是谁幻的?”裴惜惜问,“她不能收了吗?”
中年女修道:“其实我不知道,整个诪张城的人,都不知道。反正自我出生,这幻境已经在了,我爷爷的爷爷出生时,这口幻境也在,据存在几千年了。有传,这口幻井是幻岚仙尊幻的;也有传,是红烟元尊幻的。”
“哦,红烟元尊是幻岚仙尊的徒弟兼本家侄女,诪张城由她建立。”
“原来如此,看来封印它不太可能了。”裴惜惜起身,对中年女修道,“多谢你。”
“没啥,这些事,你随便问下附近居民,都知道。”
裴惜惜告别中年女修,见没到昨天那个时间,又回到房间。
她径直去找颜今歌,“师父,我觉得,我找到幻术传承了。”
颜今歌头也未抬地开口:“那去拿吧。”
“哎不行,诪张城城民太热情了,我没法越过他们去验证。”裴惜惜凑近颜今歌,道,“师父,您那有隐身符吗?比较高级的那种。”
颜今歌放下书籍,道:“我陪你过去。”
裴惜惜诧异,又欢喜地问:“哎呀,师父,这多不好意思,搞得我像是还在喝奶的娃娃,离不开大人。走,师父,那传承应该在甘井巷,我带您去。”
颜今歌被裴惜惜前后反转话语逗乐,起身道:“走吧,奶娃娃。”
到了甘井巷巷口,颜今歌在自己和裴惜惜身边撑起结界,这次,警惕娃娃靠近甘井的中年女修没有出现。
裴惜惜和颜今歌坐在甘井旁边的石桌上,等着水中倒映成实。
约莫戌亥交汇之际,甘井中水镜再次凝成实质。
裴惜惜起身,道:“师父,出现了,我去取传承了。”
她用捆仙绳捆住石桌下方,另一头垂落井中,之后顺着捆仙绳跳入井中。
颜今歌不紧不慢地走到井边,瞧见裴惜惜滑落井口一米,伸去捞水中月。
颜今歌神识于那道水中月上一触即收,再望向裴惜惜,眼底泛过一抹笑。
徒弟运气不错,真找到了传承入口。
裴惜惜刚捞起水中月,水中月顿时化作一道白光,将裴惜惜吞没,呼吸间,裴惜惜于井内消失。
再出现,裴惜惜来到一处空白空间。
明月高悬,月光锁定在裴惜惜身上,微凉。
“何为幻?”有一道女声响入裴惜惜耳中。
“幻,”裴惜惜琢磨片刻,道,“幻者,虚,妄,乱,诞,诳,欺,诈,化世间一切虚妄为实,行一切不可能之事。世人笑我荒谬,我笑世人自囿。幻者,逍遥,自在,不拘于世。”
心有多大,幻者能走多远。
那女声对裴惜惜的解释没有评价,只道:“行幻道,立幻心?”
裴惜惜坚定道:“是,我将走幻道,立幻心。”
“愿你勇往直前,幻无止境,道无止境。”
“多谢。”裴惜惜礼貌地应道。
“传承考验开始,第一关,幻道天赋。千里挑十,这千样东西里,有十样幻物,一盏茶内,寻出这十样幻物,寻出八件者过。”
这一关,与旁人来难,对裴惜惜来,却像是直接送上答案。
半柱香不到,她便挑出十样物品提交。
“第一关过,第二关,悟性天赋,十日内,完成功法第一篇。”
裴惜惜身前,一本功法投影出现。
投影上的功法由金字篆写成,字有真实有虚假。
裴惜惜神识做刀,现将幻字全部戳灭,之后再通读全文。
这是一部神识锤炼功法。
裴惜惜平常跟着颜今歌,眼界早早养了出来,一眼就瞧出这神识功法的不凡——神识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万物落而混元,如野草,逢春而生。
换句话,平常修士只有一道神识,但是这个功法呢,能让这道神识先分成两道,两道分成三道,三道分成万道,万道神识尽数被人占灭,剩余的残破神识可团吧团吧成一团,由这功法蕴养,伤好后神识再次一分二,二分三,再次分成万道,犹如野草,周而复返,永不会灭。
神识对修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便算不是魂修,也都会辅修一下神识,生怕自己神识强度不够,困在当前境界,没法突破。
而一旦神识有损,神识伤势未痊愈前,突破极其极其艰难。
所以,这道功法,简直是修士梦寐以求。
裴惜惜快速将功法记在识海,盘腿开始感悟。
她隐约有些可惜,这功法只有一生二部分,须得到传承后,才能获得全部。
便算只为这功法,她对传承也势在必得。
这功法不凡,修炼起来也不容易,功法等级越高,对修士要求越高。这道功法,对修士悟性就特别高,悟性高还不算,还得特别能忍痛。
这神识一生二,不是在魂海上又生出一道神识,而是将神识,居中斫成两半,如破竹般,一分为二。
神识断掉一点,无啻于刮骨割肉,痛得让人恨不得将头磕破,神识一切为二,其痛楚可想而知,就像是将人神魂给硬生生劈开一样。
这个过程不是一秒两秒,而是看修士自身,若是不能忍痛的,这个过程就极其漫长,便算能忍痛,切割过程得保持完全清醒,一点点的将神识均分。
一旦图快,或者凝成的神魂刀不稳,就会将神识斩断,之后得先蕴养神识,再重新来过。
若是其他场合,自然能慢慢修炼,但传承秘境只给十天,也便是,一人只有一次会。
裴惜惜感悟功法先用了三天,修炼出神魂刀又用了两天,之后开始切割神识。
神魂刀刚剖开神识一点,裴惜惜额心瞬间冒出冷汗,不过,她经过极限炼体,又曾在绿杨秘境内与天狗以伤换伤战斗,对疼痛忍耐力极高。
她不紧不慢地操纵着神魂刀一点点往下走。
神魂刀极稳,切割的神识也笔直均匀,好似疼痛不存在般,没给裴惜惜造成半点干扰。
识海内部,神识似竹篾般,由刀一点点均分,外边裴惜惜肉-身,汗如雨下。
神识分割是件细致活,裴惜惜摒弃一切会分心因素,用了四天时间,将神识一割到底。
神识分得极为完美,两道分出的神识,几乎大别无二致。
神魂刀钻入魂海,两道神识因主人暂时没法完全控制,在空中自由打架。
像是有两个有自我意识的人,没法达成统一,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而主人只有一个,只能顾得上一个。
裴惜惜努力将两道神识落到空中-功法上,金字功法立即钻入裴惜惜识海,将整本功法弄成金书的形式,悬立于她的识海。
目前只解锁了神识蕴养篇、一生二篇,至于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复生篇,因裴惜惜修为过低,暂时没法查看。
裴惜惜收回视线,掐诀清理自身。
这时,又一阵晕眩,她从空白空间传送出去。
再出现,她站在一处村庄内。
“仙人,妖兽来袭,还请仙人救命。”一名老妪颤巍巍地要朝裴惜惜下跪。
裴惜惜忙扶起这老妪,虽然这老妪是幻物,裴惜惜也接受不了年纪这么大的老人家跪年轻。
她问:“妖兽在哪?”
老妪开口,“妖兽晚上到,请您晚上出。”
裴惜惜答应了。
现在还不到正午,村里为感谢裴惜惜,烹羊宰牛宴请裴惜惜。
裴惜惜制止村长,但村长英雄出战,村民饯行是礼节,而且牛羊都已宰好,仙人不必客气。又问,“是不是仙人看不起他们凡人献贡?”
裴惜惜见其他村民将宰好的牛羊扛过来,村长确实没有谎后,只得作罢。
中午,村里村民全都出现在宴席上,有抱着婴儿的,有怀着孕的,有年老力衰的,有青壮年,有少年,但三岁到十岁的孩不多,几桌才看到一个。
裴惜惜有些奇怪,问村长这个疑问。
村长叹气,“来也是一桩惨事,村里孩都是一群一群玩的,那些孩去村外踩野菜,结果碰上暴雨,又遇上泥石流,全没了。”
裴惜惜不好戳人伤口,没有再问。
等菜上齐,村里热热闹闹的开始吃饭。
裴惜惜坐在村长这一桌,见其他村民形容淡定,丝毫不见晚上妖兽到来的紧张感,有些奇怪。
他们对自己,就这般有信心?
村长端起酒,给裴惜惜倒上一本,敬道:“仙长,祝您旗开得胜。”
裴惜惜端起酒,朝村长敬上一敬,正欲喝时,察觉到酒里融了禁灵散。这药于凡人无用,却能将修士灵气禁锢住,使其变为凡人。
裴惜惜:“”
凡人哪来的胆子敢算计修士?
她又嗅了嗅,倒是明白了,这禁灵散绝对不便宜,一般心大些,对凡人毫无戒备心的修士,肯定发现不了,直接被药翻了。
裴惜惜心念一动,用广袖挡住碗和嘴巴,做出个喝的姿势,但碗里的酒被她用幻球接住,将幻球丢到酒罐里。
村长敬完后,又有村民敬裴惜惜。
裴惜惜来者不拒,计算着禁灵散该发作,她面色一变,猛地起身,惊慌道:“我的灵气?你们下了药?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村长放下酒碗,另有两名青壮按住裴惜惜,用绳索将她捆住。
之前哀求裴惜惜的老妪苦着脸,哭诉道:“仙人,您也不能怪我们,山间那妖修实力强悍,之前也有仙人助我们斩灭那要妖修,但俱为妖修所食,又因我们助仙人对付那妖修,他吞吃我们村一对童男女当做惩罚。”
“第二次,我们请了更强大的仙人,但那仙人依旧为那妖修所食,而那妖修,吞吃我们村六对童男女。他,若下次我们还敢联合仙人,他就将我们的村的孩全部吃掉。我们哪敢再与他作对?”
“他又,如果我们协助他,将仙人捆了送到山上,他便不再吃我们村的孩。我们只得照做。”
“仙人,您心肠这么好,一定不会怪罪我们的是不是?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毫无办法。”
好家伙,难怪没有三到十岁的孩,原来全被妖修吃了。
这些邪修,最喜这种童男女。
至于老妪的话,裴惜惜一个字都不准备听,什么被逼无奈,到底就是自私;还不会怪罪他们?她又不是泥塑菩萨,没有脾气。
她一用力,挣脱了绳索和两个青年。
她猛地站起,道:“你们害了几个仙人了?快!”
见裴惜惜没有失去灵气,村长和村民面色皆变,胆的腿软坐不住,直接摔倒在地。
“你,你没事?”老妪又友气,身子往后一道。
裴惜惜一道灵气打入她体内,避免她猝死,她威压直逼村长,道:“,害了几个?”
村长颤巍巍地举了个三。
“三十?好胆!”裴惜惜视线落到其他人身上,问,“你们都知道这事?”
被她望过去的村民都避过她视线,沉默代表着一切。
裴惜惜怒极反笑,“好好好,真是好样的,你们的命是命,其他修真者的命不是命?他们好心帮你们,你们却在后边背刺,真是畜生不如。”
老妪倒在地上,哭天抢地,“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那妖修用全村孩的性命逼迫我们,我们怎么能反抗?我们只是凡人,什么能力都没有。能被药翻的仙长,能顶什么用,还不是给那妖修送命的?我们求助他们,他们失败,那妖修将我们村的孩吃光了怎么办?”
“我们不像你们一样能高来高去,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没法逃离,没处逃。”
“我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村长也隐忍地掉泪,其他村民跟着擦眼泪,无声哭泣,倒是弄得裴惜惜这个受害者,行了什么恶毒事一样。
裴惜惜冷笑,“虚伪,将实情与愿意帮忙的仙长听,他们会不为你们解决这事?你们哀求他去杀妖兽前,将你们送到其他地方,他们会不同意?”
“莫不是那妖修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才让你们半屈半从了?”
她没让他们给他答案,神识直接在村里扫来扫去,待发现那些价值不算珍贵的灵草时,明白了,“还真是得了好处。”
那些灵草对修真来不算珍贵,但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的凡人能获得的,家家户户都有灵草?怎么可能!
她用绳索将这些村民捆住,托着他们送入附近城镇,交于当地府衙处理。
让她灭村,她做不到,放过他们,她又不甘心,只能让旁人判刑。
之后,她寻到附近宗门,将那儿有元婴以上食人邪妖修之事出,请他们帮忙诛杀。
在宗门长老答应之后,裴惜惜又被拉回空白空间。
空白空间内,那道女声半晌没有话。
她道:“我以为,你会杀了犯事村民,留下无辜幼子安置。以及,你会亲自上山,与那妖修一决胜负。”
怎么还带擅自更改剧情,虚构出一个凡人官府和大宗门。
裴惜惜道:“我觉得,这样的发展最为合理。那些村民有罪,我身为修士,杀了他们没意思;但是不杀他们,又咽不下这口恶气,只能将他们交给能够审判他们的构。”
“至于上山,那些村民一口一个妖修,能被喊成妖修的,基本上都化了形,没有化形的,称作灵兽,凡人见识短浅,会称为妖兽。元婴期以上的妖修,我一个筑基,上山是去送菜吗?”
“这是幻境,怎么会给你安排一个元婴期对。”那女声颇为郁闷,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这样更好,谨慎,活得长久;不滥杀,心性有所保证;能篡改幻境,天赋绝佳。后边考验,不用再做,幻岚仙尊幻道传承弟子,就是你了。”
一枚球形乳白珠子从空白空中飘出,似闪电般钻入裴惜惜识海。
下一秒,裴惜惜被踢出空白空间。
她还没站稳,腰间被一股力量撑住,待她站稳,那道力量消失。
“传承到了?”颜今歌走到裴惜惜身边,道。
“是。”裴惜惜很是开心,“到了。”
她笑容还没完全绽开,先被诪张城内的变化惊呆,“这,这是怎么回事?”
诪张城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丑?
屋前特别漂亮、充当路灯、漂浮着仿若会发光的蒲公英的夜光树消失不见,夜夜温柔、似水如纱的月光也暗淡无光,倒是往日没有星星的夜空多了不少璀璨的星子,一闪一闪的,照不亮诪张城。
像是去掉了美颜滤镜,梦幻高富帅诪张城一下子变成矮矬穷,对比不要太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