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车游戏
梁巳不是从衣服认出他是李天水,而是从他气定神闲的骑姿。好像这马是他养大的一般,不会突然间把他甩下来。
她站在一侧录视频,李天水骑着马狂奔回来,然后直直地停在她面前。
梁巳仰头看他,带点星星眼,李天水咳了一声,偏开脸笑。
“故意耍帅?”梁巳戳破他。
李天水听不见,撇开问:“去哪了?我找了你一圈。”
“去观景台了。”
“这会儿不好看,等日落前我带你上去。”李天水下马。
“行。”梁巳点头。
“饿不饿?我熬点粥,烧俩菜?”
“行,熬粥吧。”梁巳舔舔上火的嘴唇。
老板从地窖里捞了一篮子肉和菜,让李天水看着用,最后一起结账就行。李天水准备烧个野菇,烧个青菜,烧个炒肉。
李天水在一侧准备食材,梁巳站过去,夸他,“不耍帅你也很帅。”
“我魅力无穷。”李天水很受用。
“是啊,老男人最有魅力了。”梁巳附和。
李天水难得脸红,没接她话。
梁巳头抵在他肩上,李天水伸手抱抱她,她仰头朝他下巴上啄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地拎着壶烧好的热水离开。
回蒙古包里拿出李天水带过来的三个盆,朝洗脚盆里倒着水,见他掀门帘进来,随口就问,“为啥带了三个盆?”
“一个是我的。”
“你干嘛的?”
“我也讲卫生的。”
……
梁巳反应过来大笑。
有些地方住宿条件有限,不能洗澡,梁巳就买了个洗屁股的盆。她看了眼叠在下面的蓝色塑料盆,明知故问道:“你洗屁股的?”
李天水择菜,不理她。
梁巳捂着肚子笑,也是服了,去哪都拎着洗屁股盆。
李天水看她一眼,梁巳止了笑,“有玻璃瓶吗?”
“干什么用?”
“我有点痛经,想暖暖腹。”
李天水出去问老板要了个输液瓶,往里面灌了热水,交待她道:“隔着衣服暖,心烫。”
梁巳掀开外套贴着 T 恤暖腹,李天水要脱身上冲锋衣,梁巳拉他手,“我不冷,泡泡脚心就好了。”
李天水摸摸她脸,“你泡着,我去给你烧菜。”
梁巳泡好脚去厨房,李天水正有条不紊地切菜,炉子上噗噜噜地煮着什么。见她进来,就关了炉子,盛出一碗汤,“等会喝了,治你痛经的。”
“你从哪弄的?”
李天水切着菜:“老板找他媳妇要的,她们这儿女人都喝这个。”
梁巳趴过去用嘴吹吹,李天水放了刀,拿了个碗来回颠倒着晾。晾好尝了口给她,“能喝了。”
梁巳一饮而尽,然后伸手抱住他腰,“老暖男。”
李天水切着菜笑,“老男人好,魅力无穷。”
“某些人开始脸大了。”
李天水轻晃着身子得瑟,不接她话。
吃完饭俩人骑着马去观景台,黑压压的全是人举着手机和长镜头,梁巳刚挤过去,铺天盖地的蚊子向她袭来。
李天水头上戴着防蚊帽,驱赶着空中的蚊子,把另一个防蚊帽戴给她,嘴里还着,“刚就让你戴,这个季节蚊子最多。”
……
他们也没多停留,当拍到九曲十八弯里的六个太阳,叹了声美轮美奂,然后骑上马就回了。
梁巳在路上不依,“你不是有九个太阳?那仨你吃了?”
“六个很不错了,运气差的一个都没。”
“怎么可能一个都没?”
“阴天就一个都没。”李天水有理有据。
“去你的,谁阴天来看。”梁巳他。
李天水下巴贴上她肩,环抱住她,“冷吗?”
梁巳没回答,享受这静谧而温暖的时刻。太阳完全落下,马驮着他们悠闲地回去。梁巳望着远处的山峦,喊他,“李天水。”
“嗯?”
“我想听你学狼叫。”
李天水清了清嗓子,朝着远处:嗥——嗥——
在李天水起调的同时,马受惊了似的往前跑,梁巳大叫一声,差点被甩下去。
等俩个人惊魂未定地下马,梁巳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看自己的屁股。她感觉卫生巾歪了。
她轻捏着裤子,看了眼马鞍上的一点点血迹,抬脚就踢他,“让你耍帅!让你耍帅!”
李天水一声不吭,拿出纸擦马鞍上的血迹,眼见越擦越大,索性取下来去洗。
梁巳就站原地看他,李天水又折回来,一把公主抱,把她放蒙古包里,自觉地拿出她洗屁股盆去热水。
好回来,梁巳幽怨地:“我就这一条裤子。”
……
李天水默默地脱了自己的牛仔裤给她,梁巳不可思议,“你竟然穿了秋裤?”
“这晚上只有几度。”
“那你也……行吧。”梁巳接过牛仔裤催他出去。
好在她有带新内裤,洗好换好,把换下的用袋子裹结实,算晚会直接扔旱厕里。起旱厕,这就又刷新了她的认知。
草原上的厕所非常简陋,就被一圈门板围着,茅坑上面架了两条厚重的木板。她老担心上厕所没踩好,整个人会掉进去。
她一个学同学,就在上厕所的时候掉了茅坑。
她把这事给李天水听,他就穿了条秋裤蹲在那给她洗裤子,“你的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了吧?”梁巳穿着他的牛仔裤,手拽着裤腰坐在榻上。
李天水把盆里发红的水端出去倒了,又了盆回来漂洗。梁巳只让他洗了弄脏的那一块,怕整条洗了不好干。
老板提了个火炉过来,夜里冷。李天水拿着她牛仔裤站在火炉前烤,等完全烤干,把牛仔裤递给她换上。
梁巳也不避讳,当场就脱掉他牛仔裤换回自己的。李天水别开身,立在火炉前烤手。
外面有唱有跳很热闹,梁巳问:“外面有什么活动?”
“一个旅行团在堆篝火。”
梁巳提上裤子拉好拉链,拿上包烟,“我出去抽根烟。”
炉子上的热水早烧好了,李天水拿出盆烫洗了遍,然后勾兑好水,从随身包里翻出内裤准备洗。
梁巳站篝火旁看了会,没啥劲,就又折回自己蒙古包。她担心自己再冒失,就回老板屋里找了个马扎,搬出来坐在门口看星星。
不一会李天水端了盆水出来泼,梁巳没看见似的,低头翻手机。
李天水忙活完,也搬了个折叠椅坐过来。梁巳望着夜空:“这儿没赛里木湖的星星漂亮。”
李天水望了眼月朗星疏的天空,又看向前面热闹的篝火堆,问她,“你怎么不去玩?”
“都我们内地人,没劲儿。”梁巳把玩他手指,心血来潮道:“我跟你讲个旅行的故事,很应景。”
“行。”
梁巳组织了会,开始讲:“有一对恩爱的年轻情侣去度假。女孩是那种特别腼腆害羞、纯洁,容易脸红的乖女孩。男孩也是那种传统好男孩,他最喜欢这个女孩身上的纯洁和腼腆害羞,他认为这正是她和别的女孩不同的地方。”
“俩人大概走岔路了,闹了点矛盾,然后就心照不宣地扮演起了素不相识的司机和搭车女郎。途中就是各种调情开黄腔。女孩褪去了原有的羞涩纯洁,扮演成了一个搔首弄姿的妓女。男孩也扮演成了猥亵和粗俗不堪的嫖客,俩人着从别处学来的,非常色情的、关于性器官的、粗鲁不堪的荤话。”
“随着两个人越演越投入,男孩内心开始混乱,心想他女朋友原来骨子里是这种骚货贱货,她平常的纯洁原来都是装的,他竟然以为她和别的女孩不同。他开始把她当作一个真正的妓女对待,要她摆出各种难堪淫荡羞耻的动作。”
“这时候女孩回来了,她太害羞了,她苦苦哀求,她不想扮演了,但一切由不得她。男孩粗暴地对待着她,嘴里着各种污言秽语,最后女孩被欲望征服,俩个人在性爱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游戏结束了,男孩在角色扮演里回不去了,他躺在女孩身边,但他丝毫不愿意再碰她,不愿意和她恢复原有的关系。这时女孩啜泣着:这是我啊、这是我啊、这是我啊……”
梁巳静静地完,扭头看李天水,他也正在看着她。梁巳怕他误会,挠着鼻子撇清,“这是米兰·昆德拉的《搭车游戏》。”
“你从哪看出很应景?”
“什么?”
“你这个故事很应景,你从哪看出来的?”李天水问。
……
“……度假这一点应景?”梁巳起身,催他,“该睡觉了。你不是最爱睡觉了。”
俩人前后回蒙古包,梁巳脱了牛仔裤躺回榻上。李天水把洗好的袜子在火炉边烤干,然后叠好放在榻前,熄了灯,脱掉牛仔裤也躺回被窝。
“你也洗我的袜子了吗?”梁巳问。
“嗯。”李天水应声,“你要不要喝水?”
“不喝,我怕上厕所。”
“这有个夜壶,你要是夜起就跟我,我出去外面等着。”
蒙古包外还有热闹的音乐声,也有篝火的光隐隐绰绰地映过来。梁巳扭头看另一个被窝里的李天水,他手背搭在眼皮上,一副要睡觉的姿态,“他们最晚十二点结束。”
梁巳看着映过来的光,:“他们有纵情享乐的大世界,我们也有心醉神迷的世界。”着双手在半空中起舞。
李天水拉过她的手,把她腕上的表摘了,然后吻吻伤疤,“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去看天鹅湖。”
梁巳挠挠腿,手在被窝里乱抓。李天水看她,“怎么了?”
“有点扎。”梁巳抱怨,“我平常睡觉都穿睡裤的,这回睡裤忘车上了。”
“那怎么办?”
梁巳只挠腿,没作声。
“要不你穿牛仔……”
“牛仔裤太硬了,不舒服。”
……
李天水手在被窝里动作,然后递给他自己的秋裤,“我今天才穿的。”
梁巳也不吭声,接过穿上。
李天水翻了身要睡觉。
梁巳戳戳他后脑勺,“这么吵,你能睡着?”
“能。”李天水裹好被子,斩钉截铁地。
“你气势那么足干什么?”
“我要睡了。”
“我不信你能睡着。”
“我能。”李天水着发出了轻鼾声。
……
梁巳自己在被窝里玩,她把秋裤提到胸口,喃喃自语:“你腿可真长,秋裤都可以当我抹胸穿了。”然后手伸进裆部的口,奇怪,“我真是不懂。男人牛仔裤设计口是为了好脱,秋裤设计口是为啥?”
……
“上厕所掏来掏去的也不方便啊?而且里面的内裤又没开档,不还是得脱?”
……
梁巳越想越匪夷所思,“你们男人真的从没质疑过这个设计?秋裤为什么要开裆?”
……
“梁巳。”李天水不鼾了,喊了她一声。
“你睡。”梁巳闭嘴,瞪着眼,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