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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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的父亲叫叶暮然,是七十年代末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因为家学渊源的缘故,即便是在那个大学生都是万里挑一的年代,依然算得上是学霸级人物,毕业后顺理成章进了国家级的考古队,很快就因为在考古队参与了几项重大发现而在国内外考古界声名大振。

    后来一次在四川岷山山系龙门山脉地区主持一次考古活动的时候,叶暮然认识了叶子的母亲,也就是旺达释比唯一的女儿姆依可。

    姆依可在羌语中是月亮的意思,当年的姆依可不仅是在自己出生的羌寨,就算十里八村都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犹如月亮一样清丽可人。

    当时是一九八五年,姆依可已经和人订婚,未婚夫是几十里外一个村子中普通的山民。曾跟着旺达释比在外见过世面的姆依可对这门婚姻自然十分抗拒,随着姆依可所在的寨子附近考古队的到来,作为那次考古主持者的叶暮然正是年少得志意气风发的时候,两人接触不久就一见倾心。

    但这件事触怒了旺达爷爷,因为姆依可订婚的对象虽然是汉人,但祖上对旺达一家有恩。虽然到了这一代没落了,可是旺达作为羌人中人人敬仰的释比,对于“信诺”二字自然看得极重。

    然而当时已经是八十年代中期,思想渐渐开放,姆依可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婚姻被父辈包办,最后随着考古队的离开,自己也跟着叶暮然私奔了,一连数年都没有回出生的羌寨。

    不久之后,曾和姆依可有婚约的村民得知这个消息,很快另娶了当地一个农妇,算是主动解除了两人的婚约。而旺达释比却因为这件事觉得对不起当年的恩人之后,无颜面对,也搬出了所在的羌寨。

    本来这件事渐渐地就要被当地人淡忘,连成为饭后谈资也不可能,可是在十三年之后,也就是一九九八年,叶暮然带着夫人姆依可和一个六七岁的姑娘,又回到姆依可出生的羌寨。

    这个六七岁的姑娘,自然就是后来我认识的叶子叶凌菲。叶暮然和姆依可婚后多年都没有孩子,曾走访了不少名医,直到婚后第六个年头才生下叶子,自然疼爱有加。

    而我和叶子相识,已经是二〇〇一年了。

    来也怪,一九九八年全国大部分地区都陷入罕见的洪涝灾害,什么十年一遇、百年一遇的洪水,在各地此起彼伏地出现,也涌现出不少可歌可泣的抗洪救灾的故事。当时龙门山脉也因为暴雨,在好几个地方都出现了泥石流现象,可叶暮然偏偏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带着妻女一起进入茫茫大山之中,据是得到线索,要寻找一座古墓。

    正当我和敖雨泽感觉奇怪时,叶教授却很快透露,当年叶暮然之所以要这么做,很可能是因为叶子突然生的一场怪病,至于是什么怪病,他也了解不多。

    龙门山脉位于四川盆地西北边缘,绵延两百多千米,在广元和都江堰之间,靠近茂县和北川,属于地震活跃带。

    有十万年前现代智人走出非洲向世界各地迁移,其中一支智人往东亚迁移时,就是经过了龙门山脉,最后奠定了中华民族的基石,完成了整个民族“鲤鱼跃龙门”最关键的一步,因此这里才被称为龙门山脉。

    不过这些法因为不可考证而显得牵强附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是古代羌族的发源地,甚至当年治水的大禹故里,也是出生在龙门山脉的大山之中。

    叶暮然和当年的考古队要考察的,是一座因为泥石流而在半山腰显现出来的羌族头人的墓葬。从部分村民里流出的文物看,时间竟然是四千年前的,有大量造型怪异的青铜器和玉石祭器,对于考证三星堆、金沙文明的来源,有着相当重大的意义。

    当时考古队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叶暮然为什么在这么重大的考古活动中,带上妻女一起,之前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出现过。当时已经有十余年丰富考古经验的叶暮然已经是国家级考古队中的重要人物,偶尔一次特殊,他们虽然感到奇怪,可也没人敢多什么。

    就在考古队进入龙门山脉之后的第三天,找到了那座墓葬,甚至连保护性的临时工棚都没有搭建完毕时,考古队就陷入前所未有的危。

    当天晚上,有一名值夜班的考古队成员失踪,第二天被人发现时,是在墓穴门口,他是被撑死的。

    这个平时十分活泼的年轻人叫赵,身材略胖,平时有些嘴馋,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会一个人在深夜来到墓穴门口,吃了七八斤挖出来的泥土,肚子胀得像怀胎六七个月的孕妇,嘴边还有混合着胃液的泥浆和血水,估计他的胃已经完全撑破了。

    诡异的是,赵死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吃的是泥土,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似乎他当天夜里吃下的,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珍馐美食。

    这件事在考古队里引起了严重恐慌,都这个墓有些邪行,建议终止考古发掘。叶暮然平时是个很好话的人,对考古队的同事也极好,当时却一反常态地坚持继续,只是第二天找人下山去最近的镇上打电话报警。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下山打电话的人,也没有回来。

    那个人是当地的山民向导,按理对附近的山路十分熟悉,不可能迷路,可直到第三天他还没有返回,也没有警察上山时,人们才发现不对。考古队派了几组人分头寻找,最后一组在一条岔道附近的花丛中找到了本应在三天前就下山的向导。

    向导的死法同样让人惊怖,他的裤子松开了大半,那话儿已经缩得如同几岁的孩童,附近有不少可疑的带着血色的恶心黏稠物,整个人都似乎在短短三天内瘦了十几斤,而他变得干瘦的脸上,却依然保持着似乎爽到极点的笑容。

    有人倒霉的向导这是遇到山精,被吸阳而死才会这副样子。接连两个人离奇死亡,让考古队更是气氛压抑,就算叶暮然一再要求封口,考古队的工作还是因为恐慌而陷入停滞。

    最后甚至有两个情绪激动的新加入考古队的年轻人,以不停止考古工作就马上下山伤害叶子母女作为威胁,让叶暮然不得不同意草草终结这次考古行动,和众人带着两具尸体一起下山。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这两起死亡事件或许会被归为巧合,可惜在这支十来人的考古队刚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暴雨突至,接着泥石流再度暴发,拦腰将考古队冲散,当场就至少有三名队员被泥石流吞没,眼看是活不成了。

    剩下的人四散而逃,叶暮然在关键时刻居然没有和叶子母女分散,也算是奇迹了。

    当时和叶暮然一家三口在一起的,还有四名考古队员,分别是老周、王、钱越和李萱,其中李萱是叶教授的研究生弟子,算是叶暮然的同门师妹。

    七个人惊慌失措地逃到一个山洞中,和其余人都失去了联系,等到第二天暴雨好不容易停了,七个人才发现他们竟然在山上迷了路。他们在山上绕了半天,却怎么都走不出去,最后甚至阴差阳错地又绕回了发现的墓葬附近。

    这次泥石流将墓穴周围覆盖的土层再度冲开了不少,露出了一条粗犷而恢宏的墓道,甚至不需要再挖掘新洞就能直接进去。

    之前几天由于人心惶惶,考古队的进展并不大,只大致确定了墓葬的位置,主要的工作只是在墓葬口进行加固和搭建工棚。因为不了解墓葬下的具体情景,还没有正式下墓。当几个人看到露出的墓道时,老实,作为一群资深考古者,不动心那肯定是骗人的。

    最终,叶暮然带着王和钱越一起进入墓穴,而老周因为年纪大了,头一天躲避泥石流的时候又崴了脚,就和两个女人及叶子留在地面上。

    这个时候老周和李萱才发现,本来应该是活泼可爱的叶子,竟然大部分时间都赖在母亲姆依可怀里,而且看人的眼神,分外冷漠,冷漠得不像个六七岁的孩子,而是像一个饱经沧桑看透世间百态并对所有人都本能抗拒的成年人。

    最让老周感觉到不安的,是当时的叶子臂上,依稀有一些像是红色符文的线条。

    老周是考古队中的老人了,这些年跟着考古队在四川地区发掘了不少大墓,甚至参与过一九八六年三星堆最后一次考古大发现,因此经验也算是十分丰富了,对于在四川地区战国以前的墓葬或遗址中频频出现的巴蜀图语符文,并不陌生,即便只是不心看了一两眼,也认出叶子身上的红色符文,应该就是巴蜀图语的字符。

    这个发现让老周感到隐隐不安,同时对当时的队长叶暮然之所以会违反规定,带着妻女一起到考古现场的原因大为疑惑。只是老周为人算是有些圆滑,当时也就装作没有看见,一个字都没有吐露。

    一两个时后,叶暮然和钱越从墓穴中出来了。叶暮然的里捧着一个一尺长、六七寸宽高的青铜盒子,钱越则是满脸的惊恐,带下去的装备大半都丢了,身上还有不少伤痕。

    可是等两人坐在上面喘了几分钟,其余人也没有等到王上来。

    “王呢?”李萱当先发问。王平时和李萱走得比较近,昨天泥石流突然来的时候,也幸亏是他拉了李萱一把,不然李萱很可能就和另外三个同事一样被泥石流卷走。

    “王,王他”钱越看了叶暮然一眼,最后埋下头去,低声,“王出不来了。”

    “什么叫出不来了?他他也死了?”李萱一呆,她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虽然对王谈不上爱意,可是彼此还是有些好感,昨天王又救了她,按理发展下去的话,也不是没可能在一起。可就是两个时前还活生生的人,在进入墓葬后却再也没有出来,而看钱越的表情,似乎其中还另有隐情。

    “队长,你可真是个好领导,为了功劳,其他人的命,都随时可以抛弃是吧?”李萱当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叶暮然恨声,然后头也不回地一个人朝山下跑去,钱越和老周怎么喊都喊不住。

    李萱离开后,叶暮然却一个字都没,只是紧紧地抱着里的青铜盒子,似乎里面装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而一旁的姆依可,紧紧盯着那个盒子,神情有些激动,却没有询问。叶暮然对她微微点头,似乎证实了什么。

    五个人休息了一阵后再度开始寻找新的出路下山,来的时候走过的老路早已经被泥石流阻断。也不知是否是霉运已经到头了,这次下山竟然无比顺利,当天色快要黑的时候,已经快要走到山脚下,只需再过个把时,就能找到通往最近一个村庄的山路。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发现前面的一棵树上,有个人影在来回晃悠,等走近了一看,除了神色冷漠的叶子,所有人都脸色大变——那个在晃悠的人影,分明是脖子上缠了一根树藤,双脚离地有一米多的李萱。

    李萱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双目因为脖子上勒着的树藤而朝外鼓出,并且眼睛里布满血丝。和先前两起诡异的死亡类似的是,李萱的脸上保持着幸福的笑容,就像想起恋人温馨一幕时会心的微笑。

    钱越尖叫一声,突然大吼起来:“放回去吧,叶队长,那东西邪门儿得很,我们带不走的,不然都要死都要死”

    叶暮然一个字都没,只是抱紧箱子的更加用力,指关节甚至都微微发白,这证明了他的决心。钱越恐惧地盯了箱子一眼,然后掉头就跑。

    老周在一旁打了个哆嗦,看着眼前似乎变得怪异起来的一家三口和还在晃悠的李萱的尸体,大概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颤声对叶暮然:“叶队长,我跟着你,有十来年了吧?”

    “准确地,十三年零五个月。”叶暮然镇静下来,语气变得平淡。

    “我不知道你们一家到底搞什么鬼,我保证什么都不会乱,但是你能不能透露一点,就算是死,也让我老周做个明白鬼好不好?”

    叶暮然当时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姆依可似乎看不过去了,叹了口气:“老周,你和我们认识这么久,应该知道不管是我还是暮然,都不会主动害人,来之前我们也想到可能会有危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危险。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墓下面,到底有什么?这个青铜箱子里又装的是什么鬼东西?”

    “对不起,老周,我不能,那样只会害了你。那东西,很危险,现在死的或许只是我们一个考古队,如果它真的问世,或许死的就是千千万万的人。”叶暮然神情木然地。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可怕,鬼还是僵尸?”老周还是不死心。

    “我们都是搞学术的,你应该清楚,这世上没有鬼,也没有僵尸,是它们!它们真的存在过灾祸会被推迟十年,虽然我也知道治标不治本,不过,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早知道,我应该求我父亲的,就算是跪上三天三夜,就算是他真的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可叶子毕竟是他的亲外孙女,他总不会见死不救暮然,也许,我们真的错了”

    “我知道对不起考古队的同事们,可是,我不后悔!不仅仅是为了叶子,能将灾祸推迟十年,就算死十几个人,也值了。”叶暮然斩钉截铁地。

    老周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比他上十几岁,但却担任了他十年领导的考古队队长,脸色惨然地一笑,:“好,你不,我自己回去看”

    完,老周竟然回头朝他们来的墓穴方向走去。后来叶暮然一家三口回到村子中,然后他去最近的镇上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对着电话那头了至少一个时才返回姆依可和叶子所在的村子。

    一天后,两架军用直升来到这个村子,七八个军人组织村里的青壮年一起在墓穴附近的山上展开搜索,最终除了三个被泥石流吞没的考古队员和老周外,其他人的尸体都被一一发现,就连钱越最终也没有逃过如同诅咒般的离奇死亡,他的身上除了头颅外像是被抽走了全部骨头,软塌塌地堆成一团,让几个军人都看得毛骨悚然。

    唯一不变的,是钱越脸上和其他死者一样,都保持着诡秘的笑容。

    至于那座墓葬,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坍塌了,然后又被一场更大规模的泥石流掩埋起来,要挖掘的难度相当大。

    大家找不到老周的尸体,很可能老周当时就在墓葬中,这个墓葬随着它的坍塌而被彻底遗弃,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起。

    直到今天都很少有人知道,在一九九八年的五月,曾进行了这样一次莫名其妙的考古活动。以十多条生命的死亡为代价,似乎唤醒了什么,又匆匆让它沉睡,所有人的死因,在档案上都被归结为遇上山洪暴发遭遇泥石流

    “当时叶子一家三口为什么完全没事?”当叶教授停止了讲述,我不解地问。

    “叶子当时的怪病似乎反而保护了她不会那样离奇死亡,至于我侄子暮然,我可从来没有看过他,他既然敢下墓去取那个神秘的青铜盒子,肯定是有把握的。而姆依可毕竟是旺达释比的女儿,虽然旺达释比当年恼怒她违背订下的婚姻嫁给我侄子叶暮然,可毕竟是亲女儿,她的身上,有一枚具有神秘力量的符石。”叶教授起符石的时候,很是期待地朝我望了一眼。

    我将胸口挂着的符石拿出来,放在叶教授上,问:“是这种符石吗?”

    叶教授接过符石后看了几眼,肯定地:“虽然上面的符文不一样,但是应该是同一种具有神秘力量的符石。上面的符文正好我研究过,翻译过来应该是‘天神之眼’的意思。”

    这是我第一次明白一直佩戴的符石上符文的含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将这个符文的形状牢牢记在心里。

    “那叶子当时又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还有叶叔叔从墓穴中抱出的箱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敖雨泽也禁不住问道。

    “叶子当时的情况很危急,暮然当时之所以要带着叶子母女俩去那个诡秘的墓葬,其实和叶子突发的怪病有关。”

    “我记得你先前叶子当时才六七岁,但脸上的神情却如同历经沧桑的中年人般淡漠,是不是因为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想起先前叶教授讲述叶子一家的故事时的一个细节,不由得问道。

    “其实暮然已经过了,这世上没有鬼,也没有僵尸。你所谓的不干净的东西,大概是指鬼魂一类吧?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是。那是一种我们还无法完全理解的力量,它当时算是依附在叶子身上,而不管是传统的巫术道法还是当时掌握的科技,都无法清除掉它。但是关键时刻,有人对叶暮然做了提示,告知他在那个时间段的龙门山脉,会有这样一座墓葬出现,并且里面有可以救叶子的东西。”

    “那个青铜箱子?”敖雨泽敏锐地问。

    叶教授点点头:“是的,不过那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当年暮然也没有跟我提起过,只是对我,那东西,很危险,非常危险,但它却是救叶子唯一的办法。”

    “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西方传中的箱子”我脑子中灵光一闪,道。

    “潘多拉魔盒!”敖雨泽沉声道。

    她猜得没错,西方希腊神话传中的潘多拉是工匠之神赫淮斯托斯用黏土做成的,作为对普罗米修斯造人和盗火的惩罚送给人类的第一个女人。根据神话,打开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人世间的所有邪恶——贪婪、虚无、诽谤、嫉妒、痛苦等等,在希腊神话的体系中,潘多拉魔盒意味着灾祸之源。

    我又想起在刚才叶教授的讲述中,那些离奇死亡的考古队员,有的是因为贪吃而死,有的是因为欲望,有的因为爱情,有的因为恐惧似乎每一个人,死法都不同,而诱发死亡的情绪也有所差别。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脸上都带着笑容,想必在死亡前的幻象中,他们应该是得到了自己心中最想要的。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如此来,当年叶暮然从墓葬中带出的青铜盒子,还真和潘多拉魔盒有几分相似他带出墓葬的,是和潘多拉魔盒差不多的灾祸之源,只不过一个是西方的神话传,一个是东方发生在十几年前的故事!

    “这算是叶家的隐秘吧,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长长吐了口气,有些不解地问。

    “如果是一般人,我当然不会告诉他这些,不过你的身份,的确有些特殊。”叶教授神色略微古怪地。

    “我的身份?我不过是个边远山村出来的普通人而已,能有什么身份?”我虽然一直对自己身上的血脉也保持着某种怀疑,可是自己的身份,却真没什么特别的。

    “还记得先前,我曾提到叶子的母亲姆依可原本是有一个村民未婚夫的吗?”叶教授没有回答,反问道。

    我一呆,我记得刚才他这件事的时候,是当年旺达唯一的女儿姆依可本来是要嫁给一个山村的村民等等,山村,村民,旺达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有些发白地问:“当年叶子的母亲姆依可,本来是要嫁给我父亲的?”

    叶教授脸色古怪地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是的,当年和姆依可订婚的村民,就是你父亲杜大川。不过话回来,不是我看不起山民,当年已经接触过男女平等婚姻自由思想的姆依可,并不适合你父亲”

    “这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他们当年真在一起了,可能就没有我了。再,我的母亲虽然只是个最普通的村妇,可是对我而言,她是这个世上最善良最美丽对我最好的女人。”我摇摇头,并不觉得当年姆依可没有和我父亲在一起有什么不对,他们要真在一起了,那现在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我的出现。

    并且,这也让我想通了一直以来的一个疑问,就是我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山民,他当年到底是怎么认识旺达释比这样的高人的?

    原来旺达释比当年所在的羌寨,离我出生的山村也不过就几十里。并且我们杜家祖上曾对旺达释比一家有过恩惠,就是不知道是哪一辈祖宗留下的余荫,让我们这一代居然也能受益。

    我十二岁时受到万虫袭击,最后昏了过去。按理在我出生的偏僻村子是没有什么高人的,幸好我父亲去村长家打电话紧急联系了旺达爷爷不远千里前来救我,并且施展秘术封住我身上某种古怪的血脉。

    理清了前因后果,我还是对发生在叶子一家的事情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叶子当年的怪病,为什么不管是民间的高人还是各地的名医都束无策,反而是一个几千年前的墓葬里的东西能够生效?并且叶子的父亲叶暮然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一点的呢?

    当我出自己的疑问的时候,叶教授沉默了许久,最后道:“这是一个阳谋。”

    “阳谋?意思就是,叶子的怪病,其实是人为的?”我心神一震,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当年的叶子才不过六七岁,就算那人对叶家有什么仇怨,冲着大人来就是了,干吗要对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儿下?

    虽然我也知道当年叶子最终还是没事,毕竟我在叶子十岁左右见到她时,她似乎成长得十分健康。可只要一想到当年有人对一个孩子下,不管是阳谋还是阴谋,这样的人都该死!

    “那个人的来历十分神秘,就算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查不到他的真实身份,唯一的线索,就是当年在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

    “既然他也是有孩子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十分不解。

    “那个人下让叶子患上怪病,但又告知了暮然解救的办法,就是要暮然亲自下到那座墓葬中去做一件事,并取出那个青铜盒子。暮然和姆依可当年也是所有办法都用尽了,最终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龙门山脉的那处墓葬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去的人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外,竟然没留下一个活口。至于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暮然知道一些,却从来不肯向我透露。暮然的父亲死得早,我虽然只是暮然的二叔,其实和父子也没什么区别。我了解他,既然他不肯,肯定是其中蕴含着莫大的危险和压力,这孩子想要一个人扛。”

    “那现在叶叔叔呢?”

    “也许暮然是想查清真相为自己赎罪,他一直认为那十几个考古队员是因为他而死的。可能这件事的确触动了某些人或者组织的利益,充满了危险,在那件事发生的第二年,暮然就失踪了。叶子的母亲似乎也受不了丈夫失踪的刺激,在找寻了几个月无果后,在一个雷雨天自杀,临死前将叶子托付给了旺达释比。”叶教授深深叹了口气道。

    估计对于姆依可这样的做法他有些伤感,对于他来,完全是当叶子是自己的亲生孙女,可叶子的母亲却没有把叶子托付给他照顾。

    我心神剧震,想不到叶子还有这样凄惨的身世,怪不得当年旺达爷爷来到我出生的村子的时候,要带着叶子这么个才十岁的孩子一起,原来是生怕自己不在她身边,她有个什么闪失。对旺达爷爷来,叶子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其实我们之所以让你知道这些,也是因为前几天从金沙古卷中解析出来的部分线索,有可能和当年的事情有关。”敖雨泽见我神情有些难受,在一旁岔开话题。

    “怎么回事?”我大为惊奇,同时觉得世事真是奇妙,杜家和旺达释比一家十数年没有联系,但是偏偏有这么多事情一再将两家人串联在一起:我的先祖救过旺达家的人,旺达的女儿姆依可差点儿嫁给我父亲杜大川,旺达释比又救过我,并且我和叶子也是儿时要好的玩伴

    现在,就连我和敖雨泽联处理某些和金沙有关的神秘事件时,发现的有关金沙古卷的线索,竟然也绕了一大圈和叶子的父亲扯上了关系。

    “暮然当年除了在四川地区的考古发现外,也在做一些重要的学术研究,主要是关于巴蜀图语和古蜀时期宗教的。那个时候金沙遗址还没有被发现,也没有金沙古卷的法,可是暮然已经通过对比金沙遗址更古老的三星堆的研究推测,应该存在这么一种大量记载古蜀国时期宗教祭祀活动的卷宗类文物。”

    “换句话,金沙古卷在学术界虽然认定是从金沙遗址发现的,但实际上在金沙王朝之前,这种羊皮古卷就应该早就出现过,仅仅是因为在金沙被大量发现而如此命名而已。”敖雨泽在一旁补充。

    “也就是,这些写有巴蜀图语的羊皮纸其实早就有所发现,最早很可能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发现三星堆的时候,只是之前没有如此命名而已。而叶暮然叶叔叔,曾经研究过类似的羊皮古卷,并且还得到一个带着男孩儿的神秘人的提点。”

    我终于明白了叶教授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此看来,这金沙古卷还真的是大有来头,并且疑点重重。而这个法,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会在六十年代就被遗弃的精神病院下方的地宫中,发现了几页疑似金沙古卷的羊皮纸残页了。

    很明显,这些羊皮纸是三十年代在三星堆被发现的,而当年的军阀刘湘秘密成立的某个研究所,就是从这些羊皮纸上得到的资料,只是我们在巴蛇神腹中发现的羊皮纸,很可能仅仅是当年刘湘得到的羊皮卷的一部分。

    毕竟,在疯子留在锦里水车下的那些照片里,装着金沙古卷的坛子,可是有三个,也就是这样的羊皮古卷,至少有数百页之多。

    “那么,当年叶叔叔对老周提到的会给这世界带来的灾祸,到底是什么?似乎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灾祸发生过。”我对刚才叶教授讲述的往事中,还是感觉疑点重重。

    “当年他们去龙门山脉的墓葬中是一九九八年,叶叔叔曾他将灾祸推迟了十年,你再仔细想想呢”敖雨泽幽幽道。

    一九九八年,推迟十年就是二〇〇八年,龙门山脉我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立刻明白所指的灾祸是什么了。

    二〇〇八年五月十二日,汶川大地震,八级!

    那次数十年难得一遇的罕见大地震中,近七万人死亡,三十七万多人受伤,近一万八千人失踪,直接经济损失八千多亿元,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除唐山大地震外最严重的地震灾害。

    如果这还不算灾祸,还有什么算是灾祸呢?可是,为什么叶叔叔当年把这场灾祸推迟了十年?这样一次严重的地质灾害,释放的能量相当于五千六百颗广岛原子弹,这种大自然的力量,不要一个人,就算是举国之力也难以办到。

    “暮然在失踪前转交给我一份文件,上面有一些很奇怪的计算公式,后来我才知道这些计算公式和量子力学有关。按照我一个天文物理学朋友的解释,如果按照上面的公式,很像是两个星球在虚空中的轨道交会,然后彼此的引力引发对方星球某个地质薄弱带的撕裂,从而造成大规模的地震。这些文件上前面半公式计算的结果释放的能量和汶川大地震大致相同,而按照这些公式继续推演,在下一次交会的时候,能级将是呈几何梯度递增,那个时候可能就不是一场局部地震那么简单,很可能是像电影202里描述的那样,是世界范围内的重大灾害。”

    “这太荒谬了,和地球差不多大又最近的星体就是火星,按照火星的轨道,就算再过十亿年也不可能和地球交会。更何况,就算叶叔叔是天纵奇才,可我不觉得一个搞考古的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公式,会能够推演量子力学以及天文物理上的现象那就是一场地质灾害而已,什么因为他推迟了十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站起身,有些激动地。

    虽然我是学械设计这样没什么卵用的专业,可毕竟算是半个理科生,对于这样的法,还是第一感觉不可能。我甚至觉得,就算这世上有鬼魂存在的可能性,都比这荒谬的法要高明万倍。

    “老实,我也不信这样一些莫名其妙的公式会真的和严重的地震灾害有关,除非这世上真的有神灵。我真正想要的是,虽然我们不信,但是有人信,并且还认为这样的做法,会迎来他们信仰的神降世,赐予他们长生。”叶教授苦笑着。

    “什么意思?”我眨巴着眼睛,不明白这和神灵降世以及长生有什么关系。

    “在几千年前的古蜀时期,不管是三星堆文明还是金沙文明,当时的四川盆地都是多洪水地震,古人对地质构成了解不够,因此多寄托在神灵身上,希望通祭祀活动杜绝这些灾祸。本来在我们看来,这不过是古代文明的局限性,但根据金沙古卷上的记载,古蜀人中的祭祀,似乎真的沟通了神灵,并且赐下了制造长生药的方法。”敖雨泽神色凝重地。

    “不是长生药是古蜀的祭祀发明的吗?难道这发明,是他们通过祭祀活动沟通了所谓的神灵而得到启迪的?会不会所谓的神灵,是更高级的地外生命形式?”我脑洞大开,问道。

    其实这一点并非是我第一个想到的,当年不管是三星堆还是金沙遗址的发掘,各种造型古怪的青铜器出土,比当时的中原王朝的青铜文明还要发达。一些青铜器的造型和风格充满了异域色彩,就连一些青铜雕像的纵目现象,也被一些学者解释为带着“望远镜”的外星人。

    因此有不少学者认为三星堆和金沙文明受到过外星文明的引导。虽然这种法从来不被学术界承认,可直到今天,这种观点依然有一部分市场。

    “谁也不知道是否和地外文明有关,但是在我处理各种和金沙有关的神秘事件时,也经常在一些线索中提到一种可能存在的未知生命——古神。”敖雨泽。

    “像巴蛇神那样的古神?”我想起在废弃的精神病院地下研究所遇到的巴蛇神,不由得问道。

    “那应该是窃取了神的基因的仿制品,应该是某种生物技术硬生生造出来的,根据我得到的资料,古神的力量要比巴蛇神这样的劣质品强大得多。当然,古神是否真的存在,我也是保持极大的怀疑的。我处理过十几起和金沙有关的神秘事件,可是古神,还真没有遇到过。”敖雨泽笃定地。

    “那你们的意思是,我们接下来要调查古神?”我打了个寒战,连巴蛇神这种战斗力极为强大的怪物,都不过是拙劣的仿制品,那么真的面对传中的古神,那该强大到什么地步?还有金沙遗址地下祭祀坑中发现的神像,是否就是古神的神像?去调查这种超自然的存在,我们这不是去解决问题,而是去找死吧

    “当然不是,古神的存在,只是一种猜测。现在完全没有证据证明它们存在,你认为我会自找麻烦吗?不过我们其实一直怀疑,古神虽然不存在,或许只是不存在我们这个世界,但它们也许会选中一些代言人”敖雨泽继续。

    “代言人?”我想起自己身上诡异的血脉,该不会是我自己吧?想到这里,我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放心,古神的代言人绝对不是你。你还记得刚才叶教授曾提到,当年蛊惑叶暮然叔叔去找寻墓葬中取出青铜箱子的神秘人,他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子吗?”敖雨泽先是安慰了我一番,然后问道。

    我点点头,当时我就奇怪,那个神秘人既然能够对叶子下,为什么还要一直带着一个孩子。

    一九九八年的时候,那个孩子十岁左右,现在是二〇一五年,也就是,那孩子现在应该是二十七八岁,比我要大个两三岁。

    “你认为古神的代言人,是当年神秘人身边的孩子?”

    “这个推测其实是当年暮然提示我的,只是当时我没有注意。最近在解析羊皮卷上的巴蜀图语时,发现有个字符可以被破解出来,结合我在古蜀语言学上的一些成就,我发现这个字符的读音我之前听到过。后来我才想起是当年暮然告诉过我,当年那个让叶子突发怪病的神秘男子,曾无意中用一种古怪的口音称呼身边的男孩儿。这个发音暮然印象很深刻,于是记了下来,还和我讨论过,因此当我破解羊皮卷上的巴蜀图语时才感觉到熟悉。如果我推测没有错的话,那应该是指‘神之子’!”叶教授。

    “先不管那孩子的身份,你们的意思是,我们要找那个孩子?过了十几年了,天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里,也许根本就不在国内呢!”我没好气地。十几年前的孩子,就算是动用国家力量都不一定能找出来,何况我们这寥寥几个人?

    “本来是这样,但是前些日子,你不是提示了一条重要线索吗?”敖雨泽狡黠地眨着眼睛。

    “我什么时候提示了重要线索了?”我大惑不解。

    “你曾经过,你在进行的游戏测试,所有的测试者一共七个人,分别对应冰与火之歌中的七个神的名字。同时这个游戏存在一个设计隐藏关卡的神秘黑客,而这个黑客很可能在一年前就和你在络上相识,是一个绰号叫作‘疯子’的技术大神。这些信息,都没错吧?”敖雨泽问。

    我点点头:“是没错,难道你怀疑,这个绰号叫疯子的黑客,就是当年曾设计叶子一家的神秘人身边的男孩儿?”

    “不知道你是否还注意到一件事没有,就是前段时间你受到戈基人袭击时,其实最早被袭击的并不是你,而是你的一个女邻居,廖含沙。”敖雨泽目光闪动着精明的光芒,如果不是她现在提起这件事,我几乎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是这样,可是那不是女的吗?”我挠挠头皮,没有反应过来。

    “她虽然是女的,可是她就不会和男的有交往吗?”敖雨泽气不打一处来,白了我一眼道。

    我猛地想起,那天晚上,我在警察局偷听到警察开会时,他们曾提到过,廖含沙的男友,正在一家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甚至当时他们还怀疑袭击廖含沙的,会不会是她的精神病男友

    等等,精神病医院我猛地想起,在游戏隐藏关卡中,曾提到过脑康精神病医院这个关键词,只是我和敖雨泽仔细分析后,最终去的是六十年代废弃的那个精神病医院。而就在废弃掉的精神病医院几千米外,早在二〇〇二年就重建了新的脑康精神病医院,难道,廖含沙的男友就在这座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

    我朝敖雨泽望去,她也正看着我,很明显,她心中早已经有答案了。如果当年被神秘人称为“神之子”的男孩儿如今长大了,后来还成为一名黑客,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通过游戏的隐藏关卡一步步引导我去接近真相

    甚至,连我的邻居为什么会受到戈基人袭击也似乎得过去了,她并非是受我连累,而是因为她的男友,正在做某些对那个组织来十分危险的事情。

    所有的事件都串联起来了,虽然还是有很多疑点和不解的地方,但是只要去脑康精神病医院找到廖含沙的男友,如果他真的就是制作游戏隐藏关卡的“疯子”,那么一切都可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