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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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医生带着助战战兢兢来到状元路,令他惊讶的是在被野蔷薇围簇的房子里看到了闭眼沉睡的少年。

    少年的皮肤尤为白皙,不是外国人的冷白而是泛着层釉色,上挑的眼尾晕染出一片红晕,因为生病透出易碎的脆弱感。

    他惊讶倒不是因为这副漂亮的长相,而是因为他三年前见过这个少年。

    那时浑身是血的少年瞎着眼被贺山亭抱在怀里,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贺山亭这么温柔对一个人,收敛了全身的冷漠。

    梁医生望着守在床边的男人压下了思绪,用体温计给少年测体温:“体温3,吃点药就行了,最好用温水擦拭身体。”

    当梁医生走后贺山亭倒了杯水给少年喂药,他细长的指将药片轻柔撬开宋醉的牙关塞进嘴里,刚一喂进去转头就给吐了出来。

    贺山亭:

    大概是嫌味道苦少年死活不肯吞药,在喂了三次无果的情况下,不算好性子的他把少年抱在了腿上,一捏着宋醉的脸颊一喂药。

    这才喂完了药。

    喂完药贺山亭抱着少年擦拭身体,而梦里的宋醉只感觉沾水的毛巾仔细擦过自己滚烫的皮肤,冰冰凉凉的格外舒服。

    他不自觉将整个人贴住对方,任由对方像抱布娃娃般抱自己,乖乖坐着一动不动。

    在擦到颈窝的时候宋醉觉得痒了,歪头躲开毛巾,头无意识在男人上磨磨蹭蹭,软乎乎的扭来扭去,直到对方按住自己他才没动了。

    贺山亭低头看着只顾自己舒服的少年,捏了把病里的少年,放下长刃起身去了洗间。

    *

    病里的宋醉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梦到他坐在一个金色的沙丘上,灿烂的太阳照在他身上,长出来的叶片在温暖的风里声响,其他的什么也记不得了。

    醒来后他发觉已经是第二天了,成功错过周一的课,他不得不给辅导员打了个电话,辅导员同意开假条。

    于是他发消息麻烦吴缜帮他补请假条。

    吴缜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你的病得严重吗?

    宋醉好得差不多了

    他不太习惯麻烦别人,转给吴缜发了个红包,关了感觉肚子里空荡荡的,再不吃东西他怀疑自己会饿死。

    宋醉的眼前出现麻婆豆腐、跳水鲫鱼以及麻辣兔头的身影,就在他肚子饿得咕噜噜叫的时候,他闻见一阵清淡的粥香。

    贺山亭端着瓷碗走到床边坐下,没错过少年轻微失望的眼神:“给你熬粥还不满意啊?”

    宋醉立马摇头。

    他相信他只要点一下头,对方会把粥倒掉笑着留下个空碗,告诉他不满意就别吃了。

    贺山亭看着坐在床上的宋醉,不知道少年默默沉思什么,伸拿起细柄的勺子喂粥。

    宋醉回过神接过碗勺:“我自己能吃。”

    他还没到饭都不能自己吃的地步,刚接过去就听到男人轻嗤了一句。

    “这个时候知道客气了?”

    宋醉听着这话摸不着头脑,他什么时候不客气了,他晚上睡觉都注意分寸不乱踢被子,谁和对方似地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他压下疑惑喝粥,本以为是寡淡的白粥,谁知里面还切了极细的鸡丝,浸着恰到好处的鲜,完全不会腻,他不知不觉把整碗粥都喝完了。

    男人看着他把整碗粥喝完了,自然地用纸巾擦过他柔软的唇,在唇珠的地方似有若无停留了一阵。

    当对方端着空碗出去,宋醉没忍住抿了抿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阿亭对他格外亲昵,大概是他多想了吧。

    他喝完粥脚没那么无力了,能感受到身体在慢慢恢复,只是仍有些恹恹的打不起精神,他走下床到楼下活动。

    宋醉坐在沙发上用逗猫棒逗宋天天,忽然望见男人拎着置物架上的花盆走到院子角落,把原本在盆里仔细打理的玫瑰中在了土里。

    他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可以不用看那株玫瑰花了,但他想了想自己这个想法比较恶毒,裹了厚披肩走过去做作评价:“中在外面太可惜了。”

    “你真这么想?”

    贺山亭打开水龙头洗干净花盆,用布擦拭着沾上的水滴慢条斯理问向少年。

    少年下意识点头,点完头察觉对方似笑非笑看着他,生出中不太好的预感探头探脑问:“我这么想有什么问题?”

    “你忘了昨天了什么?”

    这句话让原本恹恹的宋醉清醒过来,他全然不记得昨天的事了,更别自己过的话了,只感觉有柄墨色的刀刃抵住他屁股,岌岌可危站在悬崖边。

    尽管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他迅速在脑海里回忆,不会是他在病里什么了吧?不是没这个可能。

    他感觉自己的面子岌岌可危,努力把面子往回拉:“了也是胡言乱语不能当真,你不至于当真吧?”

    贺山亭瞄了眼理直气壮反问他的少年,果然病好就翻脸不认人了,他听不出情绪哦了一声,反将洗干净的花盆扣在了少年的头上。

    渣男幼年体。

    他扣完就转身进了房子走上楼。

    不知道被冠以渣男幼年之称的少年把晃悠悠的花盆从自己头上拿下,他要花盆做什么?这肯定是完完全全的报复。

    *

    正在幼年体站在原地思考他哪里惹到对方时,院子的门铃响了,他捧着花盆去开院门。

    打开门吴缜和体委站在门外,宋天天亲热地在吴缜脚边打转,吴缜蹲下身把带来的马鲛鱼罐头喂给猫,猫吃出了猪叫。

    体委把用竹子扎成的水果篮子递到他上:“这两天你没来学校,吴缜你比赛完就感冒了,我们代表班上买了些水果过来看看你。”

    体委的视线疑惑落在少年上的花盆,宋醉淡定放下花盆接过水果篮子:“太破费了。”

    “这不算什么。”

    体委连忙否认。

    宋醉以为是客气的话也没多问,大概人在生病的时候都会柔软两分,看到同学上门看望自己他心里蓦地温暖,将人带到沙发坐下。

    体委怕他不知道昨天运动会的事大谈特谈:“昨天你不知道我们班在院里创了记录,是团体项目拿奖牌个数最多的,院领导讲话都特意提到我们班,这多亏了你。”

    宋醉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不明白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昨天睡了一天连运动会现场都没去。

    吴缜见宋醉没什么大事放下心,打量着明亮干净的房子,窗外是花枝摇曳的院子,生出强烈的疑惑。

    以他对宋醉的了解不可能租这么贵的房子,少每个月房租也要两三万,正在他不解的时候抬头瞥见二楼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混血面容的男人。

    吴缜认出是两次三番找上宿舍门的东欧野模,他逐渐回过味了,肯定是对方一哭二闹三上吊让租的,养野模可真他妈烧钱。

    以防体委撞见这一幕,校报上登出清纯大学生包养男模的花边新闻,吴缜赶紧拉着滔滔不绝的体委回学校了。

    宋醉关了门坐回沙发上,他盯着茶几上的水果,突然感觉和人拉近距离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生病了有人关心自己,不用一个人躺病床上。

    准确地他也不是一个人,如果不是阿亭的话他可能会一个人硬捱过发烧,没有人给自己喂药,也没有人给自己熬粥。

    想到这儿他决定不计较花盆的事,望见楼上的人走过去大度:“这两天谢谢你的照顾了。”

    贺山亭意外别扭的少年突然转性,像是身上炸开的狐狸毛一下子服帖了,他平静合上伪装成杂志的公司文件:“想谢的话帮我个忙。”

    “什么忙?”

    宋醉不用想也知道是帮买东西,希望不要是太贵的东西,论文都快写不过来了。

    谁知不是买东西而是询问他的建议:“你表白在什么地方好?”

    宋醉刚涌起的那点儿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敢情他在生病这人在思考怎么追人,他脑子里有两个人在打架。

    穿白衣服的那个人喜欢一个人就应该祝他幸福呀,穿黑衣服的人去他妈的幸福,最终黑衣服的人矜持开口:“随便找个地方吧,太正式把人家吓跑了。”

    男人平淡颔首。

    “那什么时间好?”

    “晚上。”

    宋醉装作确信开口,实际上他想的是随便找个地方黑灯瞎火表白不失败才有鬼。

    “晚上的话用不用准备烟花?”

    “太俗气。”

    他本来担心对方会起疑,可男人却毫无防备一一应了,少年心里怪不是滋味,准备去床上躺一会儿,忽然男人掀了掀眼帘开口。

    “那我布置下家里。”

    宋醉有口气堵在胸口,跟女孩子表白就算了还大大方方带到家里,可他又没什么资格生气,只能回床上摸摸自己的胸口,告诉自己不生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躺在床上盯着洁白的天花板,那个女生要来了吧,他鼻子有些闷,呼吸的频率十分缓慢,缓慢到他以为自己是只不会动的僵尸。

    宋醉感觉自己的病情又加重了,可他在床上呆不下去了,裹着厚厚的针织披肩出了房间,爬上了屋顶。

    他坐在圆形屋顶上,纤细的腿半悬空晃着,俯视着散落一地的蔷薇,月光洒在他身上,就像自己世界的君王。

    只可惜他刚坐到屋顶上就有不速之客跟了上来,宋醉别过脸不想理会,反正他现在是病人,病人心情不好太正常了,他还能传染疾病。

    身边的男人却自顾自开口:“我喜欢一个人。”

    他无语扭过头,我他妈知道你喜欢一个人,快了八百遍了,只是在回头的一霎那怔了一两秒。

    男人姿态随意靠在他身旁,今天的月光是浅色的,男人的眼睛也是浅色的,衬得容色灿烂明亮,深重的阴影将下颌线勾得利落分明。

    宋醉冷漠转回了头,仗着这张脸勾搭姑娘,他不想听下去了,然而对方依然在对他。

    “虽然他别别扭扭不爱话,不定心里边怎么骂我,以后可能还有家暴倾向,只知道看书不知道看我,但我还是很喜欢他,是想藏在心尖上的喜欢。”

    宋醉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一句句话像是扎在心脏上绵绵的软刺,当时不疼之后生疼。

    如果对方真这么喜欢那个女生的话,他止不住后悔自己的做法,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他扭过头正要开口时脸上多了双冰冷的。

    他们身上笼罩着淡淡的奶油色月光,蓝色的风车在屋顶上吱吱呀呀摇晃,风里飘荡着浓郁的花香。

    男人捧起他的脸凝望着他认真问。

    “所以谈个恋爱吗?”

    “我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