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出任务的间隙,五条悟来到菅原道真的天满宫。

    他终于收到了对方的消息，看来关于惠比寿的事情他已经查好了。

    跨过鸟居走进神明的领域之中，刚一看到菅原道真的身影,一道雾白色的细烟便朝着他急速飞来，被五条悟张开的无下限术式挡住，但逸散的烟雾却缠绕上了他的墨镜。

    “做什么呢。”取下墨镜，五条悟放在手上仔细检查，“这可是凪专门给我做的,要是弄坏了怎么办。”

    当初结婚时被泉凪折下的桃枝,桃花整朵拿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枝干则被分成许多份磨成手串,因为据有辟邪的作用于是被他分给了夜蛾正道、岩田昴和家入硝子等人。

    而最后剩下的桃叶则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变成了一颗非常的碧绿色珠子。珠子融进五条悟平时常戴的墨镜上面,让他在没有泉凪的情况下也能抵消一部分使用六眼带给他的副作用,他戴上之后效果确实很赞。

    因为珠子只有那么一颗，所以这副被改造过的墨镜全世界也只有这么一副。要是真被弄坏了,他是绝对会找菅原道真拼命的。

    见五条悟还有心思去关心什么墨镜,菅原道真被气个半死：“我通知你的时候不是让你把跟泉凪有关的东西都留下,不要带过来吗！”

    所以当他看到对方脸上那明晃晃挂着的佛恩,脸色一变才想也没有就出手了。

    确认墨镜没有坏,五条悟这才看向他。

    一向温文儒雅的天神还是第一次露出如此难看的表情，他奇怪的态度让五条悟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你到底查到什么了？”

    “你先把那架墨镜留下，或者让我给他施加一层术法。否则我没有办法告诉你。”

    最后五条悟还是将墨镜交给了一旁候着的梅雨,跟着对方走进了神的领域里。

    五条悟：“这么心？”

    “不心一点的话,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跟那个术士一样。”菅原道真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

    五条悟闭上嘴，安安静静跟在他身后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边的景色却一直没有改变。

    与咒术师不同,神明的领域功能更多，它不仅反应了神明的内心世界更是一方独属于神明自己的世界，外人难以察觉。

    终于，菅原道真停住了脚步，五条悟也随着停了下来。

    “如果我，想让你跟泉凪断绝关系的话，你会听吗？”菅原道真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位后人问道。

    “你终于老到开始胡话了吗？”五条悟露出一副非常嫌恶的表情，“迟到的老年痴呆？”

    叹了一口气，也是。当初五条悟跟泉凪之间的那些事他是见证了全程的，虽然知道让他跟泉凪断掉的可能性非常，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这个傻问题。

    “那就保持你现在的样子，希望等一会后你还能继续开玩笑。”

    跟五条悟一开始的想法一样，菅原道真叫他过来确实是为了惠比寿的事情。可这事并不是他查出来的，而是毗沙门。

    “你还记得她吧？”

    “啊，那个穿衣暴露的女人。”

    “……嘛，就是她。”

    毗沙门跟惠比寿同为七福神，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的关系是比其他神明来要亲近一些的。然而就是因为这层关系，毗沙门才发现了惠比寿的秘密，他是个术士。

    “术士？”五条悟想到了那个被泉凪交给了毗沙门的男人，奇怪道：“神明之中也会有术士吗？”

    “有的。准确来，像之前那样是个人类的情况反而更加罕见。”

    毕竟能够给亡灵还有妖魔命名这种事是只有神明才能做到，惠比寿原来是术士这件事被她知晓后，很多关于他的谜题也都迎刃而解了。

    为什么惠比寿虽然同是七福神，但跟其他六位神明之间总是隔了一层什么；为什么惠比寿换代的次数这么频繁……这一切都有了答案。

    因为他是术士，他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因为他是术士，所以才会因为受不了妖魔的反噬，被刺伤死亡。

    “有个问题，”五条悟听到这里忍不住断他，“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到现在才发现惠比寿是术士？”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她。”菅原道真回道。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黄泉之语。

    当初泉凪把术士交给毗沙门的时候，黄泉之语在他的身上。所以当黄泉之语跟泉凪鬼神的灵魂发生共鸣后，才会导致两者身上的地狱气息变得异常清晰。

    毗沙门发现了这一点，但当时因为不知道是什么引出了泉凪的体质，所以那时她只是提醒了对方心点别被发现。可她的道标兆麻，还是记住了这两股地狱的气味。

    这一次毗沙门能够这么快发现，也是因为兆麻从惠比寿身上闻到了跟那时相同的味道——黄泉之语身上的那股血腥腐烂的味道。

    知道这件事的毗沙门自然去找惠比寿对峙了，见自己的秘密被揭穿，惠比寿也没有狡辩，而是很痛快地告诉了她一切，就连他跟泉凪做了什么交易才得到黄泉之语的事情也没有丝毫隐瞒。

    毕竟当初他跟泉凪之间也没有定下保守秘密的约定，所以毗沙门一问他就都告诉给了她。

    一下子获取如此多的信息，让本就不擅长分析的毗沙门直接脑袋宕机。

    泉凪鬼神的身份是个巨大的炸弹，所以跟他有关系的夜斗、毗沙门、菅原道真、惠比寿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的大国主，都可以算是知瞒不报的对象，被“天”追究起来一个都跑不了。

    这还仅仅只是知道他身份的情况，而现在毗沙门不仅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更是晓得了他未来计划的目的，要是之后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不仅是她便是她身后的那群神器也一个都跑不了。

    术士事件里泉凪嘲讽她在谋略上没有天赋，因此面对如此重大的事情，光是靠她已经不能处理了。所以兆麻提议让她找跟泉凪同样有着密切关系的菅原道真询问方法的时候，她才没有拒绝，否则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要抱着这么多的秘密怎么办。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兜了这么多圈子还没呢！”五条悟听他了这么久都没到点子上，有点耐不住性子了。

    “还记得之前你问我为什么高天原跟地狱关系不好吗？”菅原道真反问道。

    “知道。”

    那时他刚从尤嘉那里获得了一部分未来的信息，因为不能解析这些消息的作用，他找过菅原道真。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从远古开始，高天原就跟地狱之间水火不容。

    可若是归根溯源，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伊邪那美与伊邪那岐这对原初的夫妻。

    伊邪那美因为生火神迦具土时被烧伤最后重病不治身亡，成为最初的死者到了黄泉地狱。她的丈夫伊邪那岐后来去黄泉寻找自己妻子，可惜却被她腐烂丑陋的面目吓得落荒而逃，伊邪那美因此由爱生恨。

    可以这就是一件家事引起的，如果后来诞生的三贵子能够放下或者稍微不那么重视这件事情的话，不定天与地的关系不会变成现在。

    可惜没有如果。

    天照因为心疼自己的父亲，认为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伊邪那美心眼，还为此诅咒地上的国民，让他们有了死的概念。

    于是她站出来率先表态，要跟黄泉势不两立。

    为此就连同为三贵子之一的须佐之男，也不过是在思念伊邪那美的时候哭泣，就被逐出了属于他的海洋。毕竟按照她的法，他们的母亲与父亲都只有伊邪那岐一个而已。

    除此以外，其实还有非常多的神明是跟伊邪那美有关系的。

    可他们见到须佐之男的下场后，又有谁敢站出来为这位母神句公道话？

    再加上那时的伊邪那美确实在气头上，别是诅咒人类了，就连神明也一并被她诅咒了。也就是神明们也拥有了死亡的概念，再不复曾经的不死不灭的存在。

    为此也有不少的神明怀恨在心，更不愿意为她点什么。

    就这样，高天原与地狱黄泉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

    高天原对地狱又恨又怕，而地狱也因为自己的女王曾经受过的不公待遇而对他们心生不满。再加上高天原只知道吸纳神明而不懂得管理，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冠上神明的名字，出现八百万神明的盛况。

    可如果这些所谓的神明都能跟他们的名号一样，做出一点有益的事情都还好，可是事实上除了像是稻荷神、毗沙门天等确实在勤勤恳恳地完成工作。更多的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只知占用神社享受着人类的供奉却又不干正事。

    这让一群在地狱加班加点的社畜非常痛恨：你们要是多做点有用的事情，哪里会有这么多枉死的生灵！枉死城也不会成为全世界最拥挤的一个城市！

    就这样，千万年来，两边的梁子是越结越深。

    到了现代，虽然因为此世各国之间的交流越发频繁，导致不论是地狱还是高天原都不得不接触其他文明的神系，比如EU的天堂跟地狱、隔壁种花家的天庭与地府……这让两个势力必须在外国面前维持最基本的和谐。

    但实际如何，不仅本国的神明心知肚明，其他国家的神也是看破不破。当然，像是之前白泽在菅原道真面前故意提出来的情况也是有的。

    所以在大家都默认高天原跟黄泉地狱的关系将会一直这么微妙地保持下去时，菅原道真突然知晓有这么一个鬼神妄图通过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可以是吓得他话都不出来了！

    因为惠比寿从泉凪那里获得的消息也只是他想要改变现状，所以菅原道真也并不知道他具体的想法是什么。但就算不知道，他也一定清楚，对方要做的事对“天”来是多么狂妄、胆大包天！

    “他居然想这么做……”

    五条悟听完后震惊地喃喃道，所以那个看似胡闹的名字是真的指向了一对夫妻，一对可以影响整个世界的夫妻——伊邪那美跟伊邪那岐！

    透蓝色的瞳孔剧烈地振动，五条悟狠狠闭上眼，呼出一口浊气，他看着脸色一直都很难看的菅原道真问道：“那你呢？你知道他的目的后算怎么做？”

    菅原道真罕见地沉默了。

    他的沉默让五条悟绷紧了肌肉，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老祖宗。

    泉凪的计划在菅原道真看来是异想天开的，就算对方出发点是好的，可就跟他与五条悟的那样，一个不好他们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人与神都将被“天”迁怒。

    有庞大信仰的他跟毗沙门也许就是换代，而像是夜斗这类无名神以及五条悟这种纯人类就只剩身死魂灭这一条路。

    因为地狱的特殊性，他连“天”会不会放过他们的灵魂都预测不到。如果“天”选择将他们的灵魂禁锢，那么就算是地狱他们也是去不了的。

    拧着眉，菅原道真能够感受到从五条悟身上传来的越发凝滞的气压，可他还是出了实话：“我……现在还没决定好。理性告诉我，把这件事上报给‘天’以此戴罪立功，所能受到的惩罚将会是最的……”

    他的话还没有完，一道紫色的光芒如闪电一般快速从他耳边擦过。

    五条悟瞪着一双蓝色的眼睛，举起手，还维持着响指的姿势：“别·想·对·他·出·手。”

    气氛陡然绷紧，战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