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牧宏平反、他家里的情况也好了一些, 牧然才敢托自家表哥给听江鱼舟的消息。

    今天中午接到消息, 牧然已等不及了，赶完了手上的工作便马上过来看她。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牧然还会做非常奇怪的梦, 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高二的第一学期，所有人都排挤他。

    郭海和几个同学在半路上拦截他，将他了一顿, 还将他的一百块给抢走了。

    他梦见江鱼舟了，但是她在梦里很奇怪, 她是那种内向的、不爱话的女生。

    梦里的她, 和他好远。

    她不爱话，每天来到学校都是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但她偶然会帮自己话, 虽然效果并不好。

    后来他被抢了唯一的伙食费, 是江鱼舟借了两百块给他的。

    再后来, 他梦见了自己走不出那一段黑暗的记忆，一闭眼就看到那些越来越过分的暴力语言。

    他也梦见自己抑郁了、自杀了、看医生了……

    莫名其妙的梦，让牧然有一段时间的状态很不好, 直到江鱼舟考上了青雁大学，这才振作起来，在短短的一个暑假里，他竟然一口气创作了四首歌。

    “没有啊，我真没有收到你的信。”江鱼舟的声音，断了牧然的回忆。

    牧然：“可能是不心弄丢了, 对了，这虾你吃了吧，我不太爱吃。”

    他指了指他剥好壳的虾，每只都剥得干干净净的，白里透红的白灼虾看起来真的很鲜美清甜。

    江鱼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你不用点这么多菜的，我们两个人又吃不了这么多，而且这虾……”

    “没事，这虾挺好吃的，我以前来这里吃过。”牧然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但是他没有接。

    他拿过一边的餐巾轻轻地擦了擦手，那一双优雅、骨节分明的手，就像艺术品一样，每个细节都挑不出缺点来。

    江鱼舟瞥了一眼便连忙收回目光，哪敢细看。

    想当初同桌时、一起跑步时，她都没这么害羞。

    也许，大家都长大了吧？

    这一顿饭吃了四十多分钟，江鱼舟还以为会浪费食物的，哪知七菜一汤所剩不多。

    江鱼舟暗暗感慨，在这里吃饭不仅仅贵，菜还……很少。

    牧然结了账后，时间已到了晚上的七点多了。

    江鱼舟没有什么地方想逛的，所以算直接回学校。

    牧然送她回校，两人散步在人行道上，光影交错，江鱼舟的脸半明半暗，笑意隐藏在她的眼角。

    “你现在有手机了吧？”牧然开口，“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吧！”

    江鱼舟嗯了一声，她摸出手机，跟牧然交换了一下手机号码，顺便也加了对方的QQ号。

    已戴上口罩的牧然眼睛弯弯的，“以后保持联系，对了，回去后将何名的Q号也给我。”

    “行。”

    “最近功课忙吗？”牧然低声问。

    “不算太忙，你呢？”江鱼舟抬起眼，笑着看向他，“不过不用，你肯定很忙的，你不仅仅要上课，还要出道、我以前还不知道你会写歌。”

    “其实我初中的时候就报了作曲班了，因为我最喜欢的是这一门，其他的我爸妈都没有逼我。”牧然歪歪头，那双澄澈干净的眼带着温柔的笑意，“不管怎么样，在我的眼里，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所以不管多么艰辛、难熬，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里，所有医生都劝牧然放弃陈月蛾。

    她就算醒过来，也有可能终生成为植物人。

    但是他没有放弃，尽管要放下架子，代替了妈妈去四处求人，他也愿意。

    “我爸妈也对我好呢，虽然我不是亲生的……”江鱼舟顿了一下，“我是弃婴，被人扔在一条破船上顺江河而下，我爸发现了我就将我抱回家了。”

    牧然心中一动，“所以你……就叫鱼舟？”

    “嗯。”

    这是江鱼舟第一次跟他谈起她的身世，少女的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没有任何的埋怨，“我养父母没什么文化，但是却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

    牧然暗暗庆幸自己的出现，并没有令江鱼舟和养父母的关系变得糟糕。

    “原来这样……我……”牧然正想往下，身后传来了一阵嬉笑声。

    江鱼舟和牧然下意识地同时回头，只见几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踩着滑板，飞快地朝这边冲过来。

    “心！”江鱼舟还没回过神来，牧然的大手已将她的手握住，将她往他身边拉。

    在她刚刚靠近走道边时，那几个男孩子已跟几只脱离囚笼的鸟，飞快地滑走了。

    牧然的手很暖，还有点儿潮润，等江鱼舟回过神来，他已松开了手，留下了那种温柔的余温。

    她的心里，像被点燃了什么似的，又暖又烫。

    “你呀，平时走路也要心点，发现有不妥的车子或者人，要及时避开。”看到江鱼舟仍然在愣神着，牧然便开始训她了。

    江鱼舟听罢，不由得皱皱鼻子，“我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我又不是三岁孩子。”

    “可是你刚刚就有点傻傻的。”

    “你……你才傻呢！”江鱼舟笑着推他一下，“要是你不在这里，我自己肯定会避让的啊，我又不瞎。”

    牧然低低地笑，眼睛弯得像两轮弯月。

    气氛竟然莫名其妙地愉快、轻松。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回到了学校门口。

    “鱼舟？”在江鱼舟正想跟牧然告别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她。

    她回过神来，却见蒋依然、叶笑、蒙佳青居然齐齐站在不远处，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她。

    她们的目光，自然迅速地去量一边的牧然了。

    牧然虽然戴着口罩，但是他又高又瘦，一双眼澄澈透亮，一看就是很有型的美男子。

    “呀，鱼舟，这是你男朋友啊？”蒋依然跑了过来，兴奋地量着牧然。

    “呃……他不是。”江鱼舟下意识地摇头，牧然却笑了笑，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鱼舟的高中同桌。”

    “哇，居然是高中同桌呢！”蒙佳青叫道。

    叶笑也凑热闹：“鱼舟，你艳福不浅啊！”

    三个女生自报姓名后，就到了分别的时间，蒋依然捂嘴，“我们还是先走吧，鱼舟可能还有什么悄悄话要呢。”

    “你们别贫了！”江鱼舟啼笑皆非，“牧……同桌，再见了，有时间再会。”

    “好的，再见！”牧然依旧站在那里，看着江鱼舟和三个女同学一走朝学校内走去，他握了握刚刚拉过她的那只手，余温，仿佛尚在。

    那一刻他的心跳快得不行，事后他装作不在意地训话，还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些事没向江鱼舟问清楚，比如……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

    “你同桌好高啊，是不是也长得很帅？”回去的路上，蒋依然一脸好奇地问江鱼舟。

    “嗯，帅！”江鱼舟抿着唇笑，回忆起牧然那张脸，她竟然有点儿自卑。

    现在牧然即将出道，还是程骁的表弟，加上他的音色、天赋，就算成不了新一代天王，也没多少人能及了。

    而她，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

    “哇！鱼舟你好幸福啊，居然跟一个帅哥同桌！”叶笑羡慕不已。

    “我们那会儿的高中也有男女同桌啊，但想找个帅的……还不如到大街上随便揪一个强。”蒋依然感慨道。

    叶笑有点儿酸，“鱼舟，你以前都不怎么和男生接触的，这个同桌到这里来找你，你们感情不一般啊。”

    江鱼舟口气淡淡的，“嗯，我们情同哥们，关系不错。”

    叶笑的笑容变得古怪了起来，“现在哪里还有纯洁的男女关系啊，多半不是他喜欢你就是你喜欢他喽！”

    江鱼舟懒得理叶笑，将提包放下，摸出手机，一开QQ，就看到牧然的头像在跳动。

    她点开。

    牧然：回到宿舍了吗？

    江鱼舟：刚刚到，谢谢你的晚饭了。

    牧然：客气什么，你明天回家，是要玩到七号才回青雁吗？

    江鱼舟：是啊，你有假期吗？

    江鱼舟很想一起回去，但是想了想，牧然现在不是普通的学生，他这么忙，她怎么可以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

    牧然这么优秀，也许同样出色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他？

    想到这里，江鱼舟突然有点儿胸闷。

    牧然：还不知道，我争取看看，不过一号我要跟表哥参加一个活动，是没有时间回去了。

    江鱼舟：行，那你看着安排了。

    牧然：我应该能争取到几天的假期，到时跟你一起回青雁。

    江鱼舟的脸，突然不争气地微烫了起来。

    江鱼舟：好的。

    接着她将何名的Q号给他发过去。

    牧然：OK，我收到了，不扰你了，有时间再聊。

    很客套的话，江鱼舟却弯了弯唇角，她再次去下载个微博客户端。

    她不爱玩微博，但是牧然在用，她也不清为什么，也试着玩一下，或者能看看他发上来的相片、视频吧？

    “江鱼舟在吗？”有人探进头来，扬了扬手中那束娇艳欲滴的花，以及左手上的巧克力礼盒，“你的礼物哟！”

    江鱼舟抬眸，看到隔壁宿舍的一个女生给她捎来了的礼物，不由得皱眉，“这是谁送的？”

    “这里有情书哦，你自己看看。”隔壁妹子笑道。

    江鱼舟努力用温和的口吻拒绝她，“肖珍，对不起啊，麻烦你帮我退回去吧。”

    叶笑在江鱼舟的上铺咯咯笑道：“对哟，人家有了高中男朋友了，不会接受其他男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