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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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周日,整栋办公楼里只有梁巳还在办公。她听见梁明月的高跟鞋声,收了桌面上所有文件,拿上车钥匙,蹑手蹑脚地下班。

    路上经过李天水家门口,见他骑着摩托准备出去,她揉揉眼,装作没看见似的开过去。不妨后视镜里看见他骑着摩托追了上来,她很着急,但她走不了,因为前面一辆载满洁具的挂车挡路了。

    李天水俯身敲敲车窗,梁巳不得已地降下,不得已地着招呼,“诶,你出去啊?”

    “今天还工作啊?”李天水看她。

    “车间忙,来加会班。”梁巳偏脸,拿过矿泉水喝了口。

    “我去前面养鸡场买点鸡蛋。”李天水。

    “行,快去吧,等会卖完了。”

    ……

    “前面挂车挡路了,过不去。”

    梁巳替他出主意,指着一条羊肠路,“这儿也能过去。”

    李天水不搭她腔,他偏不过,他就要站这等。

    这货咋这么犟呢?梁巳以为他不知道路,头伸出车窗,真诚地朝他比划,先左拐,再右拐,然后一直走到头就是养鸡场了。

    “我就等这条路,省油。”李天水目视前方。

    ……

    “那你等着吧。”梁巳无语。绕几米路过去能费多少油?

    “这路是你家修的?”李天水看她。

    “嘿,就是我家修的!”梁巳神气死了,“这条路就叫“梁实路”,以我们企业命名的!”

    ……

    李天水再不搭她腔,就坐在摩托上,目视前方。

    梁巳感觉他有点生气,好奇,“你气啥?”

    李天水装作没听见。

    梁巳更要问,不但问,还伸着头出来问:“你气啥?”

    李天水把她头摁进去,“你为什么躲我?”

    “我躲你?可笑,你别以人之心揣测人!”

    李天水哼了一声,不话。

    “你阴阳怪气啥?”

    “我鼻子正常出气,别以人之心揣测人。”

    X,嘴麻利得很嘛!梁巳狗急跳墙,“我让你跟我发那样的东西了,现在不能面对自己……”话没完,人抄着羊肠道就跑了。

    ……

    前面大挂好一会才走,等出了村路,到了宽敞的路面,梁巳轰油门超了它。她着急回家,急着带梁父去喝喜酒。

    那边李天水买好鸡蛋出来,就在必经之路上等她,见她车过来,他把摩托横在路中央,逼得她不得不停车。

    她车缓缓停下,李天水透过挡风玻璃看了她一眼,随后用摩托车前轱辘轻轻碰了下她车头。

    梁巳偏开脸喝水,难掩脸上的笑意。

    李天水两条腿支地,把摩托用力划到驾驶窗前。梁巳降了窗,“有事?”

    李天水一条胳膊撑在窗口,倾着身子轻声问:“是谁先发的?”

    “不知道。”梁巳也不看他,手撕着矿泉水瓶上的包装。

    “那就是狗先发的。”

    “狗狗呗,反正不是我。”

    “那就是狗先……勾引我。”

    “勾引你就上钩?”梁巳轻轻瞥他一眼,“你也太好勾引了。”

    “分狗。”李天水望着她逐渐红起来的脸,:“得是我特别心仪的狗,我才愿意上钩……”

    “你才是狗。”

    “好嘛,我是狗。”

    俩人对视,李天水先投降,指着她车上的挂饰找话:“这是什么?”

    梁巳不给面子地回:“挂饰。”

    ……

    “明明就不会撩人,还学人瞎撩。”梁巳轻声他。

    李天水摸摸鼻子,她把自己苦心营造的气氛弄散了,原本他算在含情脉脉时今晚约公寓,这会只能硬着头皮,笨拙且低声下气地:“……晚上去公寓吧?”

    “看情况。”

    “……今天是周末。”

    “周末怎么了?”

    “……昨晚还全世界我最重要,我比工作重要……”

    “行吧行吧,晚上公寓见。”

    “我不去了。”李天水嫌她语气不好,准备发动摩托。

    “怎么了?”

    李天水不话,干轰油门不走。

    梁巳嫌噪,朝他摆手示意,李天水止了声,看她。

    梁巳换了语气,柔柔地:“晚上公寓见。”

    李天水媳妇似的,哦了声。

    梁巳觉得好笑,问他,“晚上不是要陪我姐应酬?”

    李天水又倾着身子贴了过来,“没事儿,很快,吃个饭最多俩时。”完也不离开,就趴在车窗上顾左右而言他。

    梁巳假装不懂,不懂他为什么频频侧个右脸给她。她曾夸他右脸最好看,让人有想亲的欲望。

    李天水多次暗示未果,明白她坏心眼,装看不懂。

    梁父再一次电话来催,李天水不耽搁她,催她,“回去吧,路上心。”

    梁巳冲他抛媚眼,“晚上见。”

    李天水笑出声,用力捏了下她脸。

    梁巳踩油门前,朝他喊,“就是不亲你!”完留下一串笑声。

    原计划到家先换身衣服,但时间紧迫,慌慌张张地载上梁父就走。梁母望着消失的车屁股,她越来越像只烧毛兔了。

    姨倒夸了两句,她没时候心眼多,比起时候现在更招人待见,而且性子也越来越开朗。

    梁母没接话,转身回了客厅。

    姨还着,明月性格倒没咋变,话直,不懂给人留脸儿。唯一优点就是会赚钱,否则这种性格到婆家也是被乱棍死。

    梁母她,“你也没一点姨的样儿,哪有这么外甥女……”

    “上午的事儿你们仔细斟酌,你们两口子老了,家里离不了爷们儿。明月是一心干事业,将来你们有点啥事,一来她不会贴身伺候,二来对她来也屈,她就不是伺候人的料。”姨分析道:“幺儿跟她性格不同,幺儿是愿意付出的人,她心里懂好赖,你们对她咋样她心里清楚。你们也别嫌那谁……幺儿对象条件差。”

    “人不可能占两头,品行端正又有钱,这种灯笼也难找。那些三十来岁还被撂下的人,都是贪心的人。她们既想要人又想要财,可哪有捡现成的事儿?咱们这一代,哪一对不是患难夫妻过来的?”

    “就我那不孝儿,早年在大学跟人谈得死去活来,我太远了不行,他冲我嚷,咱们这一代人的婚姻没爱情,不自由,他才不会像咱们一样。我以为他多有志气多自由,后来在社会上蹂躏了几年,谈对象先暗中听女方家底。”

    “好歹咱那时候是听人,他们这一代还敢嘲笑咱们不自由,五十步笑百步……他们就像一头拉磨的驴,房贷车贷紧勒脖子,他们敢不转?”

    梁母没心思听,她在想别的事儿,早年把工厂交给梁明月时,有想过要她找个上门女婿,后来没能如愿,不过很多事也慢慢想开了,随口就应了句,“不孝顺的人,困身边也不孝顺。”

    姨话一转,又提到了周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忽然觉得周全也可怜。父亲从宠周全,好吃好喝都紧着他,她们姊妹看不过,自然把气都暗中撒在周全身上。姊妹几个没一个待见周全。

    她时候因为一件事被父亲暴,她就把周全悄悄引到街上,想把他扔掉。后来父亲找到他,他并没有出是自己带他去的。着着她就哭了出来,不知是心疼自己还是可怜周全。

    ——

    下午梁巳早早就回来了,她很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从就不喜欢。每一回参加,她都像一道影子陪在父母身边,那些无论所谓的德高望重,还是事业有成,或是这个前科长那个前局长的长辈们,只要一轮寒暄后,必然要夸几句梁明月。明明她也站在一侧,而梁父也刻意介绍了自己。可他们像是看不见似的,统一口径地夸梁明月。

    尽管她早习以为常,也无数次地催眠自己,可一次次被人当面无视,当面对比,心里还是不舒坦。梁明月常被夸的是个人能力,而她顺带被夸的是性格好。

    回别墅正好碰见梁明月回来,姨给她做了碗炸酱面,她慢条斯理地坐在餐桌前吃。吃着着她加班的成果不行,要她重新返工。接着点了几个常识性错误,她工作不细心。

    梁巳全无视,宝贝似的拎着一盒八宝饭找梁母邀功,梁母最喜八宝饭,开看了看佐料,如愿地夸了她几句,拿着勺子站在桌前吃。

    “八宝饭不会是在酒席上包的吧?”梁明月问。

    “我们桌上的八宝饭没人吃, 幺儿就包了。”梁父应声。

    “梁巳,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很多回,参加酒席不要包……”

    “我想包,又没丢你的人!”梁巳:“一整份都没人吃,我为什么不能包?”

    “包又没啥,一桌都是自家亲戚,谁也不会笑话谁。”梁父附和。

    “妈,是不是特别好吃?这家八宝饭是最好吃的。从上桌我就惦记着你爱吃,眼睛就一直盯着,诶果然,一桌子人没一个吃。”

    梁明月从不知道梁巳还是个马屁精,见她在那边没完没了地邀功,提醒她,要她回书房重新加班返工。要她把拍马屁的精神用在工作上。

    梁巳看看她,转身回了楼上,半天拖着一个巨型玩偶下来,当着她的面狠狠往地上一甩,又是用手锤,又是用脚踹。

    梁明月她,“有毛病?”

    梁巳踹得更狠了,索性整个人压上去,把玩偶压得扁扁。梁明月就稀罕了,她朝着视而不见的梁父:“爸,你女儿犯病了。”

    梁父回回头,问梁巳,“你干嘛呢?”

    “我工作压力大,解压。”

    梁父朝着梁明月传话,“她解压呢。”完事不关己地看电视。

    梁巳更有底气了,她连甩玩偶几下,然后坐它身上,狠狠掐它脖子。

    梁明月放了筷子,“爸,你不管是吧?”

    梁父装听不见,正看斗牛比赛。

    “妈,你也不管是吧?”

    梁母端着八宝饭去了后院,眼不见为净。

    梁巳见梁明月准备过来她,她识时务地抱起玩偶,拍拍它的身子,让它坐在沙发上,随后自己去书房加班。

    梁明月了句,“不懂就问,不丢人。”

    ……

    后院的几盆菊花开了,紫绿红粉争奇斗艳。家里没人喜欢黄菊和白菊,梁明月白菊不吉利,像上坟。梁巳附和,黄菊也怪瘆人,最终全家一致默契认为,只种喜庆热闹的花。

    梁母无心赏菊,也无心吃八宝饭,回屋把八宝饭裹了层保鲜膜放冰箱,随后慢慢活动着腰,问梁明月,“你妹谈那对象怎么样了?”

    “哪方面?”梁明月问。

    “最近没听她音,我以为他们分了呢。”

    “没分。现在李天水正帮厂里谈地皮,估计她是想等地皮谈下了再。”

    梁母点点头,没做声。

    一向耳背的梁父不知怎么听见,回头问:“他人怎么样?”

    梁母朝他嘘声,就他声音大。梁父慢慢起身过来,声问梁明月,“那他人品怎么样?”

    梁明月想了想,客观地:“还行。”

    梁母换了个问法,“你觉得他哪不行?”

    “能力吧。”梁明月:“他办事比梁巳稳,有责任心,算是一个踏实的人。能力比梁巳强,又远不如我。”

    ……

    “他们俩犯同一个毛病,不能客观冷静地处理问题。”梁明月总结。前几天车被一个送外卖的电瓶车刮了,对方闯红灯,责任在他。她让司机下去处理。李天水就建议让人先走,车可以出险。

    从这件事她就看出,李天水干不了大事。不能因为对方是弱者,犯错就可以被原谅,这不是善意,这是助长社会不良风气。人犯错就该承担责任,这是上学老师就教过的道理。

    梁父在那儿不解,“原先新疆的生意不就是他管理,不做的也挺好?”

    “你如果认为这也叫挺好,那就是挺好。”梁明月。

    “你这话的……”

    “我的标准里,年净利润至少要在五百万以上才算好。”梁明月淡淡地。

    梁父梁母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接话。他们俩经营一二十年工厂了,从没年净利五百万上过。

    梁明月看他们,“我身边全是年净利五百万以上的。”她加入了一个省里的商会,入会标准就是企业连续三年净利上五百万以上。她刚满三年,年年八百万以上。”

    “那李天水以前在新疆赚多少?”

    “估计二三百万吧。”

    “二三百万也不错……”梁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他还有个未婚的弟弟呢。”梁母发愁。

    “哎……这两年钱没那么好赚了,生意没那么好做了。”梁父感慨。其实自从上回李天水去医院,梁巳有意拉拢他站队,他心里就有了数。

    那边梁巳从书房出来,身体趴在墙上,探出个头:“……我有些专业方面不太懂。”

    梁明月就等她这话,过去拽她马尾戳她额头,“刚不是很狂……”

    起狂,梁父叮嘱她,“明月你出门别太狂,现在正黑除恶。像刚那种年净利要五百万以上才是有能力的话,搁心里想想就行,出门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