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有江湖人在莱阳县犯案，虐杀孕妇？”

    白玉堂闻言，却是又摇头又点头，之后才道：“你还记得你前日救过的那个威远镖局总副镖头吗？”

    “敖震？”

    “没错,就是他,他有一独女嫁到莱阳县，怀胎八月被杀害,死时肚子被人生生剖开,紫河车不翼而飞。”白玉堂着,都觉得恶心，“行凶人段残忍，甚至都没放过其他人，直接屠戮了满门。”

    “而这样的惨案,在莱阳县已经发生了两起。”这也是他和展昭为什么临近春节还要赶去查案的原因。

    黎望听得直皱眉：“那你们,抓到凶了吗？”

    白五爷便骄傲地挺起了胸膛：“那是自然，五爷和南侠同时出马,任凭他什么魑魅魍魉,那都得现出原形！”

    “犯案的总共两人，一个是江湖大盗花蝴蝶裘飞,另一个是莱阳县的师爷文若愚,两个人狼狈为奸,借着公门大喇喇将密室安排在府衙附近,若不是我与展昭用计引出他们,不定这年都得在莱阳县过了。”

    黎望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只道：“包公何时铡了这二人？请五爷务必告知，生届时定到场观礼。”

    “行啊，五爷到时候一定通知你。”

    白玉堂一脸乐观的表情,但黎望是个很会多想的人，这自家师爷同江湖人合伙犯案，这包勉就半点儿未察觉？如果察觉了不，那简直枉为父母官，如果没察觉，那也得被治个御下不严的无能之罪。

    “你们去莱阳县，那莱阳县令的风评如何？”

    五爷捡了个桌上的果子吃，咬了一口才道：“不怎么样，我与展昭上街打听，十个里头有九个他贪赃枉法，看孝敬断案，还剩一个没他坏话，那指定是送孝敬的人。”

    好家伙，那这回包公恐怕是得头疼了。

    **

    包公确实非常之头疼，他不仅头疼，还非常痛心，当初他亲送侄儿去莱阳县上任，临行前谆谆嘱托，却没想到还是白费唇舌。

    这新年过得颇不是滋味，新历第一天不过草草了几句吉祥话，拜访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人。

    “展护卫，你实话实，包勉这县令当得称职可否？”

    展昭是个无脑包公吹，可这会儿让他什么夸赞包勉的话，他也实在不出来。倘若那包勉不是包大人的侄儿，不定他早就拔剑了。

    见展昭沉默异常，包公哪里不懂，他一夜未睡，一会儿想自己幼年时在嫂嫂家同包勉同吃同住的记忆，一会儿又想起包勉选官后，快活离京的场景，反反复复地在他脑中周旋，直到天明时分才稍稍阖眼。

    然而没等他睡上多久，外头的登闻鼓就响了。t

    这是大宋新年的第二天，一般寻常百姓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来触霉头，包公却忽然有所感地心里咯噔一声，等他穿戴好官服坐上公堂，果然心里的预感落了地。

    “堂下所跪何人？”

    堂下跪着的老叟便自己叫张松，莱阳县人，他有个独女叫秀姑，容貌出众，娴静文雅，且云英未嫁，却遭了莱阳县首富吴百万之子吴嘉的毒，悲愤之下自尽而亡，他告到莱阳县衙，莱阳县令包勉却收受贿赂、偏袒吴家，仵作草草验尸，连验尸报告都不出具，竟因证据不足无法定罪，当堂放了那吴嘉。

    包公一听，其实心中半信半疑，可他越问越是心惊，公堂之上他不敢表现出来，等他收了壮纸退堂后，即便脸色再黑，他也无法不动容。

    “大人，您没事吧？”

    包公摆了摆，沉稳道：“公正律法面前，不谈私情，若包勉当真收受贿赂、胡乱判罚，即便那张松不告到本府面前，本府知晓后也绝不会放过包勉。”

    人命关天的案子，竟连仵作都草草对付，包公心里可谓写满了对包勉的失望。

    “展护卫，你可愿再去一趟莱阳县？”若紫河车案，包勉只是一时不察，御下不严，那么这秀姑案，一旦查实，不仅官位不保，起码也是流放十年起步。

    “属下愿意。”

    展昭很快接令离京，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前脚刚走，包公开堂审理紫河车一案，起先那师爷文若愚与花蝴蝶裘飞坚称无辜，即便是从密室住处搜出了紫河车制成的药丸方剂，两人也称是从药店合法购入的。

    可一问渠道，却又不出个所以然。包公又拿出那柄刺伤敖震的有毒飞镖，那裘飞也是拒不承认，还江湖人都用这种飞镖，似乎吃准了敖震中的毒无人能解，大有一副只要老子不承认，你开封府就判不了我罪行的模样。

    然而敖震早就醒了，有叶老先生和黎望双管齐下，就这配置还救不回来，那这裘飞还干什么江湖大盗啊，直接当毒医，不定早就独步江湖了。

    有敖震当庭指认，两人才不得不松口认下罪名，却皆称是莱阳县令包勉指使他二人掠夺紫河车，为的是在女人身上一展雄风。

    “包大人容禀，包县令前些日子新纳了一位美妾，名唤秦艳娘，房事上总是力不从心，这才驱使我二人盗取紫河车，炼制丹丸，否则我一介师爷，又正值壮年，凭何要害人性命啊！”

    “是的，我义兄为人一向仗义，此次那包县令以义兄胁迫于我，我才不得不行此勾当，还请包大人做主啊。”

    这文若愚是个嘴皮子利索的秀才，从前还做过讼棍，这花蝴蝶裘飞出身江湖，话一股子拼杀味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在公堂上哭诉起来，包公当然不信二人的花言巧语，但苦于没有证据，只得退堂容后再审。

    按照律法规定，朝廷官员涉及重案，需要到堂对峙，现在正是春假期间，包公考虑再三，决定亲自去一趟莱阳县。

    而等到包公并展昭带着包勉回到汴京城，黎望才从五爷口中知道了这一番曲折案情。没办法，因为除夕浪得太过，他非常荣幸地生病了。

    这大过年的请大夫也晦气，他病得也不是很重，就找叶老先生拿了个方子去城外庄子上养病了，那里有处温泉，温度不算很高，却是很适合他取泉水泡浴。

    索性黎爹也还在放假，干脆就带着一家老去了城外，除了必要的交际，他也乐得轻松。

    所以直到衙门要开印，黎家才从城外回来。

    “你身体还好吧？若早知如此，那日就不该放任你在牌楼上看完整场烟火的。”五爷因是知道这点，才按捺着没去城外打扰黎知常养病，可这会儿实在是火烧眉毛了，他也不得不来了。

    “还好，能喘气呢。”黎望的回答，带着一贯的个人风格，“看五爷你这行色匆匆的模样，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吧？”

    白玉堂当即也不瞒着，将有关于莱阳县令包勉的两桩案情发展都了一遍。

    “这包勉要不是包大人的侄儿，要搁五爷从前，那绝对一刀下去砍了，什么玩意儿啊，人姑娘送了命，他都不好好查案，收了人五千两银子就草草结案，人命被他这么轻贱，他还好意思当劳什子的父母官！”

    “既然如此，包公可要大义灭亲？”如果实情真是如此，那这包勉砍了就砍了呗。

    “我不知道，反正展昭最近挺愁的，我原本是觉得就算那文若愚和花蝴蝶都指认包勉，包勉虽坚称自己并未指使二人盗取紫河车，但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三人一起砍头也不错。”白玉堂完，脸色变得巨难看，“可你猜怎么做？”

    “按照大宋律例，若文裘二人当真受包勉指使，二人乃是从罪，依律当判流放三十年。”虽然对于一般人来讲，流放三十年绝对是比死刑更加折磨人的刑罚，但对于江湖人而言，就是多个不痛不痒的恶名声罢了，无怪五爷这般气愤，真的，他听了都想拔刀。

    “差点儿忘了你是读书人了，合该知道这点。”白玉堂坐下喝了一大杯水，才道，“那包勉我也见过，恶不断，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估计真做不出来。这文若愚和花蝴蝶就是吃准了没有证据，一口咬死包勉，以求活命。”

    黎望虽看不上这包勉的所做作为，但五爷这话他却是信的。

    “你怎么这么轻易就信了？方才你还对那包勉一脸不屑一顾呢。”五爷有些闹不明白。

    “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关于江湖上紫河车的传闻，是五爷你同我讲的，对吧？”见五爷点头，黎望才继续道，“包勉是什么人？他是一方县令，无令不得出莱阳县，他有江湖朋友吗？”

    “应是没有。”

    “但我有，五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黎望道。

    白玉堂起先不明白，可思及那日黎知常的反应，忽然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包勉并无江湖朋友，也不混江湖，像你这样跟江湖搭边的都不知道紫河车的传闻，他一个县令，除非有人告诉他，不然他从何得知紫河车的用途，又如何驱使文若愚和花蝴蝶盗取紫河车，对不对？”

    “五爷聪明。”黎望夸完，又道，“而且当日你如此取用的紫河车，与疗伤内力有奇效。那文若愚是个书生，没有武功，但那花蝴蝶裘飞却是个江湖人，五爷当初过，你的消息最灵通，不妨就去查查此人，兴许就有转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