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如莫相识 命里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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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颇具威严的命令正式宣告了我们这场兴致而至的潜逃以失败而告终,无奈的,幻想在顷刻间又沦为了现实。

    由于我全程披着披风盖低了脸,在场的侍卫们也不敢多看,便也没看出什么。胤禛将我直接送回了知秋院,我立刻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倒腾了半天,再次披上那层厚重的皮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觉得十分可笑。

    屋子外面的人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行径如此古怪,只是都不敢出声,直到外面有人宣称是张太医的,奉了皇上之命,前来替我诊治,虽然感激他对于我的还算关心,但是我毕竟是个要死的人,还看什么太医呢,而且我很清楚,独臂神尼的那一掌,即便我不用服毒自尽也必然会伤重而死的。

    我终究是没有开门,独自呆了一段时间,直到外面有太监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一阵请安叩拜的声音之后,门口那个声音有些不悦地响起,“怎么都站在外面?朕不是让你替格格把脉的吗?”

    “皇上恕罪,格格她不愿让臣替她诊治,不肯开门!”

    沉默了一秒之后,又听他下令道:“把门撞开!”

    一声令下,门就这样被他们几下破开了,我吃惊又无奈地端坐在床边看着屋外的人往屋里涌进,他一身凝滞的气息,坐在不远处的桌旁,看了看张太医,示意他必须为我诊脉,而我,在这里,根本没有反抗的权利,对着他不时投过来的,带着寒意的眼神,心里连连莫名。

    “她怎么样?”张太医诊断结束走了过去复命,“回皇上的话,从格格的外伤来看并无大碍,只是一些擦伤,用些膏药很快就好,只是从脉象来看。。。”

    张太医着却停顿了下来,似乎不敢出口,胤禛看着他,眼神示意他继续。

    “格格所受的内伤比预计的严重,她的经脉有一大部分都被震裂了,加上从悬崖上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五脏都受到了不的冲击,现下仅靠用药是没有办法,必须要有个内力深厚之人替她运功疗伤,如此少则三个月多则需时半年之久才能彻底恢复!”

    听他得这么严重,我竟然都未察觉到什么伤痛,也许很多事已经全然不在我的考虑之中了。

    “唐因,你内力最为深厚,格格的伤日后就交由你替她处理!”

    “是,皇上!”闻言,我才看清这个时刻陪在胤禛身边的隐世高手,一头银发,眉角锋利,眼神犀利肃杀。

    我随即开口便道:“不用了,我自己会运功疗伤,不劳烦!”

    听我如此到,胤禛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叫退了所有的人,只剩我们两个在房间里。久久地,他盯着我不一字,见他喉结上下翻滚了很多次,手掌也逐渐收拢,我遂率先开口破僵局,“我不让他替我疗伤是不想白白浪费他的真气,我的情况我很清楚,还请皇上准我回景山!”

    见我这么时,他的眉头显然紧拢起,“你真清楚就不会为了跟朕置气而罔顾自己的性命!”

    顿时,心里一阵抽动,不禁抬眼看着他微怒的神色,我想即便我怎么执意他也会介意,有些感叹道:“你误会了,无论是之前亦或是这次,我都没有再介意,反而,放不下的那个是你自己,因为一直以来你都很介意别人怎么看你!在这里,我应该比谁都清楚,皇位和江山对于你的重要性,所以,我怎么还会怪你生你的气?”着,淡淡地笑了笑,“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我转身躺下,只留他怔然而麻木的神情站在那里,而我的心却是翻江倒海,颤抖不已。此刻他应该明白了,在他面前的这个我,已经不再把他当做是最重要的唯一,那些过去的感情也已经彻底死了。要亲手割断分明不舍的情,原来是这么痛苦却又这么决绝。

    “哐当!”门被重重地关上,惊醒了我,随即起身看向门边那最后被捕捉的一抹衣角,不由自主地一瞬间眼泪夺眶而下,嘴唇微颤之际,心里剧痛不已,“噗。。。咳咳咳。。。”

    那个叫做唐因的人每天都来替我运功疗伤,然而太医送来的药又都被我悉数倒掉,治好了还是要死的,又何必浪费力气呢,再到后来我便连唐因也拒之门外,只告知他我已经可以自行运功疗伤了,不劳烦他再为我耗费真气。

    我明知他会回去禀告胤禛,也多少猜到胤禛如今已对我无意理睬,所以也不去顾忌太多,只希望我可以早点离开这里,也好趁早兑现自己的承诺。只是我还是忘了一个人,当他从官务缠身中挣脱出来,第一时间便赶来了我的知秋院,然而从我与他的交谈中,显然胤禛没有告诉他任何我们之间的状况,事实是他对于我们两个的操心已经太多了,不告诉他对我们所有人都是最好的。对于他的再三关心和叮嘱,我都一一耐心接纳应下,并且告诉他我很快会好起来,所有的事也都会很快好起来。他呢,还是像以前那么真诚善良,对于我所的一切深信不疑,那一刻,我既觉得宽慰又觉得苦涩。

    只是,十三,不管发生什么,也不管我将会到哪里,这份友谊都将恒久不变。

    我是有多久没有开房门,好好看看这深宫里的阳光,竟觉得有些刺眼,走出院子本想着去云笙那看看她和弘昼,毕竟此后就真的再也没机会见了。没走出几步,却看见几个宫女太监在宫墙一边聚着着些什么,又是走近了几步,竟然清楚地听他们议论道:“听一早廉亲王因为得罪了皇上,被罚跪在乾清宫门外到现在了。。。”

    “这堂堂王爷被罚跪,岂不是很下面子?”

    “就是啊,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呢?”

    “我好像听是跟青格格有关吧。。。”

    “你是廉亲王跟青格格有什么?格格不是皇上的人吗?”

    “我也只是。。。啊?格格!奴才该死!”话的宫女这才看到了我,吓得魂都没了,其他人闻声都连忙跪了下来,“格格恕罪,奴才该死。。。”

    “你们的是真的?”我有些不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事再次确认。几人有些茫然又有些惊恐,“格格,这。。。”

    “我是廉亲王被罚跪一事是否属实?”

    “额。。。”几人面面相觑,又忙道:“回格格,确实如此,眼下王爷还跪在乾清宫门外!”

    闻言,我不禁心惊,急急忙赶去了乾清宫一探究竟,到的时候,只站在宫门处就看见了他的身影,直直地跪在那里,顶着头顶的日头,广阔无垠的背景竟显得更加悲凉,令人不忍再看!转身即往养心殿走去,到了门口,苏培盛见我来到遂迎了上来,“奴才给格格请安!”

    “我要见皇上!”

    见我直奔主题,他也没多什么,“先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格格您稍等!”

    不一会,就见他出来,“我可以进去了吗?”

    “很抱歉格格,皇上他很忙,不能召见格格,不如格格改日再来吧!”

    闻言,我心中有数,他大概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所以避而不见,我便道:“你跟皇上,我就在这等,他什么时候忙完肯召见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见我这样到,苏培盛脸色有些难堪浮现,迟疑了一下,还是进去回话了。

    “皇上,格格您自便!”他再次出来,对着我脸色更加难堪,我也料到他会这么回我,我便索性跪在了台阶前。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始终没有丝毫动静,站在门外候着的苏培盛见我这样也是各种不安,见他又进去了一次,不多时便走过来,道:“格格,您起来吧,皇上肯见您了!”

    “谢谢!”罢,我便忙爬起来,但也因为跪得有些久,腿脚发软。

    “格格,心!”

    我缓了一阵,遂抬步走了进去。

    抬眼望去,案前,他正俯首忙着。我终还是不习惯用见皇帝的礼节对他,一时也没什么,他知道我进来了,披完了一本奏折,便放下了笔,声音却明显有些重。

    “你挺会逼朕的,知道朕不忍看你伤势未愈而又无故加重,所以你是要威胁朕是吗?”他话时,眼里闪过一阵又一阵的怒意。

    “我没得选!”

    他随即眯起了眼角,冷哼了一声,又道:“朕希望你来不是为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朕不想听,尤其是出自你口中!”

    我扯动了下嘴角,轻咬了下嘴唇,回道:“皇上你很清楚我来所为何事!”

    闻言,他眼神一凛,“那就无需多!”

    我随即咽了下,见他这般生气,很是不解,“我不明白皇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因为我的话,你大可不必!”

    “你以为你算什么!”随即,他一阵怒起,拍桌而立,令我不禁心中一怔,缓了一口气,道:“既然是这样,你又何必这样羞辱他,这么做,你有什么好处?”

    “朕没有追究你做过什么事,你却跑来教训朕,反了是吗?沈如青,别以为仗着皇阿玛宠爱你,朕就奈你不得!”着,他跨出了步子,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当日在崖底做过些什么,朕没有追究,你们当着朕和那么多人的面要私奔,朕也没有追究,但你们把朕当什么了?他,老八,仗着自己在朝中那套自以为是的左右逢源的手段笼络朝臣,办事不是懈怠就是过犹不及,朕有意放过他,他却不知好歹,几次三番跟朕作对!现在只不过惩大诫,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一时,我被他责备得无从应对,遂低了声道:“就算他办事不力,如今你也罚了,放过他吧!”

    闻言,他眼中随即晃过一阵嘲笑,“你什么?”

    我扯了几下嘴唇,“我希望你放”

    “你给朕住口!”还未容我完,他更是雷霆大怒,着一把紧扣住我的手,道:“朕告诉你,所有人都可以替他求情,但是你不可以,你没有资格,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朕难堪,你难道不知道紫禁城上下都清楚知道你是皇阿玛钦赐给朕的侧福晋吗?你现在还敢到朕面前替别的男人求情!你真以为你们在崖底做过什么朕不知道吗?”

    罢,他一怒将我推开了,顿时我大为震惊,心中不免一阵钝痛。

    他脸上青筋突起,眼睛已是熏红,“难怪你回来之后一直拒绝朕的帮助,怎么都不肯留在朕身边,原来你的心早就变了,你跟他早已经背着朕做了无耻的勾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随即,我的心阵阵寒意,只是想不到到了现在他竟还得出这样的话,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可是与其让他以后难过倒不如让他就这么恨我一辈子,我紧紧咽下一口口水,深吸了一口气,直了身板,反驳道:“那你想我怎样?难道要我留在一个一心只想置我于死地的男人身边而拒绝一个肯为我死的男人吗?你别忘了,是你当初口口声声不想再见到我,要跟我断绝一切关系,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跟谁在一起,也都与你无关!”

    当即,他听我这么回答,神情像是被雷击中一般,我想我的话真是到了他的痛处,在那一刻,他脸上呈现的表情五味杂陈,我纵使有些明白,却也只能如此。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他因为控制不了一时的愤怒,重重的一个耳光将我扇倒在了地上,我竟是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我已经不记得他究竟像这样过我几次,只是之前我总觉得他是因为被我逼急才会无奈出手,然而这一巴掌,我却顿时清醒了,这次,他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而动手,对我已再无可恋,心里纵然是万般绞痛却有一瞬的安慰,是不是很可笑,想不到,最后见面竟是这样争锋相对的争吵。

    心渐渐平静下来,慢慢起身,抬眼只瞥见他垂在一侧的手控制不住地微颤着,我紧紧咽了好几下,对上的是他异常克制的侧脸,不忍去看,只道:“不论你愿不愿意,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在杭州答应过会替我做三件事!”听我这样到,他一时眉角不自地抽动,我继续道:“现在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放过他!”

    随即,他怒目圆睁地直看向我,满是不可思议。

    “如果你不做,就真的是忘恩负义!”

    罢,他竟不自地笑了起来,“好,好啊,沈如青,你好样的!”

    见他如此,我几乎全身都在颤抖,咽了一次又一次的口水来装备自己的坚强。

    些许,他眼中彻底覆盖上一层森冷的寒意,随即扬手指着门口的方向道:“滚,滚出去,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要再回来!”

    顷刻间,我的泪水已经渲染了整个喉咙,心随即被所有一切淹没,强忍着紧收起手掌,再看了他一眼,转身便出了养心殿。

    胤禛,我也许是自私的,如果让你永远都恨我,始终好过你还当我是朋友那样看待。永别了!

    出了皇宫,直奔景山,收拾了一下,只带走我带来的,紧跟着便赶去了遵化景陵,李德全奉旨去了那里守陵,而正好的是,那里就是我结束一切的地方。

    “格格,你想清楚了,确要这样做?”

    “到了如今还能回头吗?”看着手中的遗旨,“更何况,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走第二条路,无论我是否罪有应得,这个结局是最好的,我对得起皇上爹地,对得起其他所有人,这样就够了!”

    “那好吧,老奴定会遵照先帝遗旨,完成格格的遗愿!”

    我紧闭起了双眼,遣走了李德全,留自己一人,对着镜子好好地梳洗妆扮了一番,穿上了一套我最喜欢的紫罗兰刺绣宫装,烧毁了那道遗旨,留下了一封遗书,终是微微泛起了一个深深的安然的笑容。

    看了眼最后的阳光,喝下了那杯康熙御赐的毒药,安静地闭上了眼,我想梦里,不用太久,我也许还能再见到爹地妈咪。。。

    爹地,妈咪,我很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