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赠沙门法和

    听到苏玉暖的声音，苏梨不由抬头，耳边丝竹声声，苏玉暖身形婉约，柳枝轻柔，在鼓上缓缓起舞。

    世家大族的女儿都有一技傍身，跳舞最能体现女子柔美，也是最多人选择的。

    像苏梨这般只会写字做饭的姑娘并不多，虽然，她好像不止会写字做饭而已

    她对跳舞没什么兴趣，她更感兴趣的是，苏玉暖这么大胆，刚从大牢出来就在皇帝面前这般晃悠，皇帝真的愿意吗？

    趁着喝酒的功夫，苏梨瞥了一眼台上，太后身边一身明黄的皇帝早就脸色蜡黄，握紧了拳头。

    啧啧！好像苏玉暖这回抱错大腿了呢！

    看着前世联陷害追杀谢临川的人如今反目成仇，苏梨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快功成身退了，只等自己和谢临川成婚，或是苏家提前倒台。

    若苏安淮知道身为苏家人的苏梨一心想着将军府快点落魄，怕是要气到吐血。

    收回视线，苏梨静静欣赏苏玉暖的舞蹈，她不懂跳舞，却依然觉得那幅画面很是唯美，恍如神女临世，优雅从容。

    但今天是太后寿辰，神女也不应该穿得这般素净。

    因此，一曲舞毕，太后只夸了句尚可，便没有再另行封赏。

    苏玉暖略显错愕地看着太后，眼底有一丝丝不服气，苏梨做个点心就能被赏赐，自己这支舞不必那盘点心好多了？

    事已至此，苏玉暖纵使心有不甘，却也不敢殿前失仪，盯着苏梨，心生一计，下跪谢恩道：“臣女谢太后夸奖，臣女舞技不佳，没有舍妹苏梨风采绰约，臣女恳请让舍妹献舞一曲。”

    苏梨淡定从容，倒是一旁的安平被一口酒呛着，嗓子里火辣辣一片，难受至极。

    她凑到苏梨身边声问道：“你会跳舞？”

    “不会。”苏梨淡然回应，平静地看向死死盯着自己的苏玉暖。

    那眼神之中的浓烈恨意让苏梨差点以为自己才是刺杀谢临川的有罪之人。

    再想到她就是这样的人，苏梨瞬间没了什么兴趣，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无趣之人。

    “哦？苏梨竟如此多才多艺？”太后扫了一眼徽宁大长公主身边的苏梨，心里对这些丫头之间的弯弯绕绕门儿清，只想看看苏梨如何应对。

    见太后问她，苏梨起身老实回答：“回禀太后，臣女并未学过跳舞，大姐姐许是记错了。”

    “那此番太后寿辰，不知三妹妹准备了什么贺礼？”苏玉暖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她，一味追问。

    苏梨不慌不忙，有条不紊道：“寿礼已经送上，乃是臣女与与王爷抄的大方广佛华严经，共八十卷齐。”

    提起谢临川，苏梨微微低头，不敢去看太后的眼神，但即便如此，她也能察觉到太后那炽热的目光一直悬于自己头顶。

    “还有临川的一半功劳？”太后看向谢临川，眼神复杂。

    谢临川起身回话，胸前的腾云仙鹤被烛光映出星星点点。

    “回禀太后，正是。陛下为臣弟与苏家三姐赐婚已有多日，臣弟得知苏三姐要抄华严经，便亲自誊抄四十卷送去。”

    与此同时，太后身边的阮枝姑姑已经将苏梨和谢临川的抄佛经呈到太后面前，前四十卷字迹娟秀，能看出是出自女儿家之，后四十卷字迹狂放不羁，正是谢临川所写。

    “华严经乃大乘佛法之本，万经之源，你和临川有心了。”合上经书，太后打量着苏梨，嘴角微微扬起，似是满意。

    “谢太后夸奖。”苏梨福身，却被那束目光盯得如芒在背，转念道，“臣女抄佛经时读了一首诗，乃高僧鸠摩罗什所留。先前宣武侯爷曾夸过臣女的字，臣女愿献丑，望赠予太后，以祝太后福寿绵长。”

    目光在苏梨身上转了一圈，太后又看向身边的儿子，随后才道：“准，赐笔墨。”

    园中，李元烛捋着胡须盯着那个瘦削娇的背影，眼底又是满意又是担忧。

    他虽对苏梨另眼相看，但并不想在此刻与她扯上什么关系。

    好在苏梨给靖阳当伴读的事太后早就知道，并没有多问。

    笔墨奉上，苏梨提笔点墨，一首诗跃然纸上，一气呵成，笔走龙蛇，全然没有抄佛经的娟秀严正，更多一份潇洒坚定。

    “此乃鸠摩罗什的赠沙门法和，请太后垂阅。”

    闻言，太后略显惊讶，赠沙门法和乃是鸠摩罗什自证心意的一首诗，意在自证其历经磨难，弘扬佛法之心依旧坚定。

    寻常姑娘就算读再多书也不会读到这首诗，苏梨提笔落墨没有犹豫，足证她牢记在心。

    不同于苏老夫人的功利之心，太后一心向佛，佛家典籍阅读不少，自然能看出苏梨是不是真的用心了。

    “笔法凌厉，锋芒毕露，苏三姐果然不同寻常。”太后满意地看着苏梨的墨宝，“送去玲珑阁装裱，送去哀家的书房。”

    阮枝应下，退出顺贞园，往玲珑阁走去。

    临了，太后不忘给苏梨“一份大礼”：“苏梨博学多识，诸位姑娘也要以她为镜才是。”

    苏梨谦虚道：“臣女才艺，不足为奇，各位姐皆是龙章凤姿，远非臣女可比。”

    这话得深得众臣之心，她一个庶女岂能和自己家的宝贝相比？顺着此话，不少官家子女使劲浑身解数在太后面前表现，却也没能盖过那一首赠沙门法和。

    “你厉害呀，送礼送到了太后心上，这群人再想折腾也没用了。”安平偷偷与她碰了一杯，两人低头耳语。

    “我也是无奈之举，没想到大姐姐会点我表演。”苏梨抿了一口，叹气道。

    安平一脸看穿的表情瞥一眼远处的苏家那桌，不屑道：“他们想让你出丑可不是这一会儿的事情了。”

    徽宁心情甚好，见她们低语也只是提醒一句：“少喝一些，一会儿还要犒赏三军呢。”

    苏梨这才想起，今日也是北戎之战归来的日子，不知道林宋有没有回来。

    心下想着，她便悄悄抬头去找，猝不及防地碰到了对面再熟悉不过的目光。

    是谢临川。

    这可是个大醋坛子，现在不能惹他。

    苏梨赶忙低下头，假装没看到谢临川，心不在焉地灌了一杯酒，凉透心扉。

    过不多久陛下便犒赏三军，挂帅的老溧阳王依然风头无两，紧接着便是文国公世子秦闲，而让苏梨意外的是，陛下亲自嘉奖的人之中，竟然有林宋。

    她忽然想起林翰佟与自己过的话，登时脸色煞白，紧紧抓住桌案，听着皇帝问林宋要什么嘉奖。

    林宋跪在地上，脊背笔挺，坚定地看向苏梨：“回陛下，末将与苏家三姐自幼便定下婚约，更已经交换了生辰贴，请陛下收回成命，重新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