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真漂亮。”
灰蓝异瞳的人形咒灵朝她露出亲切的笑容,似乎嗅到了喜欢的味道,抛却了热衷的开场白与琐碎前言,迫不及待进入主题。
“可以让我看看吗?”
修长的臂朝与雾织伸去,试图抚上触碰到她的衣角。
漏瑚眼皮一跳,倏然跳起。
咔嚓——!
长臂在即将碰到与雾织时被斩断,速度快到根本看不见任何刀光剑影,人形咒灵愣住了,臂膀上利落的切割面冒出黑色的液体。
换回巫女服的与雾织抬起臂,握着窄刀高举头顶。
她展露出漏瑚极为熟悉又胆战心惊的笑容,微微弓腰盯着他看,轻声道:“在做什么呢?咒灵。”
因气流的转动而不断飞扬的裤裙下摆与衣袖,营造出令人不敢直视的神圣感。
不,是令所有生物浑身颤栗。
他没有急着治愈自己的伤口,依旧仰着脑袋露出痴离之色,黏腻的像被拉开的糖丝,因兴奋而微微颤动着声线:“我叫真人。”
“你身上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啊”
“是引导**吗?”
与雾织眉眼弯起,大概可以猜出它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但不太喜欢眼前这只咒灵身上所流露出的邪性与恶意,毕竟很久以前她就被身边的恶意所缭绕。
“真美。”
毫不吝啬的夸赞,遣词却如此单调。
似乎想竭力表达最朴素最真挚的感叹。
真人终于注意到自己残缺的臂,舌尖转了个圈抵在上颚,嗓子里的痒意冒出来了,他翘首以盼的问:“我能触摸你吗?”
“为什么?”
真人眨了眨眼睛,摇曳着灰蓝墨水的瞳孔泛起涟漪,散落的臂残肢缓缓蠕动盘旋在她脚下,向她扬起笑容:“因为我能看见灵魂啊。”
灵魂?
与雾织凝眸,这只咒灵有些特殊。
“你的灵魂美丽到不可思议根本就不像灵魂。”
“越看越想亲近你唔可以让我”
他似乎也很困惑,组织语言的模样像不谙世事的稚子,却散发着浓烈的恶意试图入侵她的四周。
这股憎恶,源自混沌深处的哀鸣。
“想触碰我吗?”与雾织歪了下脑袋,余光扫过其他几只咒灵,似乎都拥有着智慧,在按兵不动么?
“可以吗?”
真人再度露出期盼的眼神。
“不可以哦。”
被拒绝的真人反而歪头弯唇一笑。
灰蓝的发丝随意搭在肩上,松松垮垮的黑体t恤将修长的身躯展现地十分慵懒,脸上的缝合线像无害的破布娃娃。
不,是巫蛊娃娃。
与雾织脚边残肢骤然拔高,被任意塑形的肢体形成巨大的囚笼。
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在尝试会最原始办法掠夺。
漏瑚神情凝重下来,这家伙想死么。
那双诡谲的异色双瞳蔓延出难以言喻地疯狂,被平复的声线喑哑下来,他突然询问道:“你觉得**是由灵魂生出,还是灵魂由**形成?”
像对面喜爱事物时极力按捺的稚童。
“我觉得。”
与雾织慢条斯理地抬刀,“两者没有区别。”
不愧是来自人类恶意的咒灵,智慧、思想、咒力、与自身的恶意超出了现有咒灵的等级。
不过它应该刚诞生没多久吧?
否则不会那么沉迷与探索无聊的真知。
甚至还给自己取名为——
真人
“没错啊——”
“啊啊没错没错没错。”
异色双瞳的咒灵倏然提高音量,听见回答时的灵魂提升到亢奋的程度,眼中不断溢出的罪恶感抵达到某种巅峰。
“灵魂与**本身就是一体!”
“没有**的灵魂,如同没有灵魂的,是无趣的、空洞的、匮乏的!”
漏瑚和另外三只咒灵抱着膝盖,齐齐仰头看着突然发疯的真人。
“**,应当与灵魂融为一体。”他唇边溢出一丝满足的叹息,直球打的猝不及防,盛满浓郁黑暗的灰蓝异瞳逼近他所梦寐以求的**。
在指尖伸出的瞬间,银光乍现。
咚——
是头颅落地的声音。
轱辘轱辘。
被灰蓝发丝交缠的头颅在地板上滚动了好多圈,无头身躯的指尖停在离她一厘米的距离。
“啊啊真是的,为什么就是不肯让我”
只剩头颅的真人嘟囔着,脸上无奈的表情一顿,贴在地板上的眼珠盯着那双木屐白袜下的细足朝自己走来,好近
向自己走来
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口水咽下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恶欲得到无数倍的膨胀放大,好想触碰她不对,是好想被她触碰啊,好想触碰
与雾织如愿地抓起真人的发丝,轻松将头颅提起来。
碰到了!
嘴角的笑意愈发扩大,牵扯到脸颊边的缝合线显得更加诡异扭曲,他睁大了瞳孔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发出满足难耐的祈求:“再多一点”
不加掩饰的袒露本性,遵从灵魂对**的渴求。
“再”
“触碰多一点!”
那具无头躯体变成恶心的液状物融化在她脚边,甚至只要觉得只要能与她融为一体,做什么也无所谓了。
迫不及待。
从肉壁中不断伸出指朝她而去,根根青丝向上缠绕住她的尾指。
无为转变
与雾织静静看着中的头颅,那双灰蓝异色双瞳从一开始的满足沉醉到此刻的——
震惊。
血丝围绕着瞳孔碎裂的模样。
还挺有趣的。
与雾织中的亮起白色微光,将真人头颅完全笼罩,咒力与在她中被不断挤压,无法施展。
漏壶哆嗦了一下,和那时候在鬼界破火山口的气息一样,拥有压制咒力的特殊力量。
这就是什么?神明的力量?
开什么玩笑?!
明明身为人类最真实最恐惧的无边恶意,竟然抵不过这种依赖信仰的虚伪神明!?
与雾织盯着他痛苦不堪的扭曲表情,回头有些疑惑:“你们不一起上?”
既然是同伴,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经受折磨然后被祓除,应该咒灵果然只是低等生物的一种?
花御端坐在矮桌前摇摇头,真人不需要它们插。
而且就算和陀艮一起动也未必打得过她,她身上的力量可以完全压制咒力,可以是它们所拥有的力量中的天克。
正面能量可压制负面,而正正又会得负。
而且,也根本轮不到它们出。
“是吗。”
与雾织若有所思,指尖开始收紧,将真人的头颅压缩到弹珠大的漆黑光球。
就在与雾织祓除他时一阵凉风吹了进来,不知何处的风铃再次叮铃作响,她感受到了第五只咒灵的气息。
一直都在么?
而且这个时候才出现。
是故意的吧。
与雾织停下动作抬眸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个和服齐耳短发的少年。
夹裹着风雪的气息朝与雾织扑面而来,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寒气,少年淡漠的脸庞乍看起来和与雾织有几分相似。
“里梅?”
与雾织脱口而出,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雾织大人。”
叫里梅的少年朝她微微弯腰,向前走了两步,踏着和服的碎步,缓慢从容地走进来,但隐忍的眼神并不亚于与雾织此刻的震惊。
“您终于回来了。”
“没想到你还活着啊,里梅。”
与雾织露出复杂的眼神,气氛突然缓和下来。
顿然领悟他此时现身的目的,她松开中被压缩成球的咒灵丢到一边。
“多谢雾织大人。”里梅微微一笑,来到与雾织身边半跪下,恭敬地托起她的背,落下虔诚一吻。
冰凉又柔软,带着令人熟悉的气息。
“自从宿傩大人被封印后,为了躲避咒术师的穷追不舍,我已经在荒野流浪了千年。”
“你去荒野了么”与雾织眼眸释然,那曾经是放逐咒灵的自由之地,也是时至今日已经消失的牢笼。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是。”里梅静静地看着她,娓娓道来:“宿傩大人被封印前,我曾被委以重任,直至他重降人世。”
与雾织一滞,这是什么意思?
宿傩会被解封?
她的目光扫过身后那些咒灵,受到重创的真人变为孩子的模样靠在墙边喘息,却露出了夹杂痛苦的愉悦表情。
与咒灵为伍的里梅,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们是人类恐惧中所诞生的自然咒灵,漏瑚、花御、陀艮以及真人。”里梅解释道:“是目前所拥有高等智慧的四大特级咒灵。”
“恐怕配不上高等吧。”
与雾织斜睨了一眼漏瑚,口吻莫名稚气了许多。
里梅立即回应:“您的是。”
漏瑚闻言跳脚:“喂你什么?!”
与雾织没有理会它,反而盯着花御双目上那两根盘旋延伸的树根看了半响,轻声开口:“神社门口的草地与花朵,都是你做的吧?”
花御缓缓点头,比起咒灵,它身上的气息更偏向于精灵。
“那你就带这家伙走吧。”与雾织完转身踢了一脚真人。
莫名被踹了一脚的真人有些懵,只见花御点了下头,大捞起他就跑。
速度很快。
与雾织抱着臂远望,看样子这些咒灵除了拥有高等智慧与力量,竟然还生出了复杂的感情啊
“好了。”
与雾织端坐在矮桌前,空荡荡的和式偏殿里并无任何摆设,即使这种落魄的环境下也因她的存在变得蓬荜生辉。
“为什么来找我?”
里梅跪坐在她身前,“您和宿傩大人都是我的主人。”
完他起清冷的抬眸,将对方绮丽又温柔的脸庞镌刻在眼底,如同银色浮雕上纹刻晦涩难懂,语调低迷:“宿傩大人不在,我就是您最忠诚的侍奉者。”
与雾织垂眸:“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不在吧。”
宿傩被封印了这么多年,如果找到复活的方法,我想那家伙重回现世的第一件事——
大概就是找她算账吧。
里梅这时候来找我,可能已经找到了现世的重降之术,她定神:“那我要你出他的计划呢?”
“”
里梅清冷的眸子望向她,双交叠匍匐行礼:“宿傩大人所留下的诅咒之物任何力量都无法销毁,只物要找到适合的容下去器将诅咒之吞,就能唤醒宿傩大人。”
“再让宿傩大人收集齐散落各地的指,他就能冲破容器,重降现世。”
容器,顾名思义是能容纳他人灵魂与咒力的特殊体质,而这类人大多都是转世之人,才能达到完美的契合程度。
与雾织听完后指尖无意识抚上侧脸,发出一声轻叹,“果然是这种阴损办法啊,还有散落各地的诅咒之物,那家伙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一样会对人类产生巨大的危害。”
里梅不语,匍匐的身躯依旧未动。
只见与雾织纤白的指尖开始朝掌心蜷缩,她徐徐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意:“里梅。”
“宿傩一旦在容器中苏醒了,那么杀掉容器就能连同他彻底抹杀掉吧。”
与雾织眼神充满了探究。
里梅或许比她想象中,更加难以琢磨。
“您无需怀疑我,即使只拥有一根指的宿傩大人,也无人能敌。”
与雾织脑中倒是浮现出那个银发少年狷傲的苍蓝眼眸,也未必见得。
只见里梅缓缓起身,从衣袖中拿出一根褐色的指,双呈递在她面前。
散发出极其浓烈的恶气,即使只有一根指,也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气息不断入侵她的大脑与思维。
犹如记忆中被紧扼的咽喉,彻底覆盖她身躯的窒息感。
她骤然站起来瞳孔扩大的刹那,周围环境被黑暗彻底笼罩,囚笼般堆积着尸骨的领域展开。
竟然将她拖拽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