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废储 ……
大皇子关在地牢里的第三天后, 终于被放了出来。
听是有朝官弹劾,道太子此案断得有所偏颇,大皇子实属清白, 却被陷于不义之地。
朝中上下议言纷争。
弹劾的朝官恳谏德化帝重新彻查。因着此事,朝上分为了两派,日日争论不休。此言论不知何时越滚越大,甚至连民间也受波及。然而却是给受了几天怒气的德化帝一个消解的口子。
德化帝几乎是一得知案有玄机, 就命人重新调查。
重新调查的官员指定为审问过大皇子的刑官。因是毛遂自荐, 德化帝不甚放心, 直到听了刑官坦然有据地出了几条疑点, 德化帝心定舒畅之时, 这才任命了他。
太子查办之案,滴水不漏。刑官自然不会去做无用功, 从那些他自己都知道的贪官下手翻案。按着二爷的嘱咐, 刑官着手调查大皇子。
果如二爷所料, 大皇子一案根本经不起推敲。不过两日,他甚至找出了个证人。
是一个更夫, 是敲钟报更的时路过大皇子府,看见了有人鬼祟从后院翻出来。
刑官整理了翻案的证据,没有直接交给皇上。而是先拿去给了二爷过目。
二皇子楚允乾是已逝萧贵妃所出。自幼聪慧, 在萧贵妃还未难产去世前,一直颇得德化帝喜爱。而近些年来,因感染此风寒,对外一直称病在府, 德化帝曾多次派太医前去察看,最后也只得了个皇子身子骨弱,吹不得风。
时间一久, 再加上德化帝子嗣众多,渐渐也就淡忘了他这个儿子,任由他在府里安心养病。
润京南禄角的二皇子府。
月色尚好。
洒在寂寥庭院里,一个坐于轮椅上的瘦削男子身上。
靛青色的软烟袍袖宽大临风,削而立体的五官上,阴笼着一层灰蒙的气。又似是想到什么,灰白的唇又勾起一抹浅而冷的笑。转瞬即逝。
仆从递交了信,便恭敬地站候在一边。
“二爷,明日刑官只要将这奏章上报给皇上……太子就是墙倒众人推,咱们不费吹灰之力……”
“墙倒众人推?”轮椅上的男子忽沉沉笑,“楚修胤民心所向……怎么会倒。且等着吧,那些百姓只有心疼的份……”
仆从迟疑:“……但皇上总会罚惩太子吧……”
“皇上罚惩有何用之?一个处处皆无而被冤枉了的大皇子,和一个受了奸计秉公办事却无意冤枉了自己亲兄弟的太子……百姓只会更怜惜后者……”楚允乾道。
仆从了然。“二爷……难不成这才是太子的目的……皇上若要惩太子定会激起民怨,太子是想再稳民心?……怪不得太子这些日子朝堂上多次与皇上起冲突……”
轮椅上的人摆了摆手,却不再谈此事。
“颜世衾那边还是未有回应吗?”
“二爷,颜世衾是个老狐狸了,风往哪刮他就往哪倒,不是?江大人都多次看他下朝后去找人太子谈话……还迂回咱们,想必是瞧不起咱们呦……”
楚允乾自顾轻转轮椅。“继续传信给颜世衾。”
“这……”仆从气,想不通主子为何这么执着拉拢那只老狐狸。郁闷的同时,又赶紧过来替主子推轮椅,“二爷,那个唐姐该怎么处置?”
“再关着。”
一个间接害死了自己爹,又被家里抛弃的孤女。若能用则是枚好棋,若不能用……再弃了也无妨。
*
如楚允乾所想。第二日,收到了刑官奏折的德化帝,当朝谴责太子残害手足,居心叵测,甚至扬言要废储君之位。
只不过被诸多老臣力言拦下。其中更有颜相苦口婆心之劝,才让德化帝暂时将废储君之事搁置下来。
朝上争执刚落。
民间的议论就四起。
“太子殿下一向好善乐施,又是给我们布粥棚,又是替我们争减税……怎么可能会故意去害大皇子?!”
“太子的品性谁不知道?咱们润京,啊不,这是咱们北楚的福气啊……就是有人故意陷害太子,知殿下肯定会秉公处理,才陷殿下于不义……”
“竟然有如此歹毒之人!皇上要是废了太子,那咱们也不干了!”
“北楚还有什么未来……连这么好的殿下都要害……啧啧……”
……
民怨沸沸扬扬。传至宫中,连本下定决心要废太子的德化帝都为此迟迟下不出谕诏。
就这样僵持了三日后。
太子自动请旨废去储君之位。“儿臣妄自菲薄,使得皇兄深受其害,心有愧意。父皇训得是,儿臣于名利蒙蔽,才会使兄弟不恭。此位不该是儿臣现今能担。恳请父皇收回储位,儿臣方能安心思壁改过。”
底下言语恳切之人,一双垂眸。
实话,德化帝等废太子的这一日等了许久。原本他还正值壮年,储君之位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江山岌岌可危。
只不过……现在这一日所来。德化帝却很是复杂。
太子肖像元后。德化帝也知他骨子里似和他母后一样骄傲,面面样样,无论是否做给他人看,都是出类拔萃。
这还是德化帝头一回见老三露出如此愧疚之情,苍白……
德化帝叹了一声气。怪也只能怪他这个儿子太过优秀,让他在找不到自己影子的同时,又惊骇会被过早被夺去了位。仿佛不是自己所出一样。
而娟儿所出又只有这一个。
废储君一事终是尘埃落定。
朝臣百姓扰扰愤愤了几日。最后还是在太子的出面下,平息了下来。
只不过自此后,百姓反而因怜惜太子遭受的不公,而更认定了这必须是未来北楚的帝王。
*
继后因废太子一事,原先因兄长去世的悲痛郁疾也好缓了一些。
储君之位空缺。
虽对她是好事,然她肚子却也一直未有动静。她可不能白白等楚修胤继位后,把她除掉。她想要更高的位置,不止是太子,连老皇帝都不能低看她。
兄长过世,继后从哀痛里出来,也更加肯定了必须将权势牢牢夺到手才行。
她才能安心。
然她的肚子不行,但她还有个侄女。泞泞身子虽弱,但好好接到宫里来调养,不定能有所改善。
到时候,只要泞泞有了龙种,她可以扶持着龙子登基……
兄长想必九泉之下也能有灵。
继后想到就立马派人去唐府接唐泞泞。
只不过派去的人连去了两日,却都被唐夫人以各种理由搪塞回来。
继后坐不住了,正想向皇上请旨,亲自去唐府看看。却收到了一份暗信。
落款的就是自己这几日一直惦记的侄女。
片刻,看完信的继后浑身发抖。扒着自己的发,玉簪珠翠掉落一地,缓缓扶着红檀圆桌跪跌在地。
侄女在二皇子府,侄女被唐夫人赶了出来,还有兄长死的那一夜,侄女无意放火困住了的是柳玥儿的女儿,结果却是兄长的尸体……而柳玥儿的女儿却消失了……
继后宫中的婢女忽听见了娘娘在寝宫里嘶吼哭嚎的声响,具是吓了一跳。分寸不敢进。
*
闫州。
咸暖的风拂过,日头正严。青石板街道上,来往百姓商户错杂流动。
樊家在闫州也有府邸。
樊奇麟这一路上来不仅大手大脚,还矜贵得要人不停伺候。
偏偏姨母和翡翠都被哄和伺候得一路眉开眼笑。
眼下唐泱泱又看着数十个家丁进进出出新府,勤快地搬运着成箱大大的东西。
一看就知道樊奇麟又乱花银子了。
唐泱泱觉得有必要让樊奇麟知道出门在外的不易。
“你过来。”唐泱泱把早已经高他许多的樊奇麟喊到一边,叉腰,“你现在大手大脚地花银子,没银子了你可就苦了。”
樊奇麟笑眯眯:“可是我还有很多,花不完啊。”
唐泱泱眸子瞪圆,“……那也是老将军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产,你要节俭!”
底下的人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瞪得可爱,一本正经学着长辈教训他的样子让樊奇麟使劲憋笑才不会穿帮。
明明也不过才大自己一岁半。却不知道整个府里姑且不看年龄。明明就属她最。
樊奇麟心底怪痒痒的。又得故作听话,笑嘻嘻,“知道啦,下次我就节俭了……但泱泱姐可要监督我……”
得到回复的唐泱泱还算满意。点了点头,又板起脸嘱咐,“课业可不能落,要每日都读知道吗?落了一天,我可就不带你玩了。”
樊奇麟忍俊不禁,两个梨涡深深,恨不得把人抱怀里揉一揉。
但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乖弟弟的模样,笑嘻嘻应道:“是。”
在闫州暂且住下。
又隔了几日,是闫州本地的聚龙节。百姓们会在这一日,朝润京天子的方向祭拜,以示忠诚,由天子庇护闫州不受边界国影响。
聚龙节。
最热闹的是夜晚。
舞狮舞龙的乐声不绝,长灯挂满了整条街铺。
唐泱泱向当地的百姓听过,百姓言很多外客来此都会参加这个节日。
“公子,不瞒你,在我们这呀,聚龙节求的符包那是最灵验的。不论是求姻缘还是求官运……好多人都特地过来呢!”
唐泱泱不是来求符的。她是来找师傅的。师傅最爱玩儿,如果他人还在闫州的话,一定不会错过这个热闹的。
沿途铺悬挂满了各式香囊符包。
来往挑选谈笑的的姑娘丫鬟,公子仆从络绎不绝。
樊奇麟在选香包,他一眼看中了一个绣着白白捣药玉兔的香囊。
看着兔子红红圆圆的眼,樊少爷不由自主跟着勾了勾唇。
一抬头,看见唐泱泱在前头,也被个卖香包的铺子吸引住了。
樊奇麟付了钱,拎起香包就走过去。正好看见唐泱泱付钱买了两个香包,樊奇麟上手就要抢,
“泱泱姐姐是买给我的吗?”
“才不是。”唐泱泱避开,心翼翼揣系在腰带上,笑,“这是要给师傅的。”
樊奇麟有些吃味,“那不是还有一个嘛。泱泱姐姐竟然不是买给我,那你要给谁!”
唐泱泱愣了下,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昳丽清冷的脸。
“…这个是买给我自己的。”唐泱泱清摸了下香包,笑道解释,“快走吧,等会就赶不上看祭祀了。”
身后的樊奇麟顿住,看着走在前头的唐泱泱刚一瞬间红通起的耳朵,狐疑地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