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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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和我一下许婉失踪的详细情形吗?”攸宁问。

    许梅点了点头,继续往下。

    “那是婉婉开学升入高三的时候,那时候的学生压力大,学习又肯吃苦,每天早上五点起去学校,晚上十点才回来,老许他们看不惯婉婉每天都要这样来回奔波,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让婉婉一周回家一次。”

    “婉婉正好有个也想租房子的同学,是个女生,他们两家合计着不错,一起住房租能少点,平时也好有个照应,就让两个女孩住在了一起。”

    “那是一个周末,按照往常的惯例,老许骑车去学校接婉婉回家,谁知道到了合租的地方,那个和她一起合租的女生,婉婉前两天跟她,是家里有些事,要和熟人回家一趟,她走的急急忙忙,连衣服都没有带。”

    “但是许家根本没事发生,更没有让所谓的熟人带婉婉回家,老许心里有些不安宁,去找婉婉的老师,老师婉婉这两天没来上课,周围的邻居也都从那天开始就没见婉婉了,我们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联系派出所的人。”

    “可那个时候没监控,只能四处贴寻人启事,有人见婉婉去了火车站,可是火车站那边根本没有婉婉的进站记录。”

    ……

    “找了那么久,十年二十年……她就像一滴水落到碗里,一点踪迹都没有,老许他们找了那么多年,结果还是一点信息也没找到。”

    到这里,许梅抬手抹了抹眼泪。

    “警察难道没查到什么吗?”攸宁问。

    “警察最开始是怀疑婉婉的室友,后来调查,那间屋子里根本没有凶器和任何能够埋尸的地方,那个女生后来还找到了不在场证明。”

    “询问其他人,他们都当天晚上没看到婉婉,以为她和过去一样,回家看书了,这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婉婉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许梅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

    第一天,海伦?杰拉德和她的丈夫来到奥尔特灵厄姆,来接管珍妮的遗产,格斯通过英国警署和律师的引荐,见到了这位海伦女士。

    海伦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太太,近乎全白的头发规规整整梳在一起,布满褶皱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上去很严肃,像是那些宫廷剧里严厉刻板的女仆长。

    她坐在桌子前,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很直。

    她的丈夫站在她身后,伸手搭着海伦的肩膀,正在压低声音和她些什么。

    那是位很和善的老先生,一身灰色格子大衣,款式很旧但很整齐,灰色的眼珠充斥着柔和的光彩,正和善地望向格斯,见他走进房间,颔首向他示意。

    “你好,我是海伦的丈夫西尔斯。”

    “你好,我是来自中国的警察格斯,也是本次案件的负责人之一。”

    西尔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有些意外一个中国警察为什么会叫一个英文名字。

    格斯见状补充了一句,解释道:“这是英文名字。”

    “哦。”西尔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又对格斯:“我们刚才已经从律师口中知道保罗去世,我们对此表示难过。”

    “哼!”海伦声音很冷:“难过?谁会为这种人感到难过?像他这种人早点死就是对这个社会最大的贡献。”

    这话不可不谓恶毒,就连西尔斯都忍不住皱眉。

    “海伦!”

    “西尔斯!”海伦回过头看着他,声音突然提高了几个度,“你难道不知道保罗他曾经对我做过什么吗?我怎么可能原谅他!如果不是这该死的血缘关系,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他有任何联系!”

    尖利的声音回响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

    海伦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她的喉咙和旧风箱一样发出骇人的声响,西尔斯大惊失色,连忙从海伦手包里翻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片药,就着水给海伦喂下。

    清澈的茶水,一道黑色一闪而过。

    吃下药,西尔斯轻轻拍着海伦的后背安抚,直到她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

    西尔斯有些后悔,“对不起海伦,你千万不要生气。”

    海伦喘着气,摇了摇头,有些悲哀地看着格斯,“先生,你看到了吗?”

    “杰拉德家族,整个杰拉德家族,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西尔斯轻声解释道:“我的妻子患有躁郁症。”

    “实际上,不止我的妻子,她的家人也都存在着很严重的精神类疾病,医生这是一种遗传。”

    格斯停下笔,指节叩了叩桌子,像是再要确认一遍,“精神类疾病?”

    西尔斯:“是的,就拿我妻子的母亲珍妮来,她有着严重的控制欲和强迫症状,她总是想要一切按照她的规定发展,我当初和海伦在一起的时候,她甚至都要规定海伦每天要穿什么样的袜子。一旦事情不符合她的要求,她就会控制不住,大发脾气。”

    “保罗和珍妮一样,除此之外还应该有躁郁症,他年轻的时候就表现出一些类似的症状了,只是你应该也知道,我们那个年代对精神疾病的认识还很浅薄,再加上保罗平常表现得很不错,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偶尔脾气火爆,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强一些,也没有往这个方面上想。”

    格斯点了点头,又问海伦,“可以问一下你当初离家出走的原因吗?”

    “还能是什么原因?”海伦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几乎是咬牙道:“保罗他就是一个恶魔!”

    “他割断我的头发,剪烂我的衣服,我……甚至还想欺侮我!”

    “我怎么可能会原谅他!我恨不得他死!”

    “珍妮知道一切却从来都不阻止,她的眼中只有保罗,无论那个恶心的家伙做什么都是对的,我恨她,我恨那个家里的所有人!”

    海伦痛苦地捂着脸,西尔斯连忙上前一步,一脸心疼地抱着她。

    过了好一段时间,海伦才平复好心情,她继续道:“还好上天对我足够幸运,让我遇到了西尔斯,如果不是遇到他,我根本没有勇气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

    西尔斯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是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

    告别海伦和西尔斯后,格斯垂下头,抓住一团灰色的灵魂。

    “我想你应该学会老实点。”

    森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保罗感觉自己的魂体都要被冻成裂片,他的牙齿上下架。

    他知道了吗?

    可是刚才为什么没有阻止?

    格斯松开保罗的灵魂,和自己的死神同僚联系了一下,得知珍妮的邻居阿西娜现在正在教会时,拜托他拖住一段时间,自己则去了珍妮的房子。

    阿西娜的那一把火,把原先干净整洁的房子烧成一片焦黑,断壁残垣立在花园里,在街道上一众房屋中分外显眼。

    格斯拔开烧断的篱笆,走到房子外的花园里。

    上次在阿西娜的带领下来到这栋房子时,格斯就发现这里其实另有玄机。

    珍妮的丈夫,也就是保罗的父亲,费尔?杰拉德,他曾是奥尔特灵厄姆一位很有名气的机械师,然而很少有人知道,这位机械天才对建筑也相当精通,还拿到过建造师的资格证,这栋房子,便是他的杰作。

    生活在一个战争频发的年代,费尔?杰拉德在参军之前,为自己的家人建造了这栋房子,以期望他们能在战争中活下来,所以这种房子的第一任务不是居住,而是为了保护一家人,避开天上那些随时扔炸弹的飞机,或者拿着刺刀枪冲过来的敌军。

    所以费尔?杰拉德为一家人留下一个保命符。

    一个隐蔽又稳固的——防空洞。

    花园里种着大片大棵蔷薇,它们装饰着这个花园,同时隔绝了行人的视线,可以珍妮为此煞费苦心,可惜阿西娜的一场大火把这一切都焚烧一空,现在这些全消失了。

    大火一烤,高温让草坪变得焦黄,不少地皮都裸露出来。

    格斯精神力一扫,很容易找到了那个入口。

    掀开上方用来伪装的草皮,地面上露出一个黄铜色的正方形门,颜色几乎可以和旁边的泥土以假乱真,不知道制作出这个的人当初是费尽多少心思才调配出来的。

    格斯拉住黄铜大门的拉环,往侧边一拽,震动从地下传来,传到地面并不是很明显,铰链咬合的晦涩感消褪后,大门很轻松地被拉到一边,露出一条直通地下的悠长楼梯。

    格斯毫不犹豫走了下去。

    越往下,光线越暗,格斯手一翻,幽幽的蓝光出现在他身边,将周围照亮。

    走了一段时间,楼梯消失,出现在格斯眼前的是一个大概十平方的空间。

    地下的房间总会让人感觉到潮湿阴冷和一股子明显的窒息感,但作为死神却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格斯很认真严谨地将整个房间看了个遍。

    这里看起来已经被珍妮当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野餐帐篷、废弃不用的旧自行车、包扎好图书报纸……

    最后,格斯站在一面墙前。

    它的颜色和周围墙体的颜色一模一样。

    格斯曲起手指,轻敲墙璧,有清晰的回声。

    他顿下,蹲了下来,眼神扫过,在贴近地面的地方找到一块石头,它镶嵌在墙上,粗糙的像是工匠粗心留下的产物。

    格斯拿出一块手帕,包住那块石头,向上掰了一下。

    墙璧应声而动,轰隆隆地向上抬起,露出个仅一人通过的门出来。

    门极为厚重,和医院那些防辐射的金属门类似,结实沉重,和外界之间的联系只有最上面一方的玻璃窗,格斯站在玻璃窗前,看向屋内的情况——一个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低矮狭窄,地板到天花板大概两米左右,至于里面的家具,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个联通屋内水管简单垒成的洗手台。

    床上的被子凌乱的堆在一起,最上面摊着几件旧衣服,揉得皱巴巴的。

    洗手台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杯子,浅灰的色泽,和整个房间冷硬粗犷的风格相得益彰。

    墙角的垃圾堆得很高,看情况在这里生活的不是一天两天了。

    格斯摸了一下门边,最外边有撬开的痕迹,看形状,四四方方,应该是个锁扣之类的。

    锁是在外面的。

    所以,里面的人不是躲在这里,而是被关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