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最顶尖的杀手衣襟会别粉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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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念蹭了蹭,终于蹭回座位中央。刚刚真的太挤了。郁谋的腿支棱到她这边,她很想和他,即使是男孩子也不可以岔着腿坐!

    她坐回来,不知道什么,很想告诉郁谋有别人在呐,你可不要一直找我讲话啊!

    车上人不算多,并不能完全遮挡其他一中同学的视线。施念回了一声嗯,就低头抠校服裤子中间那条隆起的走线。试图和郁谋做到井水不犯河水,普通同学关系。

    虽然在一中不可以早恋,但无论是好学校、坏学校,现实就是,每个年级或多或少会有几对很出名的情侣。他们会在课间坐到一起,会在操场上手拉手,会在中午吃饭时面对面慢悠悠吃饭,会在放学时一起回家……

    他们是年级的谈资,在这个年龄做“校规”之外的事总是为人津津乐道的。他们好像也不怕成为谈资。施念还看到过有一对情侣在楼道的窗户前亲亲,蜻蜓点水,男生亲了女生的鼻尖一下。她都替他们心惊胆战,自动站在老远替他们放哨。但同时又觉得那场景很触人心弦,因为他们的背后就是窗户,就是爬山虎和艳阳天。

    郁谋看了看一旁的施念,女孩子的脸被垂下来的碎发遮的七七八八。又来了,那只背着龟壳的恐龙。她好像总是这样,明明可以是白垩纪的地球霸主,一遇到这些事情,立马把壳子背上去当乌龟。

    施念想了想,声:“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她话时面冲前,低头,她觉得郁谋应该知道即使自己不面冲他,这句话也是在跟他。

    郁谋没出声。压根不接。

    施念在想,车厢太吵,他或许是没听见,于是稍稍提高声音:“我,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郁谋还是不出声。连动都不动。

    施念就用余光瞟他,想确认他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

    她的视线一开始只敢落在他的腿上。腿上放着书包。黑色书包软塌塌的,他考试的时候什么课本啊卷子啊都不带,一个口袋的拉链还是敞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不怕掉东西。

    少年用一只手臂勾着书包。他的手极为好看,学生在食指中指会有的茧子,他都没有。指节清晰,手指修长,指甲剪的短短的,不算整齐,但是干净。

    施念看他对自己的回答无动于衷。于是她又悄悄往上看。这次视线到了他的脖子。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男性的脖子,但她能肯定的是,郁谋的脖颈线条也好看。怎么好看?哪里好看?不知道,但就是好看。

    然后,继他左眼下那颗痣之后,她又发现了郁谋身上的第二颗痣,隐在脖子右侧。那是痣吧?不是泥点子吧?她开始仔细确认。

    郁谋被她看的有点绷不住。他知道她在瞟他,他是故意不理她的。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乖的女孩子,竟然盯着他的脖子看。应该没有人告诉过她,不可以一直盯着男的脖子看。会出事情的。

    就在施念仔细去确认那是颗痣时,她看见少年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郁谋声线冷漠,伸出手捂住脖子,捂得严严实实。质问道:“你干嘛偷看我?一开始不理我,现在又想来占我便宜?你好渣啊。”

    施念:??!

    她不可思议地看他,他似笑非笑地回看她。

    前座的爷爷好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稍稍回头飞速地瞧了一下两人。施念瞬间满脸通红。

    郁谋看见了,看见她的血液冲上了脸,脖子,还有耳朵。

    施念扯了他的袖子一下,着急:“你不要乱!”

    郁谋将手窝成喇叭,假装昭告天下:“还动手动脚上了!”

    他义正严辞:“我告诉你施念同学,我俩可是普通同学关系,你不可以对我这样。”

    前座的老爷爷老奶奶一齐回头,上下量施念。

    施念拿起饭兜扔他腿。郁谋义正严辞:“你再这样侵犯我我就要喊人了啊。”

    老爷爷老奶奶开始交谈。只言片语的施念听到:“女孩儿……真是不得了……没看出来啊……”

    施念百口莫辩。她急的直跺脚:“你快闭嘴吧!”

    这时公车靠站,离到家还有两站路,施念也顾不得了,背起书包挤过郁谋落荒而逃。

    车门关闭前,郁谋笑了下,站起身也随她下了车。

    *

    避开了喧闹的街,巷子里很安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施念的脸还烧着,她很不习惯成为焦点的感觉,包括被人议论,被人猜测。

    郁谋让她走了一会儿,后来耐心耗尽,直接伸出手拉住她的书包,施念像头驴子一样拧着往前走,却一步都难以向前。

    两人较了一会儿劲,郁谋开口:“你要是和我比力气,那咱俩今天谁也回不去家了。耗着吧就。”

    施念站定不动。然后转头怨念地看郁谋。郁谋却回以淡淡的笑。那笑不狂,但也不算之前的郁谋。带了点其他的东西。很新的东西。

    “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啊?” 郁谋:“我以为你要感谢我呢。” 结果没想到这么想避开他。

    他那个“恨”字用的有点重,甫一出来,施念便泄了气。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正常人眼里似乎就是忘恩负义。

    她眼里的怒气消失,转而很无力地:“我没有恨你……你怎么用恨这个字呢?”

    郁谋:“那是为什么呢?”

    施念茫然:“什么为什么?”

    他给她数罪状:“昨天考完试没等我就自己坐车回去了,今天要不是我去一班门口堵你,估计又要一个人悄悄回去。上车非要找单人座坐,不想和我坐一起是吗?装不认识是吗?还有。”

    他停顿。

    “上车以后不话,人都要扭到窗户外面去了。你是算以后都不和我讲话了,是吗?”

    他眼里的笑意渐消:“你和我解释一下,咱俩之间是深仇大恨啊还是杀父之仇啊,至于这么避着我么?”

    施念仰头看他。他生气了。她意识到。

    饭兜被她拎着甩来甩去,时不时撞到她自己的腿。郁谋嫌烦,直接按住她的手:“不要甩了。”

    施念的手缩在校服袖子里,隔着一层布,男生的手滚烫。她停住不甩了,赶忙把手背到身后。

    “对不起。” 她。她最擅长道歉了。

    “我没要你道歉,我只是需要一个解释。你如果觉得我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那你错了。并且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现在也在生气。我不觉得我应该被这样的对待。” 少年的语气像一潭死水,自己生气时也无波无澜,可是就是莫名让人害怕。刚刚在公车上逗她,那是一回事;现在要把事情清楚,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嘻嘻哈哈不能解决问题。他也不是一个好被糊弄的人。

    施念觉得自己胃开始疼。郁谋的没有错,她这两天是在刻意避着他。她甚至有些后悔,不应该接受郁谋当初在考场的好意的。

    她这算渣吗?

    “我很怕。” 她。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别郁谋不懂了,她也很难解释清楚自己这两天的反常行为。于是她算实话实:“我没有恨你,也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有点后悔。”

    郁谋要气笑了:“后悔和我换座位吗?你竟然是这样想的啊,施念。好吧,是我唐突了。”

    他叫了她的大名。

    她的胃里开始反酸。

    “不是……我是后悔当初不应该冲动之下和那个男生吵架。” 施念嘴角往下,再往下,喉咙开始酸涩,她看郁谋,眼睛眨巴眨巴:“我是想,如果我当时忍过去,你就不会和我换座位。你不和我换座位,大家也不会议论……你也不会得不到年级第一……”

    郁谋愣住了。“大家议论什么了?”

    “大家没有议论,但是我怕大家会议论。”

    “议论什么?”

    施念看他,他真不知道吗?很显而易见啊。

    她豁出去了,饭包扔到地上大声宣布:“议论……啊呀!你真要我啊!就是议论咱俩那个啊!”

    郁谋不自觉的嘴角浮现笑意:“哪个啊?” 就是要你啊,笨蛋。

    施念瞪他,他回以不知情的无辜眼神。

    “议论咱俩谈恋爱啊!议论你……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啊,之类的!哼!” 施念脸上的血就没下去过,现在都憋紫了。

    郁谋装作恍然大悟。噢~

    真抱歉啊,他就是故意的啊。就怕大家不议论呢。

    可他才不会告诉她。少年若有所思:“原来你在担心这个。要我,不用担心。”

    “你不用担心就不用担心?”

    “对,没有的事啊。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我不喜欢你。难不成,你喜欢我啊?” 他笑笑地看她。目光灼灼,像是要把她看穿。

    “我也不喜欢你!” 施念的声音几乎要穿破天际。

    虽然知道她肯定会否定,但郁谋还是有一瞬间的伤心。他和自己,不过这就是她嘛,背着乌龟壳的恐龙。能理解。

    “知道了。耳朵都要聋了。轻点声。” 他嘘她。

    “所以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既然咱俩,嗯,你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你,谣言很快就会停止的。更何况,据我所知,根本没有什么谣言和议论,大部分都是你自己瞎想的。”

    施念愁眉苦脸。郁谋想帮她扯出个笑脸来,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隔着校服碰手手都吓得背过手去,去捏脸岂不是要吓得把头砍了。乖得很。

    “还有。” 施念补充:“我的心好内疚。昨天我听你弃考语文,我难过了一整天。” 岂止啊,昨晚她蒙头在被子里哭了一鼻子。

    郁谋插兜,看她继续:“你是年级第一诶。初中三年是,高中三年也必须是。每次考完试你都可以上讲台讲话的。全年级都把你当成宝贝。可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上了高中的第一次考试就不是。我、我心疼死了!”

    郁谋被她搞糊涂了,他不拿第一,她怎么比他还心疼?不对,他压根就没有什么感觉。

    拿第一,只是因为他恰好成绩是第一,又不是他天天盼着想着拿第一。

    施念干脆蹲下来,心口和胃都抽抽的疼:“我玩游戏,所有关卡都要刷到三颗满星才可以。更何况你考试呢?你这是少了一个勋章啊!【学生时代一直是第一】的人生勋章。难过死了!心疼死了!啊!”

    郁谋垂手蹲下来,大手覆到她的脑瓜顶上,真的,他都不知道这事要他怎么哄。即无奈,又好笑。还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蠢兮兮的。

    他只好:“别难过啦。” 平平无奇的不走心安慰。

    施念抬头看他,甩开他放在头上的手,继续:“而且……而且你从不使用好学生特权的,你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很难过,我觉得你因为我的原因装出了本不是你的样子。”

    “我什么样子?”

    “拽了吧唧。狂得很。”

    少年咧嘴笑:“那我要告诉你,如果那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呢?之前都是装出来的。”

    “真的吗?”

    “你猜。”

    施念不算猜,她笃定地认为,郁谋是在安慰她。她开心不起来,因为她不想看到别人因为自己而做出改变。就好像她不希望池萍的人生被自己和父亲拖累,一样。要是世界上的好人都自私一点就好了。她希望池萍自私一点,不要管自己,她赚的钱只给她自己花,不给她换自行车也无所谓。郁谋呢,郁谋也是很好的人,他就不要管她,他去一如既往的谦逊有礼,不惹事生非,次次拿第一。

    她这样想,是因为她是世界无敌大善人吗?不是的。如果她在乎的人都能自私且畅快地活着,那她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她不希望自己欠别人,无论是人情还是金钱。

    这些要她怎么呢?他一定觉得自己很假。

    郁谋见她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一时也很难证明自己本来是个什么人。他只是记起,自己很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理解知识极快,记忆力极好。这样的孩子,如果不加控制和教育,很容易在面对同类时产生蔑视,因为他有余力这样做。而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这么来也许算是他的幸运,他知道了藏起锋芒。可是锋芒被藏起,并不代表它不存在。谦虚、内敛、温和,皆是伪装。也许在内心深处,正如他自己的那样,蔑视、狂妄、张扬、才是他本来的样子。末流的杀手佩刀,最顶尖的杀手衣襟上才会别粉色的花。

    施念不起来,郁谋也蹲在她面前。天气很冷。

    “起来不?” 他问。

    施念摇头。她很想起来,但是他这么一问,她又不想起了。想一直蹲在这里,蹲到世界末日,好像那样她才舒坦。最好谁也别管她,就叫她一直蹲着。

    “哎你知道么。” 他换了个轻松的语气叫女孩。

    “之前我在这条巷子里看见过 xx 和 xxx。” 他了他们年级一对很出名的情侣。

    “然后呢?” 施念好奇。

    “他俩啊,在这条巷子里接吻。” 他抬头看了看两人头顶的路灯:“喏,就在这个路灯下。位置一模一样。”

    不出他所料,施念一下子弹着站起来:“啊!那我们快走吧!” 脸又红了。

    郁谋跟着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她身旁:“我你急什么?”

    “我没急啊!”

    “噢~难不成……你也想亲我?”

    施念抡起饭兜砸他的膝盖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