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官夫人
绣鞋踩进了泥坑,宁清仪发髻上的金蝶不由随之一颤。
二丫歪头打量新加入顾家的三婶。
就像金蝶头饰,它的主人走路也不像他们村里糙人。
颤颤悠悠的,好似莲花踩叶般曼妙的仙女儿,纤巧的足一不心陷进了污泥里,如同仙女落下了凡尘。
仙女三婶非常温柔,自己狼狈了,还对着她安抚的笑哩姑娘挠了挠脸,不太自在,心觉仙女可能不太聪明,不然,怎么就误入了他们家呢?
短短几日相处,二丫就喜欢极了仙女三婶,会教她刺绣,会温柔给她讲故事,还懂好多她不懂的玩意儿姑娘早就将母亲私下警告她要远着三婶的话抛之脑后了。
此时,看着这与破旧村子格格不入,吐仙气儿的存在,二丫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纠结。
“三婶,您还是回院子里去吧,再往前走,可太费鞋啦。”二丫嘴巴张了张,话不好意思出口,旁边牵着二姐的三丫,倒是啥都不怕,腿蹦跶着,就替她二姐把想的话给了。
“去地里一趟,一天估计才能赚这么一丁点粮食,而三婶您这金贵绣鞋去地里一趟,恐怕就不能再穿了,这绣鞋一看就值那么那么多的玉米株,得不偿失啊!您就不要去地里凑热闹咯。”
三丫一边比着一边臭美地扭着辫子劝。
宁清仪轻轻眨了眨眼,盯着眼前这两个丫头。
才长到她腰间位置呢,一个故作成熟,内向羞涩,一个又人鬼大,鬼精鬼精的。
嫁进顾家第一天,就见识到这两个丫头干仗的本事,嗯——完全是的那个对着大的闹别扭,大的爱答不理,任由的撒泼,这场景叫念髻瞧了,还觉得似曾相识,宁清仪知道念髻觉得这像极了她和宁溪的时候。
只不过,叫她,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她和宁溪是真的在干仗,而这两个丫头,别看性格南辕北辙,但是她在顾家村这么多天,二丫有亲生胞姐,二人年岁相差不大,却能够一直和别房的三丫像连体婴似的整日待在一块,扯了头花后转头立马亲亲密密,就知道这是真姊妹。
瞧,这俩年纪就懂一唱一和。
二丫见三丫开了口,便是再文静涩言,也不让做妹妹的独自和新婶子对上,她话便婉转多了,还为三丫横冲直撞的话打圆场,西边农作地里并没有什么好风景可看,路上还不好走。
宁清仪露出一丝微笑。
而两个丫头见宁清仪点头答应不去西边地,生怕她反悔一样,转眼就眯起笑撒腿跑开,两人熟悉村子里的各处道,很快就不见了身板,边跑还叫喊着让三婶不必担心,俩人准备去找村里孩子玩去。
宁清仪看着这两个颇有活力的背影,笑了笑。
不妨脚上用了力,宁清仪的绣鞋一下全陷进黄泥。
果然费了一双鞋。
念髻哎呀了一声,满脸可惜,一边扶住姐将绣鞋拔出,一边心翼翼觑着姐的神色,“也不知道姑爷在县城的宅子什么时候才能搬过去。”念髻寻思着,鼓了鼓腮帮子轻声怨了句。
“怎么,你这丫头在村子里住不习惯了?”宁清仪戳了戳她圆乎乎的脸。
“才没有,就是,就是觉得姐委屈了。”念髻对了对指,眼朝下,瞅着这漫天似乎尽是黄土泥的地方,她虽然是个下人,可也真的没见过这么落后的地方呀。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到了村里,才知道那些准备都是白瞎,就算姑爷对她姐再好,她还是觉得姐委屈。
宁清仪仿佛没听到念髻为她不平,水眸仍漾着不知愁的笑意。
路上有村人经过。
见她挽着妇人髻,是个生脸,长得又格外貌美灵秀,身边还跟着体面的仆人,在顾家村这片灰扑扑的地儿上显得格外突兀,便立马猜测出这女子是顾家三郎家的新媳妇。
村人淳朴,见到这贵人盯着他们缺一块缝补一块沾满泥灰汗水的劳作麻衣,不觉羞赧地低下了头,直到有人注意到顾家新媳对这有些不堪入目的他们丝毫不嫌恶,清澈的眼眸里只有满满的新奇,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且这位出身不凡的顾家新媳起话来实在悦耳动听,婶儿啊,叔儿啊的叫,一点都不见生,大大方方的,并没有看不起他们。
人美,态度也和气,看不出一点娇姐的性子,这些路过的村人会心一笑,心中的好感蹭蹭蹭往上涨。
本来他们对她千金姐的身份都存了一份好奇,但也怕贸然上前打招呼,被人攀关系的闲话,故此大多准备背着锄头老实低头奔着西边做活去,可这一打岔,也不急着做活了,渐渐的,村人们的热情对着宁清仪毫不客气地一股脑释放出来。
好在,宁清仪也接得住。
宁清仪着重将心思放在那几个眉眼精明的村妇身上,一会儿功夫,就收获了她们不少夸赞,可想而知,作为村子里握舆论谈资的妇人们,她们对宁清仪出嫁后的名声会有多大的帮助。
宁清仪抚了抚自个儿早起特意画的薄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的眼梢天生冷冽,稍微修饰一下眉眼,便能变得毫无攻击力,走在村子里,能让人第一眼就心生好感,将她的印象定为一个温温柔柔的贤淑女子。
这群村人和千金姐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自觉长了面子,心满意足地散去,宁清仪也得到了这趟的收获。
顾家村除了穷了点,人倒是朴素的很,让她出嫁的不适应,逐渐消退。
就如念髻所,顾三郎在县城是买了宅院的。本来他打算迎亲在县城宅院来办,但是宁父宁母却提出了反对意见,认为新婚总要在顾家本家操办才体面,而这虽这是宁父宁母提出的,顾家父母眼里或多或少也透出一两分同样的想法。
宁清仪知道宁父宁母主动提出的目的,是为她着想。
因为顾家分家的事情,宁父他们早听了一耳朵,示好的心意是接收到了,这对于女儿是有长足好处的,他们不愿拒绝。但为了宁家和女儿的名声,婚嫁就必须得在顾家老宅操办,否则外人恐怕真的会三道四,他们女儿嫌弃顾家,于名声有瑕,对此,宁清仪没有反驳。
顾家村背靠垚山,又有拂游河水蜿蜒流淌浇灌田地,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无疑是养身养心的好地方,就是村子里某些路段的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泥地路,一招不甚,踩错了地方,就会沾上一脚黄泥,除此之外,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村里的大夫也不太可靠,需得出村去找城里的大夫,这就有些费事了,不过还好在这点上,宁清仪有玉指空间,还有学过粗浅医术的董三娘在身边。
所以在顾家村里生活,嫁妆丰厚,有下人伺候,婆家的人又不多加置喙,对宁清仪来,只不过是换个环境过富贵日子而已。
宁清仪的鞋子上都是湿哒哒的软泥,容易跌滑。董三娘和念髻一头一个,扶着她回去。
董三娘不知道宁清仪的想法,但她一直关注着宁清仪的神情举动,见宁清仪刚刚应对妥帖,欣慰地点了点头,心里对此感慨万分,做人不怕有低谷的时候,就怕身处低谷时,你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四处抱怨,二姐再怎么也算低嫁了。而二姐虽是娇气的,心性却是通透的,豁朗的,这种人,怎么也不会将日子过差,董三娘觉得,慢慢的,她对未来主子有了更全面的了解,心里的责任也更重大了,她甚至打算,若是顾三郎此次府试没有好结果,她也得想个法子让主子搬到县城顾家宅子去。
二姐锻炼过了,吃过苦了,就够了,她董三娘不能让二姐继续待在村里受累!
董三娘眼睛亮亮的,宁清仪只觉得对方突然间眼神豪情万丈,不知缘由,但看她对自己更加照顾周到,宁清仪就不去过问了,总归是发生了对她好的变化。
回了顾家,宁清仪本想直接回右边的独立院子,见顾大嫂从灶房里出来,便打了声招呼。
顾大嫂笑呵呵地关心了几句,问她去哪了,宁清仪眸光亮堂堂的,轻柔细语回应着。
二人乍一看,好似都是温柔的性子,本应该是一见如故,但是内里如何看着顾大嫂笑意深深,却没到眼睛里,宁清仪垂了垂眼,不作深究,她也毋需和妯娌掏心窝子。
万通是尺早县一名普通衙役,这天,他和往常一样猫着点去县衙当差,刚到了门口站好,转头想和其他衙役兄弟们侃大山,就看到令史大人疾步匆匆地从衙门里面往他们这方向走来。
万通心里唉叹一声,这年底还没到,恐怕又要忙活了。
一会儿功夫,几个门邸前的衙役也看到县令史仿佛要出门,他们笑脸迎人,拱齐齐喊道:“令史大人早。”
甚至还有熟悉令史脾气随和的,又问着:“令史大人这是要打哪去?”
县令史一一颔首,面容有些严肃,但是这严肃里又露出点藏不住的喜色。
他有些心急,没功夫细回那发问的衙役,不客气地伸往前一指,就点了五六个顺眼的衙役,包括万通在内。
“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去趟垚山顾家村。”
“的遵命!”衙役们同声应道。
等万通几个听命跟着令史就要走的时候,县衙里又跑出个眼生的绯色官袍大人。
“令史大人,且慢。”
对方擦着急汗忙叫住令史,拉着令史耳语了一番。
县令史听罢停了脚步,一下没了先前的着急,不走,也没不走。
万通几个面面相觑,皆从眼神里看出丝丝缕缕的疑惑。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其他几个当差的都是县城里住着的人,这几个衙役家也算遍布市井,消息来源多且可靠,而他们都不清楚发生何事,那么今日这事看来并不是什么坏事,万通这么想着,盯着县令史的后脑勺悄悄偷个懒打了个呵欠。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衙门里又有一起子官老爷带着随从衙役出来,只不过这次那些随从们里个个拿着红绸锣鼓,一来就分给了万通他们一人一个。
万通伸接住,抬首见这大阵仗,心里的轰动可不,转头和身边几个人相互打起眼色,他可以大胆怀疑,若不是新任的县令大人远在州府有要事处理,恐怕也会和令史他们出这一趟门。
“县丞大人,功曹大人,时候不早了,顾家村离县府也有一段路,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吧。”县令史一见县丞他们出来,就大步迎了上去。然而他是个直肠的,话也不拐弯,这话一开口就有催促的嫌疑。
听这位在前一任周家县令里一直备受打压,直到周家倒台,新任县令来了尺早县,才能重新做回令史的轻松活。
县丞眯着眼,也没生气,仿佛对令史的性子了若指掌。而此次去垚山一趟,也非这位令史不可。
“恭令史心也太急了,县令大人相信你我二人,我们两个更要将此事办的完美才行。”他指了指随身跟从的衙役里的红绸花和锣鼓,“虽是提前报喜,也应该礼数周全。”
看着这几个县里的大人物商量来商量去,好像要去顾家村报喜信?
可的村子,又有什么喜信值得县丞大人纡尊降贵亲自前去报信?
而不用万通多想,耳边已经有人声嘀咕起八卦消息。跟在县丞大人身边的衙役拿着第一资料,也不藏着掖着,毕竟这事很快就能传得众人皆知,不是秘密。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着一个叫顾裕安的秀才,哦,不,现在已经是举人大人了!还是府试第一名的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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