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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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夙溪之所以料定自己不会出事,便是因为她早就发现了隐去气息藏在暗处的宫阙。

    但她未曾料到的是,她的再造恩人如今的师父却是从刚开始就没有想要帮她的意思。

    原本是有在生气的,但当那双动作分外轻柔的将她扶起,后又心翼翼的将她揽入怀中的举动,让夙溪觉得出乎意料之余心头又有些许感动。

    是她太过于缺爱了吗?

    所以当宫阙稍是温柔的待她,她便如此轻易的为之动容?

    “当你用魂铃捉弄真木道人时,就该料到会有如此结果。”

    还没等夙溪沉溺一会,从头顶响起的冷语就让浇的她心头一冷。

    就是因为这个?

    夙溪含着丹药微是一顿,没有想到宫阙竟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她身边了。

    她缓缓地将丹药吞而下,因是有些心虚还被呛了一口,如此还是强装镇定道:“是他先想要害我的。”

    “世上多的是害人之心,多的逞凶之恶,若你以恶止恶那同他们有何区别?”

    若不是宫阙此时正轻轻地帮她顺气,以他清澈淳厚的灵元在修护她的心脉,夙溪都要以为这般冷漠不带丝毫情感的话语是因厌恶她了。

    一时间,夙溪忽是觉得心里异常委屈,虚弱的身体使她再也掩饰不了什么。

    她扯了扯惨白的脸,敛下眼,神色惨淡道:“这些道理谁人不知,即便是那我不拘于形的父君也同我过多次,以前我听了可是结果呢?”

    还不是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以往长久的岁月中,夙溪都是与煎熬相伴,一刻也未曾在与魂铃的抗争中有过松懈。

    同外人相处,他们总是觉得她早晚有一天会被魂铃拉入深渊。

    为了证明自己她潜心修炼弃了友人,孑然一身,独自一人渡过了多少个孤寂的日夜。

    为了坚定意念她自请前往入苦狱尝尽万千苦痛,以至浑身伤痕累累,龙鳞剥落留下遍体伤疤。

    可结果呢?

    结果还不是被一壶酒给倾覆了所有努力,世人留给她也皆是一句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她会化魔,早就知道她不如她的父君,早就知道她是一个早晚会坏的容器。

    如今过往种种都因她身毁而云散,但倘若他们知道所谓的孽世妖龙还未死,已毁的魂铃亦还在,不知他们会露出何种表情世间又会变成哪番光景。

    总之,是不会露出与宫阙此时一样的表情吧。

    一双似映琉璃的含情目,带着几分怜惜,一瞬不瞬的将她的苦楚看在眼里。

    原以为装可怜还不会有什么效果,不想成效还是不错的。

    宫阙见她神色幽凄果然没再什么,就连叹息都不曾有过。

    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同着她一起回顾过去。

    “再不会了。”

    他什么?

    夙溪没有听清,抬眸看他。

    只见那双漆如黑玉的眸子正在静静地看着她,回答她的话又是那么的轻柔带着笑意。

    “你可是自称我门下弟子,是为师徒我自会护你平安。”

    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夙溪看见了自己映在对方眸中的样子,是多么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那颗快要干涸的心逐渐被一股暖流包裹,随后她看到自己忽是展颜笑起。

    雀月仙君还真如众人所般的平易温和,就如同她当初在画像上所见到的一般,即便是周身凝满冷冽的肃杀,也丝毫不能影响他眼中的温情。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慈悲吧。

    那么她呢?可能也再不会了

    夙溪愣愣的想着,既拜了宫阙为师那当是要将他视为榜样,师言教诲自要听之从之。

    以前可能是她做的还不够,所以才让贼人有可乘。

    如今她师从雀月背依月阙,再不济也不会落得同之前一样的下场,至此夙溪多少也该明白父君的良苦用心。

    千方百计的将她保下,恐怕就是想告诉她世间有所值,不该万念皆毁的道理吧。

    想来她在出事之前确是万念俱寂,如若不然又怎会稀里糊涂的喝下那盏鬼草酒?

    她不是没有悔过,可后悔只会给自己徒增悔恨,之后再无其他用处。

    此刻,夙溪如还有一丝力气恐怕只会一把抱住宫阙,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听听他的心跳是否同她一样。

    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这个念头无关其他,只因心存感恩,仅此而已。

    原本如死灰般沉寂的眼眸里微光一闪,让夙溪又重现起往日的朝气来。

    宫阙见她缓过了情绪,便默是收回抚在她背后的,视线无意识的扫过她浸满血的衣领,淡淡道:“好好收拾收拾。”

    “知道了。”

    夙溪点了点头觉得浑身有了力气,借力起身看了眼不远处还在昏睡的人影,问道:“他怎么办。”

    “这当是问你了。”

    宫阙显然不想帮她解决这个棘的问题,当然夙溪也没有幻想着他能帮忙,毕竟在她被人挟持时他就没有出的打算。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倒是仙君您特意出来不会有什么事吗?”

    “谁我是特意出来的?”

    宫阙微是挑眉,在夙溪的疑惑中化为一道光影在她面前转瞬消失。

    “又是用幻影来的啊——”

    夙溪拖拉着尾音心中有所不满,感情这人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打算来,看来还是碍于父君的托付才用个影子来撑撑场面?

    夙溪口中嘟嚷着,心有不甘的踢开落在脚边的碎石,随后又猛地往后一转学着剑齿虎的吼叫朝隐在丛木中的影子大吼了一声。

    “嗷呜!!”

    她现在可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这些个兽物还妄图食她血肉,真是白日做梦。

    可惜带着奶音的警告并没有什么服力,让一众兽物发出了低低的嚎叫,那架势像是在笑她不自量力。

    夙溪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不在去理那些声音,漫步走到了赫连哥身边。

    看他眼皮微微抖动,忍不俊禁道:“别装了,再装可就要被吃掉了哦。”

    装着晕的赫连哥如是一听,登时睁开眼,见她浑身是血又是一惊险些背过气去。

    “你你你是人是鬼?!”

    看他的样子,像是刚醒的。

    夙溪上下打量着面目惊恐的少年,觉着不像有假,便伸拍了拍他的额头,无语道:“热着呢,还活着!”

    少年后知后觉的将贴在夙溪方才放在他额头的位置,感受她留下的些许余温后这才长吁了口气。

    他环顾四周,突然警惕了起来。

    “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夙溪见他一脸惊慌,随着他的目光往旁看了看,不解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不就是一片有着几头动物的树林么,有什么值得这么害怕的?

    “你不知道!?”

    赫连哥一脸惊恐的环顾了眼四周,压低着声音像是故意躲着什么,“此处叫做濒古之地,平时是为仙宗禁地只有在三春狩猎时才对外开放一处。”

    濒古之地?

    夙溪觉得这名字十分耳熟,想了一会儿才记起父君之前的坐骑太清鹰就是从濒古之地来的。

    太清鹰作为父君的座下灵兽,凶猛善战,兽灵堪称一绝!

    当初父君为了将其驯服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只不过在父君消失后这头举世闻名的上古灵兽也不知所踪了。

    夙溪沉吟一声,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便一来就到了个这么危险地方。

    等等,宫阙是知道的吧!

    夙溪神色一凛,忽是想到宫阙不可能不知道此处是为何地,可他明知危险却不出言提醒。

    明明他之前还在安慰她来着?总不能是忘了吧!

    夙溪深皱起眉,暗自猜想宫阙是否有别的用意,但怎么想都觉着是她想多了。

    这么危险的地方而她又没有修为,到这里根本就是同送死无异!

    一旁慌了神色的赫连哥此时也冷静了不少,他分析局势探清地形,这才如释重负道:“还好我们入的不深,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走?!

    夙溪一听要走当是眼睛一亮,可当她抬眼一看少年身后又随即摇了摇头,严肃道:“恐怕是走不了了。”

    “为何?”

    赫连哥起初还不明白夙溪的意思,直到一声轻微的响动在他背后三尺外响起,这才浑身一僵,颤颤巍巍的对上夙溪那一双分外沉冷的眼睛。

    夙溪目不斜视的盯着少年身后那道巨大的阴影,她冷静的轻声数道:“一。”

    少年屏息接上:“二。”

    “三!”

    他们异口同声同时从口中喊出,又一道从地上跃起各自往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

    “如今我也是朝不保夕,姑娘就自求多福吧!”

    赫连哥躲着黑影往濒古之地的出口方向疾奔,跑了一会却是觉得背后除了随行而来的冷风外再无其它。

    回头一看背后哪里还有什么黑影,四处空荡荡的除了他之外哪里还有什么活物啊?

    “不好,该是快去找仙君!”

    少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是掐起剑诀招来飞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漫漫的夜空之中。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