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七年之痒--书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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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安三年春,左右二相在朝堂上以保护皇陵为由,逼迫皇帝下了圣旨,发配先皇留给元沚的五百亲卫去守陵。下朝回到后宫,元沚一个“滚”字,便将在内殿里伺候他两年多的南昭赶去了偏殿。

    元安四年,皇帝的外祖陈国公偶然风寒,左右二相以陈国公年事已高,颐养天年为由,将元沚的外祖一族,迁去了连年湿热的边塞南岭。元沚回到后宫,便拖着南昭去了练武场,生生将南昭当做人肉沙包狠揍了一天一夜,直至南昭鼻青脸肿。

    元安六年冬,前朝的五位老臣跪在金銮殿外的冰天雪地里,联名上书请求皇帝亲政,左右二相不承认、不劝阻、不理会,五天后老臣活活冻死了三个,饿死了两个。

    同月,元沚带着南昭逛园子、看雪景,一失手便将南昭推进了冰湖里,南昭大病一月。

    期间,元沚派人在偏殿里放了几十个炭炉意图用煤烟熏死南昭未果,后又想了奇招,先给南昭下了药,又命十几个美婢身穿薄衣在南昭屋里跳舞,南昭为保名节,一头撞了柱子,鲜血直流。

    ……

    呜呼哀哉!罄竹难书!

    宫里宫外无人不对这位皇帝的恶行闻风丧胆;也无人不对南府公子深深同情。

    还有些人将南昭描述成皇帝豢养的男宠,编排了好些话本子,什么刺激写什么,风靡大盛国。

    于是,坊间有些地下赌坊,悄悄开盘下注,就赌左相能忍多久,何时造反。

    可那左相就像耳聋了、眼瞎了,对每日都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亲儿子不闻不问。

    左右二相对于元沚这位被当做提线木偶的皇帝,也是随他自在,让其野生生长,活成了市井流氓。

    一晃好多年。

    元安七年,上元节的这一天,快到傍晚时分,元沚又悄悄地带着南昭溜出了宫门。

    熙熙攘攘走在拥挤热闹的长街上,看着流光华彩、灯火熠熠。

    七年,元沚都比长他两岁的南昭高出了半个脑袋。南昭看着元沚身穿着绸缎白的衣袍,衬着月光甚为贵气典雅,更如同当年二人初见时那惊鸿一照的模样,眉眼间也多了几分英气。只要元沚站着不动,便像天神下凡。

    只是……南昭有时候也会悔恨自己当初痴傻了才会觉得当初穿水衣、唱曲的元沚是坠入人间的惊鸿仙子。

    “南昭,快看!那边有西域来的杂耍!果真比宫里那几个没了根的东西耍得有趣。”

    元沚兴奋地扯着南昭的袖子奔在上街上,“还有那边!那边是焰火!他姥姥的,这么好看的样式,爷竟然都没见过!明日便召内务官将这些炮仗都给爷搬回去,放它个三天三夜。”

    南昭悄悄地察着元沚眉飞色舞、荒诞无稽的神色,也佯装开心了起来。毕竟今日,难得的轻松!

    这些年他忍辱负重,夹杂在左右二相和皇帝之间,心翼翼、如履薄冰。

    元沚与他,是朝夕相处的君臣,也是随时侍奉的伴读。既亲近,也疏远。

    世人皆道元沚性情乖张、不务朝政,甚至连大印都被牢牢地控制在左右二相手中,完全就是一个摆设、一个傀儡。但是南昭心中清楚得很,元沚就是一匹蓄势待发的狼。

    而如今,随着元沚的长大,南昭也愈发看不懂他的心思。

    再过半载,元沚便要及冠,依着国法,大印是要重新交于皇帝手中。

    只是,左右二相明争暗斗许多载,这大印已经不单单权力的象征,更是牢牢压在两个家族头上的枷锁,谁都逃不掉,最终必定是你死我活。

    就像当年元沚与南昭的赌局,最终也必定会决出输赢。

    看着南昭想得出神,元沚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戏道:“南昭?想什么呢?南昭?”

    “回陛下,臣无事。”

    元沚顿时拉下了脸,“又来了,了多少回了,既出了宫便称元公子。整天‘臣不敢’‘臣万死’的,真是无趣的很,愣愣的榆木脑袋。行了,爷乏了,找个戏楼去听戏文。”

    “是!”南昭应声,紧跟在元沚身后,来到了京都的最繁华的大戏楼里。

    掌柜的替二人在楼上寻了一处安静的雅座,添了茶水瓜果,便悄悄地离开了。

    元沚伸手推开了内窗,楼下正对的便是戏台,极好的视野,好不热闹。

    台上的戏伶咿咿呀呀拉着长音,台下的看客此起彼伏扔着赏钱。

    戏中有人,人中有戏。

    刚巧隔壁间的几人也在三言两语的讨论着戏文,三字两字地飘进元沚的耳朵里。

    元沚斜靠在金丝楠木的弯椅里,绕有兴趣的听着。

    “哥几个,今日唱得这一出可是近日来最红火的长生殿?”

    “是也是也,帝王家的儿女情长罢了。”

    “儿女情长?自古帝王多薄情啊,哪里有什么长情?”

    “那可未必呀。”

    “如何得?”

    “难道你们忘了先帝和陈贵妃?”

    “陈贵妃?你的可是天家的母妃?”

    “正是啊,红颜薄命啊!贵妃娘娘生下天家没几年便撒手人寰,元和帝悲痛欲绝,从此懒理朝政,郁郁而终。独留孤子被左右二相裹挟,这才导致如今两位重臣分庭抗礼的局面啊。”

    “这究竟是帝王痴情,还是红颜祸水呀!”

    “哼!要这痴情和祸水,现如今的天家和身边那一位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的可是左相家那个二公子?”

    “是也是也!整日侍候在天家的朝阳殿内,朝夕相处,若不是那样的关系,他一个被押在宫里的质子能苟活到如今?还不得被天家折磨的没人样啊。”

    “难道天家不是因为忌惮左相的权势吗?”

    “左相?哼!但凡左相念点父子之情,当年也不至于将二公子送进宫啊。更何况南家望族,那么多男丁,没了这个儿子,也有下个儿子。”

    “记得当年左相家的那一位在进宫前便有瑶月公子、风华绝代的美名,也难怪会魅惑了天家。”

    “可不是嘛!我屋里有最新的话本,《娇公子与皇帝大战三天三夜》。”

    “哎呀,这本可是绝版呐。”

    “那是,花了十金才寻到。明天我派人送你府上,看完记得还我。”

    ……

    听到此处,元沚瞥见坐在一旁的南昭,拳头都握出了骨节。尤其是在听到旁人臆想他二人的关系时,南昭面色铁青中透着一丝羞红。

    元沚觉得南昭现在的样子好笑得很,随口问道:“你这是在意了?”

    “回陛……回公子,未曾。”

    元沚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抬起一根手指勾了勾南昭的下颌,言道:“还大战三天三夜!当爷那么闲?不过啊,世人得倒也没错,就凭你如今这张脸,那可是坐实了妖孽的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