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十七
我庭院里的花枯萎了, 但是没有关系,它的根紧紧扎进地下,明年开春之后会继续盛开。那依旧是我的花,哪怕不再是以前的那一朵, 它也仍然如此美丽娇嫩。
一大早我便开始坐在客厅里望着电视发呆, 穿着宽松的衬衫,头发随便束起来无心理。
开明的风气和日渐进步的审美风尚真是不错, 在我那个年代, 日本人还只将和服以及西服视作正装的一种体现, 在夏日中裸露出胳膊和长腿,是只有不体面的庶民才干得出的行为。
电视里播放着今日的间新闻,女主持人水无月怜奈长得还不错。
我听过一个传闻,如果眉毛和发际线的距离超过四根手指就明十分危险, 所以每当我瞧见她扎起紧绷绷的马尾, 总是情不自禁地在心里为她的发际线感到担忧。
至于新闻呢, 无非是些当红女歌手高山美娜美被绑架, 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豪门凶杀案之类的事件。
我盯着电视,白豚猫盯着我盘子里的牛角面包,山姥切中途来了客厅里一次, 把冷掉的牛奶撤下去, 又把客厅里17度的空调温度往上面调了几度。
……鬼是不会感冒的。
即使是再三声明,但是看见喜欢每天晚上叼着买回来的馒头点心, 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斑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以后,他似乎坚信了就算是鬼啊妖怪啊灵体啊, 只要进入了容器里面就很有可能生病的玄学。
要是拒绝,他就会用那双漂亮的湖绿色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我,让我产生了自己是不懂事的叛逆期孩的错觉。
——我最近很闲。
自从多年以前伏黑惠向我提出给家里猫咪绝育的绝佳建议, 白豚猫四处搜刮食物的行为终于有了收敛,即使是我再没有胃口,它也绝不会对着我的三明治和早餐出手。
这回眼巴巴地盯了我的盘子半天,也没有看见我动口或者把东西推向它的斑眯了眯眼睛,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过它没有错话,我最近的确很闲。
我向来是不在工作上格外努力的,但是回家躺着也并不能算得上是什么好的主意。客厅里能够观赏电视的最佳位置只有一个,我不在家的时候自然是白豚猫的专属。现如今我在家悠闲度日,被挤到旁边去的斑自然有些不高兴了。
它揣着手不满地道:“啊,怎么了,踟蹰森,你该不会失业了吧?”
我的确失业了,不过只失了一点,并不是全部分,并且在这些失业的过程中,我还总结了一个非常有用的规律。
——日本的高中生名侦探,是一个应该远离的群体。
由工藤新一变成的江户川柯南,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事故现场。
假如在配合上他的未来岳父毛利五郎,和青梅竹马兰,那案发效率简直要暴击翻倍。其不详程度可以称得上走哪死到哪,而且这群名侦探好巧不巧还特别喜欢聚在一起,每次见面不死一串人,就明那人真没有本事。
高中生名侦探身边命案率倍增,本来是没有我什么事的。
毕竟日本的人口还是有一亿多点的,不一定死了人就在我的负责范围内。
但是他们走哪家死哪家的效率太过可怕,就算是和他们没有交集的我,也因为他们的行动遭遇了波及。
简而言之,因为业务原因和情报需求,就像我会和除却五条悟外的咒术高层吹水一样,偶尔也会混迹于有钱人中,和一些有能力的人有些正常的交情和正常的往来。
毕竟表面的身份需要时不时花费一定精力定期维护,作为医生向其兜售私人医疗定制服务,就是我与不知晓里世界的普通人接触的幌子。
再继续简而言之,因为越有功力的高中生名侦探越受有钱人们的青睐,再加上有闲心玩名侦探游戏的青年们本身因为家庭条件原因接触的圈子都不会太差,两两相加的结果就是,我的雇主死了一大片。
普通人雇主可不像平时我接触到的‘内行人’那么难缠,虽然出手同样豪爽,但付给我报酬的同时总是希望我能够出够百分之两百的力气。
这些雇主通常怀着一种对未知的敬畏,即使是事件告一段落结清尾款之后,也根本不会解除作为掩饰的医疗服务合同,并且照旧支付聘用金给我。
尽管相对我真正的入账不过九牛一毛,这种不用上班也能领薪水度日的感觉非常不错。
毕竟踟蹰森望月最擅长的事就是混迹在勤劳热血的工人中,无所事事混薪水来维持生活。
但是名侦探一来,就把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破了。
籏本家族的当家人在豪华游轮上被自己的孙子兼孙女爱慕者刺死,富泽财团的董事长因为想要让大儿子继承家业被大儿子杀死,四井集团的千金也在生日宴会上遭遇了好友的报复。
合约一方当事人的死亡,带来的只能是合同效力的终止。
所以我的快乐薪水偷生涯接二连三地被告知了终结,连家里的猫听完以后都觉得是一场无妄之灾。
或许是出于想要安慰我的念头,猫咪老师一口咽下牛角包,擦也不擦嘴边的残渣,挥舞着它那白年糕一样的爪子指着电视道:“害,你看那个人,因为想要把美术馆改为餐厅就遇害了,真是倒霉!”
我抬头一看,:“那正是我为数不多还活着的雇主,真中先生,前几天还叫我去那家美术馆帮他看风水。”
不过他现在已经是过去式了。
连斑听了我的失业遭遇都觉得既离谱又可怜。
——
我生性迟钝,从都被周围的人冠以不会察言观色的名声。
唯一的优点是深知自己天性的不足,但是时常为此而感到痛苦。
来到彼世以后,一些很难想得明白的事情我选择不要去想,就像是上课时学不懂的东西因为翻了个篇,来到了下一个单元,所以便在心底对于自己的一知半解而纵容。
我深谙生活便是得过且过的真谛,并且忠实地日复一日履行着,旁的什么都不去多加思考、多加追求。
我的生活中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唯一为我带来色彩的只有两个节点,一个是武藏在桃花树下分了我半个饭团,一个是忍和香奈惠姐将我从河中捞了上来。
尽管我现在变得强大,很少再使用武藏赠予我的力量,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给予了我奔向未来的新生。而如果没有忍和香奈惠姐来帮助,那再往后,就什么也都不会发生了。
做完那个很没有意思的梦以后,我突然意思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我向来认为无惨死后所有人都会幸福,但是我行我素的行为却伤透了忍想要救我的心思。
我庭院中的花枯了,但是山姥切根没有死,明年春天会抽出新的枝。
后来我在街上碰到了蝴蝶香奈惠和蝴蝶忍两姐妹,她们有有笑,穿着附近高中的校服,看起来转世之后过得很好,仍旧做了姐妹,非常幸福。
我能够与毫不认识的不死川坦然地对视,但是忍那紫苑花般漂亮的眼睛向我看过来的时候,出于一种犯了错似的的心虚气短,我顿时生出了一种想要掉头逃走的冲动。
“踟蹰森!”
我觉得很奇怪,像是以前,无论是再丢脸、再难堪的场面我都经历过,无论被怎样刁难,我也能够从容自若。
我向来擅长忍耐,即使是内心再如何痛苦,再怎么被亲近之人唾弃、嘲讽,在心中便自认为并不是不能够忍受的事。但是被忍这么在身后一叫,我便觉得羞愧,仿若陷入了一种囚徒般的困境,顿感无地自容。
我拒绝了忍的好意,并且长久地不愿意与她见面,我的心肠很坏,杳无音讯地活着,情愿让她当做我消失了,但是却不想让她后悔夸我是个好人。
我不回头,只是侧过脸去看道路旁物舍围墙里的树,:“不是踟蹰森。”
可是忍不愿意让我糊弄下去,她一向都是很有主见的,并且早在很久以前,无论下什么决定都不愿意听我的劝告,并且批评我自己都过得乱七八糟。
她:“那好,你不是踟蹰森的话,我和姐姐就不管你了。”
我听见她拉着香奈惠掉头就走的脚步声,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没有骨气地掉头跟着她们走。
但是忍也不算理我,两姐妹也没有停下来和我聊天的意思。
我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对她道:“我能去你家里做客吗?”
香奈惠姐眼里含着温和的笑意看向我,似乎是忍事先嘱咐过她不要和我话。
但是忍也不和我话,只是微笑着瞥了我一样,然后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于是我厚着脸皮去蝴蝶家做客了。
——
忍和香奈惠姐的父亲这一世不是医生,相反而是一个音乐家,经常巡演的提琴手,母亲则是生物学的教授。父母俩经常不在家,两姐妹从初中起就开始两姐妹独立生活。
相比忍,香奈惠姐要更加温和一点,她主动告诉我很多事情。
因为家里平时很少来客人,如果要留宿的话,这么突然也不方便收拾其他的房间,所以只能委屈我和她们挤一挤了。
我觉得晕乎乎的,然后‘哦’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跟着收拾好茶具往厨房方向去的香奈惠姐走。
香奈惠扭过头朝着我笑出声,但是忍却一下把我拉住,:“你这么高,就不要去和姐姐挤了。”
这一夜睡得很沉,早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早就没了余温。
从窗户边往下望,我看见忍在后院里接了浇花水管浇花,前世的蝶屋也种了许许多多的花,因此无时不刻都有着许多蝴蝶在院子里停留。有紫/阳花,十五夜草,桔梗,还有大家都很熟悉的紫藤,大鹅卵石铺成的路非常别致,虽然现在已经不是春天,但是我总是心心念念着墙壁边的那么几株碧桃。
蝴蝶忍抬起头来看见了我,我再窗户边朝着她挥了挥手,再跑出门蹬蹬蹬地顺着楼梯到了庭院。
我问忍为什么还依旧记得我。
她:“本来是不记得的,遇到曾经认识的人,也只会觉得亲切和熟悉。但是看见了你,又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忍,我是个惹人讨厌的家伙。当初莫名其妙被姐姐捡回家里,总是干一些莫名其妙的蠢事,最后又莫名其妙地跑得不见了。谁需要我一声不吭干那些事呢,大家是同伴,是伙伴,并不需要谁一定要承担一切,那样的关系根本就不正常,并且叫人一点也不好受。
忍顿了顿:“你知道吗?大家都相互约定好了,比赛转世过后,谁看到了踟蹰森,那么就先逮住她把她好好地骂一顿。”
虽然她嘴上在骂我,但是我觉得并不难过。
因为忍就是我的花。
我看着她,许许多多的念头从我的脑袋里冒出来,但是我笨得很,一句话也不会。
我只是下意识地去接她的最后一句话,完之后又因为自己的冒失倍感懊恼。
“那你赢了呀。”
她最终朝我露出笑,:“是呀,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