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说得出口的委屈就不是委屈了
“对了,周末那事你算怎么办?” 郁谋问道。
施念奋力走前面,听这话苦着一张脸回过头:“我好不容易把这事忘了,你怎么又让我想起来了?”
郁谋展眉笑道:“这不是我提不提醒你的问题啊。我还以为你胸有成竹呢。”
施念摇头:“那天完我就后悔了。我在想我当时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为什么会出那番话,我真想捶死自己。” 着她拎着饭兜的手抬起来使劲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吓了郁谋一跳。
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你,我可不可以装作忘记了,不去成不成?” 她凑到郁谋身旁。这事就黑不提白不提了。
郁谋认真想了下,:“恐怕不能。” 考完试座位周围几个男生实在窝火,又不敢对郁谋怎么样,于是让郁谋转告施念,周日游戏厅门口不见不散。
施念开始耍赖,手臂甩起来:“我不去,就不去,他们还能怎么样我呢?”
郁谋:“你不去的话,也许不能把你怎么样。” 因为有我在。“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弟,在赞助班处境会更加艰难。和那帮人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也是。” 施念叹气。
她:“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是气冲脑门。我知道我弟也并不是什么招人喜欢的性格,就,我不是他坏话啊,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他们班人排挤他欺负他。无非是觉得他性格软,身材胖,而且张口闭口就是你爸妈做什么的,我爸妈做什么的,你看我买的鞋,我的零花钱多少多少……”
“他也是近几年才变成这样的。也不能是环境改变了他,还是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但不管怎么,那是我弟,而且他再怎么样,也不是活该被欺负的理由。”
“我这两天在想,他真的比我之前想象的处境还要艰难。我以前总觉得,他已经这么大了,人际关系他自己能够处理。可是你知道吗,就那天,咱俩没换座位前,我真的一刻也不想在那个班级呆着。他们骂骂咧咧的,脏话,而且还很黄色的笑话,桌椅撞来撞去……我就想哦,我弟他,可是天天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啊。他遭到的言语上的、身体上的暴力比我遭到的要多得多,他该多害怕啊,多无助啊。怎么能奢求让他在这个年龄就能很好地处理这些事情呢?可是像我、像贺然,也无法真正地帮上他,因为我们不可能 24 时待在他身边。”
“我、贺然、傅辽、许沐子文斯斯还有你,我们恰好都在一个班级。而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另一个班级。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被抛弃了的呢?他表现出来的张扬啊,炫耀家境啊,假大方啊,也许只是他的保护壳。那可是从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的胖子,我好难过啊。我这些你能理解吗?你能理解当时我为什么冲动吗?冲动到要和沿河沿儿那边的约架。” 施念。闷闷不乐。
郁谋沉默了一会儿。他很想,他当然理解。像他这两天做出的行为也是往常的他没有办法想象的。弃考、提前交卷去球,要多狂有多狂,这也是冲动。因为看到施念被那么一群人围着,桌椅被挤,笔掉地上,喜欢他的女孩子这么被欺负,他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就蹿到脑袋了。他都只是言语上逗逗她,更进一步的都舍不得,他们凭什么敢那样对她?
然后他采取了比一架更侮辱人的行为。
“个题外话。” 郁谋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弃考语文吗?”
施念摇头。
少年咧嘴笑,带点得意:“因为语文卷子我没办法保证 45 分钟内写完。也没办法保证拿满分。”
施念还是疑惑:“所以呢?”
郁谋觉得自己一片心思简直喂了狗。就好像他以为自己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但是对方没理解笑点,他还要给她解释。这就很没有面子。
“会去欺负别人的人,大都欺软怕硬。真正强大的人是不会去欺负弱的。所以我的意思是,周末去见沿河沿儿的事情,你一定要以极其震撼的方式让他们意识到你弟身边的这些人不好惹。” 就好比他弃考语文,就为了保证他考的科目都满分。这样别人会觉得他对待考试像玩儿一样,不考语文就不考,想考的试都满分,老师拿他没辙。
施念思忖了一下,使劲点头:“我觉得你的好有道理。”
她又由衷感慨:“没想到你段位这么高!你真厉害!”
郁谋暗自表示赞同的同时,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段位高他承认,但被她出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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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然陪施斐站大院儿门口等他姐。
施斐穿棉服冻的嘚嘚,他看贺然只穿了冬季校服加卫衣,忍不住问:“哥,你不冷的吗?”
贺然蛮无所谓,捶了捶自己:“怎么样?被体育生强悍的身体素质震撼到了吧?以后我这身板儿就是你姐的依靠。”
施斐转头看施念家窗户,还没亮灯,奇了怪了,按理应该已经回来了。
贺然掏手机:“我给你姐个电话。别是被人拐走了。” 他的袖子里还揣着一个街角买的烤红薯,等着给施念,他怕凉了。
施斐摇头:“贺然哥,别。晚点更好,再等等,我再做做心理准备。我还没想好一会儿什么。”
贺然一只胳膊架在胖子肩膀上,笑道:“她是你亲姐,你跟她道个歉还这么怂,我也真是服了你了。”
施斐嘟囔:“我和你可不一样。你每次把我姐惹急了,嬉皮笑脸一句对不起,屁用没有。我可是准备走心的。”
贺然嘶了一声,想反驳,施斐继续道:“再了,你和我姐不也没完全和好么?让你删的评论你也没删,活该我姐不愿意理你。”
贺然瞧施斐:“哎?胖,我发现你现在对我话很不客气。怎么回事啊你?”
施斐嘿嘿笑:“我是让你有点危机感。我告诉你,我最近发现,甭看我姐那样,她还挺受欢迎的。你不要以为自己就稳了。” 那天教室里的事他可是实实在在的见证人。不得不承认,他要是女的,见到郁谋那样的也得心动。
贺然神色一凛:“哇靠,谁还你姐主意?”
施斐看贺然那依旧没有察觉的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
郁谋和施念换座位,贺然是知道的。施念放话要找沿河沿儿的人谈谈,贺然也是知道的。贺然却一直觉得,这不都是明面儿上的事情吗,有什么好想的?郁谋本就助人为乐,把施念换到一班去考试,他还要正大光明地感谢他呢。
施斐稍稍提示他:“你动动脑子成不成啊哥。体育生也不带这么不用脑子的吧。”
贺然犹豫道:“你谁啊?郁谋?你这个胖子是不是脑子有病?除了这次,他俩在学校基本不话。施念和傅辽的话,都比和郁谋的话多。” 施念他太了解了,每天和许沐子文斯斯水上厕所粘在一起,真的一点破绽也没有。
施斐内心叹了口气。带不动。
贺然用胳膊撞他:“所以你的是谁啊?”
施斐哈哈:“算了,你当我瞎八道吧。”
贺然佯装扭他脖子:“不是,你别糊弄我,你给清楚。谁啊到底。”
施斐:“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行了吧。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当然啦,你也别多想,目前为止我还是坚定站你这边的,贺姐夫。”
贺然本来心都放平了,听到最后仨字,琢磨了一下:“不对啊,之前叫我姐夫,现在怎么前面还加个姓氏?”
两人着,往路口张望,看见了并排走进大院儿巷子口的施念和郁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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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然其实率先看到施念,本想吹个口哨,下一瞬他看到了她身边的郁谋,一下子就吹不出了。怔愣在原地。他想到施斐刚刚的话。
贺然看郁谋,郁谋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贯的冷淡,并不是和施念有有笑的那种,和施念也保持着半米的距离。贺然知道郁谋自行车在旧家,现在每天坐公车上下学。他觉得自己被施斐带跑偏了。一个大院儿的,一起坐公车,也还算……正常吧?他有点烦躁,烦躁自己的不磊落。瞎猜什么呢你。
感受到量,郁谋也抬头,他看见贺然,冲他点了个头。贺然回了个点头。也许是各怀心思,过招呼后,两个高个儿男生从隔着几百米到走近,并没有更多的话。
最后反倒是施斐叫出声,一声别别扭扭的:“姐。” 由呜呜的北风送到了施念跟前。
施念没想到施斐会在门口等她。她很肯定他既然在这里站着,那就一定是在等她,她有心灵感应的。
施念快步跑过去,冲到施斐跟前,停住。施斐又叫了声:“姐。”
姐弟俩在寒风中对着看半天,脸都红彤彤的。一个是被风吹的,一个就不清楚了。
施念想问他,你傻不傻啊大冷天的怎么在这儿站着啊?可是话没问出口,眼圈就先红了。她感觉他是想道歉。那天她帮他出头后,她就觉得有好几次施斐磨磨唧唧的在楼道里想来找她话的。可是还是被他抻到了考试后。
于是她抡起饭兜砸施斐的胖胖胳膊。
施斐也不躲,他哎呦一声,苦笑着:“好疼哦姐。” 明明是笑着,脸上表情比哭还难看,眼睛弯着,嘴角却向下。
施念也撅着嘴,屏住眼泪,又了他一下。她吸着鼻子:“放屁,我根本没使劲。”
施斐眼角一行泪滑下来,他飞快地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他用余光注视贺然和郁谋,两个男生识相地走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看二人走远,施斐才:“对不起,姐。咱们和好好不好?是我错了。”
施念的眼泪快要绷不住,她:“啊呀!真是的!你好烦啊。”
施斐没算停止:“你看你,总是我不好。所以我觉得你可嫌弃我了,我我不想你当我姐,是因为我一直觉得你不想让我当你弟。”
“才不是呢。” 施念哽咽。他这么一,她好难过啊。她解释:“我你不好,是我怕别人你。我想既然我你了,别人就不好意思了。我想堵住他们的嘴。”
施斐委屈巴巴:“可是别人我十句,抵不过你我一句不好。别人我,我可能第二天就忘了。你我,我会一直记在心里。”
施念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她也用袖子擦,脸上被风一吹生疼。
“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你以后夸我,我保证我不会得意忘形的。我胖,成绩也不好,我就是很没有自信的一个人,所以很需要被夸。你越我,我越不好。我越不好,你越我,这就是恶性循环。”
施念轻声嗯,她伸出手摸了摸施斐的脸,胖子在寒风中等她等了好久,脸冻的像两块冰坨坨。
施斐又开心又难过,他瘪着嘴一字一句:“你那天我的斐是大侠胡斐的斐,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你明明很会夸人啊,为什么就不能多夸夸我呢?”
施念低头看脚尖,想了半天:“可是,我之前也夸过你啊。”
施斐又一行眼泪流下来:“你夸过我的几次我都记得住。你我吃饭从不浪费,你的剩饭我都能一起解决。那不是夸啊,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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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两人见姐弟俩走过来。
施斐其实和施念的脸型很像,即使体重两百多斤,下巴还有个尖儿。两人就像一大一的俄罗斯套娃,脸蛋子皲着,脸上却挂着同款傻笑,就连酒窝的位置也差不多。一看就是和好了。
“姐,周日的事贺然哥晚上我们几个一起想办法。许沐子和文斯斯她们也要加入。”施斐。
施念木呆呆地噢了一声。今天大起大落,脑子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她看表,估摸着池萍也要下班回家了,对贺然郁谋:“那我们晚上 8:30,后门卖部不见不散。”
各回各家时,施斐下意识跟在贺然身后回家,被施念拉住:“你跟人回人家干嘛啊你。”
贺然乐呵,嘴上不忘占便宜:“你家我家,还不都是你家。” 他从袖子里掏出烤红薯:“喏,给你买的。” 他这话时下意识看了眼郁谋,结果郁谋了声一会儿见,转都不转头,瞬间就进了自家门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