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吃了饭，宋克明回办公室午休，他每天雷不动要午休俩时。

    李天水则去厂门口接了个人，带着去了梁明月办公室。一看就是商谈要事，梁巳不好扰，转身回了车间。

    这几天请假的职工特别多。主要前两天的暴雨和大风影响了秋收，她从市区来工厂的路上，能看见庄稼地里的玉米被成片成片刮倒。这些倒伏的玉米用收割机收会造成严重浪费，只能人工一个个掰。那么原先只请假或调休一两天的工人，因为要掰玉米，会延长上工时间。

    秋收嘛，又不是一家收，但凡有庄稼地的都是这两天收，请假的自然就扎堆儿。再加上中秋节，工人上工就更懒散了。

    周全在那儿记工，上工时间已经有所调整，从原先的三班倒暂时改成了两班倒，就是一个工人要连上十二个时。工人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周全见她过来，交待道：“晚上我就不回别墅吃饭了。”

    “怎么了？”

    “你看看，”周全让她看生产线上的工人，“个个都疲着呢，我真担心找个事儿。而且今儿中秋节呢，领导都回去团圆了，他们不得更有情绪，你们吃吧，我跟他们一块食堂里吃。”

    “也行，”梁巳点头，“我昨天就交待食堂了，晚餐会很丰富，我还让准备了水果月饼点心。”

    “那更好了，”周全问她，“李是不是在厂里？”

    “李？”

    “就是李天水，吃饭那会我看见他跟你姐和宋思明……”

    “舅舅，人家叫宋克明。”梁巳无语。

    “诶那宋思明是谁？咋这么耳熟……”这不重要，他只问，“李见你姐干啥？”

    “谈新疆的业务吧。”梁巳没提计划迁厂的事儿。

    “那他还在厂里么？”周全紧问。

    “在办公楼，”梁巳好奇，“你找他干嘛？”

    “我找他两句话。”周全发信息给他。

    “你们俩……有话聊？”

    周全理都不理她，去忙自个的了。他喜欢找李天水聊，哪怕是问句吃饭了没？心里也是舒坦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根本没见上几回面，他就莫名信任李天水，有点拿他当儿子一样。

    大概是因为李天水看他的眼光寻常，拿他当一个普通长辈，没有任何的轻视。在众多的晚辈里，他最待见梁巳，只有梁巳对他抱有长辈的尊重。他有那么多外甥外甥女，但他们都嘴上喊他舅舅，其实内里都瞧不起他，知道他是一个没出息的舅舅。

    也正因为他清楚自己是一个没出息的舅舅，所以外甥们对他态度敷衍，他也不会过于计较。

    他出来车间，正遇上李天水从办公楼下来，他一路跑过去，来厂里了，中午也没能请他吃上顿饭。

    李天水太客气了，他就是来办点事，以后大把见面机会。周全等忙完这阵，晚上约他吃饭，这回不再劝他酒。李天水笑着应下，没问题。

    俩人寥寥几句，周全指着车间后门的出库区，都是新疆的货，晚上能发走，还刻意了句，“幺儿也在那儿。”

    李天水过去，见工人拉着封好箱的成品出来，梁巳站在那跟质检员着什么。他不着急，就站在一侧安静的等。

    梁巳无意看见身后的李天水，要过去，车间里又出来俩人跟她攀谈。她回头看李天水，他轻摇头，不着急。

    等足足聊了十分钟后过去，她邀请李天水回办公室喝茶，李天水示意外面，“我还要去市里办事，就是过来跟你声招呼。”午饭时大家都在，他们俩没单独上话。

    梁巳掩不住的失落，但立刻调整了情绪，“没事儿，你先去忙。我送你出去。”

    俩人并肩缓缓往厂门口走，李天水先：“中秋节快乐。”

    “中秋节快乐。”梁巳回他，随后又：“晚上我们有家宴，估计要很晚了。”

    “没事儿，要不然改成明天见……”

    “你先在公寓等我，吃完家宴我就过去。”梁巳交待。

    “好。”李天水点头。

    “你在家里吃过饭再去……对了，”梁巳一路跑回自己车上，领了一箱大闸蟹给他，“你们晚上蒸了吃。”

    李天水接过大闸蟹，没做声。

    俩人没再交谈，慢慢地往厂门口去。途中遇见三两的工人，他们朝着梁巳招呼。

    等到了停在厂门口的车旁，李天水看她，“回去吧。”

    梁巳扬扬手，让他先走。

    李天水看她半天，厂门口有门卫，他没好动作，也没什么，发动了车就走。

    梁巳目送他车离开，准备回去，收到条微信：晚上让你日我。

    天呐！梁巳捂脸，节操碎了一地，赶紧把这条内容给删了。

    李天水是只能做不能，梁巳是即能做又能，可一旦脱离那个特殊的氛围，事后是绝不能。

    她臊着脸回办公楼，直奔梁明月办公室，准备再给李天水刷一波好感。梁明月像是知道她要什么，提前断她，“地皮拿下再。”

    话已经到了喉咙眼，她才不管这些，嘚嘚嘚又夸了一通。梁明月正焦头烂额，不耐烦地她，“差不多行了，没看见我正忙。”

    ……

    梁巳止了话，干站了会儿，默默地转身回自己办公室。

    梁明月又喊住她，缓了语气：“我已经在了解和观察他了，你不要心急。”

    “我没有心急。”梁巳声反驳。

    “如果他确实不错，我会站你这一边。”梁明月看她，明确表态，“我会帮你服爸妈。”

    “哦。”梁巳也自省了会儿，：“姐，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梁明月觉得好笑，“风一阵雨一阵的。”

    “工作上没能帮到你，还给你添乱。”

    梁明月点点头，声音不自觉地柔和，“没关系。”

    “我一直都很努力，想要提高自己的管理能力，想要帮你分担一些压力，可总是事与愿违……”

    “每个人能力不同。”梁明月就事论事地：“是我对你要求太高。”接着想了会，解释道：“我没让你参与市里地皮的事，考虑的是你还要管理生产，还要照顾家里……”她没再，沉默了会看她，“我有时候骂你笨，骂你蠢是我情绪管理不当，以后我不会再骂了。”

    梁巳点点头，“没关系的。”接着过去帮她整理凌乱的办公桌。

    梁明月看着为她忙碌的妹妹，压力像是有所缓解，情绪也慢慢平和下来，同她着，“要没事晚会你提前下班，看家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

    ——

    这几年的中秋节大家都会来梁家聚。二姨一大家子，三姨一大家子，姨……姨家今年闹不愉快，只有姨自己在。舅舅要守工厂，只有霏霏来。大人孩算一块，二三十个人是有的。

    梁母在周家是排头大，父母已故，周家姊妹们就约定每年中秋来梁家过。所以梁家的中秋节远比春节更盛大热闹。

    二姨家人丁最旺，三儿一女，加上三儿媳一女婿，还有七个孙子外孙子，她一家的人口占了总人口的一大半。

    三姨家一儿一女，儿子儿媳正闹离婚，只有刚离了婚的女儿带了外孙来。

    梁巳回来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六辆车，好家伙，一溜都是他们家的车。邻居好奇，问她家今儿是不是有喜事。梁巳笑着应声，要是车挡道了就，屋里人会出来挪。邻居没事，你爸已经出来过招呼了。

    梁巳隔着房子都能听见喧天的热闹声，孩的嬉闹声。还没进屋，头顶有人喊她，“表姑！”

    梁巳仰头看，二姨的孙女脸贴在大露台的玻璃护栏上喊她。梁巳举举手里的蛋糕，示意她下来。

    屋里人见她回来，都亲热地招呼，然后问你姐呢？梁巳随后，马上到。

    厨房里喊着，“妈，螃蟹蒸多长时间啊？”

    客厅里没好气地应着，“蒸两年，蒸多长时间。”

    姨接话，“蟹有四两，蒸十四五分钟就行。”

    厨房里站了满满当当的人，全是表嫂和表姐们。也都不晓得会不会煮，反正挤一块，边聊家常边装装样子的帮忙。

    姨怕她们这帮年轻把中秋宴搞砸，捋捋袖子过来，主动挑大梁。主要她是不想站客厅听姐姐们数落。她们聚餐只要周全不在，大家就开始围攻她，主要还是劝她回去帮忙带孙子。

    姨切着肉梁巳，“我怀疑你舅舅就是找借口，不想来。”大家陆续来的时候都在问那个没出息的弟弟，梁母厂里忙，周全要照看。

    梁巳在一侧听表嫂们八卦，这才知道四表嫂没来是因为正在闹离婚，她跟四表哥已经分居半年了，原因好像是四表哥呃……出去嫖。

    客厅被周家姐妹占据，三姐们扎一堆儿，闹不通老四咋想的，都入土大大半截的人了，闹啥离婚，也不嫌儿女跟着丢人。

    梁巳吃惊，怪不得今儿没见姨夫。她也不好插嘴，就站一侧听始末。原来姨不是着玩，是真要离婚，而姨夫则嫌丢人，已经回去了。

    楼上多功能厅是姨夫和众位表哥的根据地，他们抽着烟，聊股市，聊房价，聊棚改。今年房子疯长，是因为棚改，赔偿款到手，大家一窝蜂地去买房，才导致房价急速上涨。

    梁巳给他们洗了盘水果，切了几碟子月饼就下楼了。

    家里目前分四拨。表姐表嫂们聚在厨房阳台聊，主要聊孩子；那老姐妹仨扎堆在客厅，因为梁母还不能坐，都醒目地站那聊；楼上多功能厅是男人聊；外面大露台是孩子们玩。

    大露台上摆了三张圆桌，算晚上边吃边赏月。梁巳跟孩子们玩了会，下来准备切蛋糕，就听见姨跟二姨呛了起来，大概是二姨话腔调高，姨嫌刺耳，也回了几句难听话。

    梁母各她们了一通，在晚辈面前没一点长辈该有的样子。姨才不管这些，时候她就最屈，一直长到十五岁都是捡她们的破烂衣服穿，从未穿过新衣。家里长辈们都偏周全，她曾因为嘴馋，偷吃了留给周全的一个鸡蛋，就被父亲一脚给踹出去几米远。十八岁嫁到婆家，先是被婆婆刁难，后又被妯娌挤兑，等终于从媳妇熬成婆了，还没享上几天清福，就又被儿子和丈夫要求去带孙子。现在终于想通了要离婚，还要受几个姐姐埋汰。

    正着霏霏来了，梁母朝姨使眼色，别让她在霏霏面前埋怨周全。姨回厨房继续准备晚宴，梁巳跟过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