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他……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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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昭……

    这两个字猛击在他的心上,生疼。

    南昭是谁?是他的谁?

    为何这个名字会让他揪心的痛。

    他努力地想伸手抓住那个远去的背影,问问那人,你是谁?

    可无论作何挣扎,始终无法靠近。

    他像一只风筝,飞到长街上空,被一股力量扯着,愈来愈高,越飞越远,直到看不清长街,直到贴近云层。

    他进入一片虚妄里,身体愈来愈沉,渐渐下坠。

    渐渐地感受到从脚底传来的温热,暖遍全身。

    耳边传来几声呼唤:“陛下……陛下……”

    撕—手指阵阵刺痛,蜷曲了下。

    “院判,院判,陛下动了,动了!银针起效了。”

    院判?陛下?顺子?

    记忆涌来。

    在水池里,那人最后赴死的面容、悲戚的眼神、和那一句:你杀了我吧__“陛下,陛下!”顺子一直在呼唤。

    他却始终不愿睁开眼睛,不愿去想已经发生的一切。

    他活着,南昭呢?

    身旁的许院判言道:“顺公公,这副药劳烦您再去热热,待会陛下要暍的。”

    “唉,好。”

    听着四周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许院判轻轻地叹了口气,言道:“陛下,内殿里只剩老臣了,陛下同老臣话吧。”

    这时,他才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他活着吗?”

    许院判只是应了一声,“嗯。”

    他一手捏紧了被子,未曾睁眼,只是翻了个身,背对许院判,吩咐道:“你出去吧,朕无事了。”

    许院判面容揪紧了,动了动嘴唇,几次欲言又止,终于深叹一口气,沉声:“那一位……不太好。”

    他淡淡言道:“什么是不太好?是又砸东西了?还是要宫娥伺候了?都随他,不必来请旨。”

    许院判从圆凳上站起来,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双手端礼,郑重道:“陛下,公子昭五年前经脉尽断、武功尽废,已是亏了身子,外加这些年心神倶废,只怕是油尽灯枯,活不大久了,陛下何苦折腾一个将死之木?”

    心神倶废、油尽灯枯、活不大久、将死之木?

    当他听到这几个词时,倏然起身,双手撑着,看着跪在地上的许之润,气息起伏,问道:“什么叫将死之木?只是废了功夫罢了,他全须全尾、心硬的很!他诛朕的心、戳朕的五脏六腑,逼朕杀他,这样一块顽固的石头,你现在告诉朕,他活不大久了?!”

    元址声声气急,止不住的咳嗽。

    “陛下!”许之润跪伏,“陛下保重龙体,那一位的状况老臣先前便告知了顺子,他是林公公所托故人,老臣岂敢随意妄言!”

    他随手抄起一个玉枕砸在地上狠声道:“先前便告知了?!所以你们都知道!所以你们都明白!你们所有人只瞒着朕一个,将朕生生逼成恶人!”

    “陛下!”许之润深深地低着头,肩膀微微地颤着,不敢再应答。

    内殿里只听得到元址低低的泣诉声。

    许久之后,他痛心疾首地问道:“他还有多少日子?”

    许之润答:“若是好好将养,许能再过个三五年。若是像现在这般折腾,怕是熬不过这个秋。”

    听了许之润的回答,元址冷笑:南昭啊,听到了吗?你的日子就这么多了,还想让我背上你的一条人命,你的心究竟是有多狠!

    元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缓声:“行宫暖和,留他在这养着吧。院判也不必回宫了,缺什么少什么,差顺子去安排。若……若院判能保他过了这个秋,朕许院判丹书铁券,世袭承。此后多保他一年,朕赏院判一万两黄金。”

    许之润连连啄头,“臣遵旨!”

    “你出去吧,叫顺子进来。”

    “是!”许之润扶地起身,拎起药箱,离开了。

    顺子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悄悄地站在床榻边,看着元址盘腿坐在榻上,声请示着,“陛下,该暍药了。”

    元址木声:“许院判的话,为何没有告诉朕?”

    顺子跪地,手中还端着托盘,“奴才该死!奴才是怕陛下伤心……”

    元址咬牙,“你但凡同朕一个字,朕今日也不会想杀了他!”

    “陛下,奴才该死!”顺子眼泪簌簌。

    元址缓缓站起,低头看着顺子,失神道:“该死?你们一个个都自己该死,偏偏都好好活着。可他呢?无论他想不想死,他都没多少日子了……”

    顺子看着元址近乎疯魔的样子,万分心疼。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愿告诉元址公子昭的身体状况。

    就像五年前,当宫里收到公子昭跳崖的消息时,元址崩溃地跪在地上,不言不语,形同槁木。

    那时林公公中毒痴傻,外围还有右相一党虎视眈眈,所有人都在盯着朝阳宫的动向。

    这个时候不能没有个拿主意的人,他悄悄地宣了许之润进宫,护住了元址的心脉。

    又拿着御令,差了元址的暗卫黑羽卫,去了公子昭跳崖之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最后,连片衣角都未曾寻到。

    元址醒后,他对元址:未曾寻到尸首,人兴许还活着。

    正是这一句话,元址才渐渐地恢复了神明。

    这五年来,也是凭着公子昭还活着的念头,元址才勉强撑着。

    如今,公子昭再次被判了死期,他已经想不出,若公子昭朕有个三长两短,元址失而复得又失去,大悲大喜、大喜大悲下,会不会也跟着去了……

    顺子悲悲切切,他心疼公子昭,更心疼元址。

    元址冷笑了下,“不用怕,顺子,好好活着吧。留着你的命,侍候公子昭。”

    元址光脚站在地砖上,行宫的地下挖了暗渠,通了温泉,地砖都是温热的。

    他问道:“他在哪?”

    “徐风殿。”

    元址只身着了单衣,疾步匆匆向殿外走去。

    顺子站起身,将放着汤药的托盘递给宫人,忙得去取了一条斗篷紧跟上去。

    元址从走廊上转了几个弯后,来到了徐风殿外。

    外面站着的宫人,跪地行礼。

    听着里面似乎有人在话,元址问道:“谁在里面?”

    宫人答:“是林公公。”

    作者有话